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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樓雨晴    


  賞月?一路賞到她家樓下?今年神經病特別多。

  「好吧,那你慢慢賞,晚安。」她當著他的面甩上門,不過宵夜倒是沒忘記拎進來。

  也有那麼幾次,他進到屋內來,彼此出口沒好話,倒也莫名其妙一同分享了好幾次宵夜,然後不知不覺,大半夜就在針鋒相對中過去。

  原本看見他,想起那次的情緒失控,心中本有些許彆扭,卻在他每回的賤人嘴臉下,被怒火燒融殆盡,光是生氣就夠忙了,哪還記得其他。

  這人簡直有惹火聖人的本事!

  習慣了每晚等他——的宵夜,對他的出現已不會太意外,也因此,他突然不來了,她反而覺得哪裡不對勁。

  當她發現,她下意識在留意時間,忍不住暗斥自己。白癡啊!真被關梓齊那一聲聲的笨蛋給罵笨了嗎?他們又沒約好,管他愛來不來!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以往這個時候,正是吃宵夜的時間,所以想吃宵夜時,本能地就會想到那個送宵夜的人,通常這種情況,在心理學上就叫制約反應。

  更明確地細分,是叫古典制約。是心理學家巴夫洛夫在研究狗的消化腺時所發現。當他在餵狗時便會搖鈴,久而久之,狗聽到鈴聲就代表有食物可吃,想到有食物吃就會流口水,於是狗聽到鈴聲會流口水。

  換句話說,看到關梓齊就有美食吃,想到美食的誘惑會讓人流口水,於是她看到關梓齊就會流口水……

  停!她用力甩甩頭。

  妳瘋啦,曹品婕?誰會對關梓齊流口水!

  她敲敲腦袋,發現自己連胡思亂想都教條似的一板一眼,果然書讀多了,連腦子都僵化了,塞滿一堆無用的知識垃圾。

  她發現,自己居然在認同關梓齊的觀點,書讀得更多依然是這樣,重要的是自己要的是什麼,而不是社會價值觀要的是什麼……

  慘了,她怎麼會開始覺得,這個人其實也不是那麼一無可取?

  一整晚下來,做什麼都不對勁,最後索性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對著成迭的雜誌發呆。

  但是——好靜。

  以往從沒覺得這屋子如此空洞,少了尖銳的怒火相對,靜得連針掉落地面都有回音。

  時間,突然變得好慢。

  她蜷坐在沙發上,漫長的夜怎麼也看不到盡頭,空洞、孤寂的感覺悄悄襲上心房。

  能不能,來點什麼?就算是礙眼兼惹人嫌的關梓齊都好,此刻,她突然懷念起他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壞嘴。

  結束一段感情之後,因為有他強勢地介入生活之中,分手後的失落、寂寞,從沒機會佔據心房,他的處處挑惹,讓她日日忙生氣,沒有閒工夫去胡思亂想。

  而今晚,空下來的心,竟覺慌得可怕。

  她沒有辦法,再一個人待在孤單無聲的黑暗中。

  跳下沙發,她抓了鑰匙往外衝。

  第四章 靠近

  晚上十一點整。修車廠鐵門半降,裡頭透出幾許燈光。

  「啊啊啊!痛、痛痛——老大,你下手輕點。」殺豬般的哀號不絕於耳。

  「你還知道痛!」用力貼上一塊撒隆巴斯,手勁大得很有惡整嫌疑。「早叫你管好你的頭,少用下面、多用上面的思考,你有給我聽進去嗎?」

  又是爭風吃醋的戲碼,每次都惹那種不該惹的人,早晚有一天,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與其老是半夜嚇破膽接到求救電話,三天兩頭地幹架,倒不如現在就一掌劈死他,省得這個榮幸落到外人手裡。

  「啊、嗚——」哀號到幾近嗚咽,小顧抹了抹痛飆的幾滴淚光。「我、我怎麼知道……他、他又沒說……他有男朋友了……」

  「對方沒說,你就不會用腦袋思考嗎?那種小白臉的貨色也值得你們爭風吃醋,你還真不挑!」沾了雙氧水的棉花棒用力給他塗下去,嘴角嗜血地緊抿。

  「老大……你好狠的心……」目光含淚,無比哀怨。

  「你死好。」以著無比殘暴的手法處理完傷口,關梓齊收拾藥品,任那坨廢人像屍體似地癱在地板上。

  「關梓齊,你在裡面嗎?」外頭傳來輕細的呼喊,他動作一頓,上前查看。

  「曹品婕?妳怎麼會來?」稍微拉高鐵門,讓她彎身從下方鑽入。

  她正要張口,不經意瞥見癱軟在牆角動也不動、疑似死人的物體。

  那個……還有生命跡象吧?她是不是……不小心撞見了什麼「好事」?

  關梓齊隨便瞄一眼,就知道她腦袋裡的東西很精彩。

  「妳是要幫我處理掉他,還是想被我滅口一起處理掉?」他邪惡地勾唇配合她。

  「啊!」她驚退一步。

  「誰?老大,你說要處理掉誰?」小顧突然耳尖地抬起頭,左右張望。不會是他吧?他不是廚餘、更不是廢物啊,不要處理掉他啦!

  「喝!」屍體復活了。曹品婕小小嚇到。

  小顧眨眨眼,又揉了兩下眼睛,目光定在她身上,然後垂死般的黯然目光突然大放光芒——

  「姓顧的,你敢動一下歪腦筋,信不信我立刻踢爆你『那個頭』!」關梓齊冷冷警告。有些話不適合淑女聽,某人最好安分些。

  嘩!有酸味耶,老大好……「人性化」啊!他今晚真是賺到了。

  「穿上,妳賣肉啊,身材再好,三更半夜也只有色狼會看。」關梓齊勾來外套往她身上扔,近來這舉動都快成習慣了。「妳到底來幹麼?」

  她一邊穿,一邊低噥:「哪有幹麼,不過就是拉桿子……」現在的情況,應該比較適合用心理學中的操作制約來解釋。內容大抵是美國心理學家史金納所提出的實驗理論,將小白鼠放在箱子中,當小白鼠拉動箱子內的暗桿,就會有食物掉出來,於是小白鼠知道,動手拉桿子等於有食物吃,而她知道動腳來找他等於有宵夜吃……

  這是什麼鬼啊、她又在想啥?亂七八糟。

  「嗯?」他挑起一邊眉毛,說話沒頭沒腦,聽得懂頭給她。

  「沒。我胡說八道。」她一點也不打算解釋,要真說了,以此人的爛個性猜測,怕不嘲弄她個至死方休。

  「關梓齊,我餓了,前天的蚵仔煎不錯吃。」

  「是不是再來碗魚丸湯也不錯?」他皮笑肉不笑。「點餐點得很順口厚,當我這裡是7-ELEVEN還是路邊攤?需不需要猛男陪酒?」

  「不要就算了。」她轉身欲走,一點都沒給他留戀。

  下一瞬間,手腕被扣住,他沒好氣道:「要猛男沒有,只有一隻被扁得不成人形、在牆角扮死屍的豬頭,委屈客倌您稍候了。」說完,拎起車鑰匙往外走。

  咦?他還真去耶!

  她只是隨口試試看,本來就沒預期他會這麼好說話,他是中了樂透還是怎樣?今天心情特別好,有求必應耶!

  等他回來的期間,她坐在矮凳上,和一臉青紫的豬頭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那個……嫂仔……」

  她左右張望了下,發現對方的目光是定在她身上。她狐疑地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以眼神詢問。

  「對,就是妳。嫂仔,麻煩一下……」

  「等等,我不叫嫂仔。」事實真相要勇於還原。

  「妳不是老大的馬子嗎?」

  「不是。」更正確地說,是他老大的哥哥的前馬子。

  「啊,隨便啦,那是早晚的事。嫂仔,如果妳不介意的話,請發揮一點愛心,幫我把手臂上的紗布重綁。老大剛剛好生氣,故意給我綁得很痛……」逮到機會,立刻投訴兼扮無辜,如果能拉攏嫂仔,以後就不怕老大發飄了。

  曹品婕移動步伐,替他拆了紗布重新處理。「那他為什麼會好生氣?」

  「……」死穴。原來嫂仔也不是省油的燈。

  「因為我讓他好生氣。」哀怨承認。

  「他很常發脾氣嗎?」看不出來關梓齊有這麼暴躁。

  「不常,但是相信我,妳不會想看到他發脾氣的。」

  「他生氣起來……很恐怖?」

  小顧沉吟了下。「妳知道我和老大怎麼認識的嗎?三年前的一個夜裡,我的情況就像現在這樣!」指了指現下的死屍狀態,她點頭表示瞭解,他才又繼續道:「倒在這家修車廠附近,然後,我們家英明神武、絕世無雙、一出現就光芒萬丈瑞氣千條閃到眼睛睜不開的神人老大——出現了。」完全挪用腦殘國的專利,不繳學費。

  「你把他形容得像是從天而降的絕世高人……」她喃喃咕噥。

  「妳到底要不要聽我講?」使點小性子瞪人了。在這一點上,他和腦殘國完全不謀而合,誰敢詆毀老大一句,大家抄傢伙見!

  「是是是,請講。」

  「然後啊,他就踢了我兩腳,確定我還有唉兩聲,就順手把我拎回去,再然後啊,就包成像現在這個樣子——」再指指現下的木乃伊狀態,她再點頭表示瞭解。「不過妳知道的,人都有叛逆期嘛,我那時非常地不受教,幾天之後,沒打聲招呼就——悄悄地,我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但是有帶走他抽屜裡的兩千七百五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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