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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橙意    


  趙頤萱如坐針氈的入了席,想想不對勁,她覷了一眼始終悶不吭聲的葉德升,心下奇怪,葉德升為何沒跟自己打招呼?

  只見葉德升低著頭,由於極少出門,他皮膚白皙,看上去文弱單薄,眼神閃爍不定,一看就是個毫無主見之人。

  「德升,你要是不餓,就先回書房吧,一會兒何老先生就來了。」羅氏不鹹不淡的說道。

  葉德升乖順的起身,也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這麼轉身離開偏廳。

  「唉,他怎麼就是這麼一副沒長進的模樣。」葉通賢不悅的念著。

  「他就是這樣,老是不喜歡說話,就愛悶在書房讀書,哪像咱釗祺這樣八面玲瓏,懂得與人交際往來。」

  不對勁,大大不對勁。

  剛才她進偏廳時,葉通賢與羅氏等人明明氣氛融洽,也沒對葉德升擺臉色,為何她一來,他們就像說好似的,開始上演這一出?

  「釗祺啊,還是你好,你比德升懂事多了。」羅氏慈愛地瞅著侄子。

  出於女人的直覺,趙頤萱一眼就看出羅氏是在作戲,但她不明白為什麼。

  葉釗祺性格暴躁乖戾,在京城貴族子弟中聲名狼藉,羅氏竟然能說出他比葉德升懂事的瞎話,這太不合理了!

  由於這份納悶,趙頤萱沒吱聲,只是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

  葉通賢接著說道:「釗祺啊,你越大越像死去的兄長,將來葉家還得指望你,像兄長一樣光宗耀祖。」

  趙頤萱記得侯嬤嬤曾囑咐過她,在葉釗祺面前萬萬不可提起死去的葉長卿,因為葉釗祺最恨有人把他拿來與父親相提並論。

  許是傷痛難平,葉釗祺至今依然無法走出失去雙親的打擊,東院上下沒人敢提起死去的大老爺跟大夫人,全當沒這回事,怎麼一來到西院,這些人像是活在另一座宅子,對這些事全然不知?

  又或者,他們根本是故意的?

  見葉釗祺沒反應,葉通賢與羅氏眼露幾分詫異,帶著幾分探究的問:「釗祺,你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可有聽見剛才二叔說的話?」

  看著葉通賢與羅氏似乎在等著自己做出某種反應,趙頤萱心下發涼,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這對叔嬸根本是故意想刺激葉釗祺,才會不斷說這些瞎話、反話,目的就是為了讓葉釗祺心生叛逆!

  他們表面上裝作處處為這個侄子著想,背地裡根本想看著葉釗祺一敗塗地。

  好惡毒的心腸!

  趙頤萱冷眼看著唱作俱佳的兩夫妻,哪裡還吃得下飯,反正他們就愁葉釗祺不荒唐,不任性妄為,她索性就好好演個夠。

  她故意把筷子往桌上一撒,冷著臉說:「多謝叔叔嬸嬸的關心,可惜我爹己不在人世,否則要是由他親自來管束我,肯定會把他老人家活活氣死。」

  這番反諷的話一出,葉通賢與羅氏眼中的疑惑立刻撤下,取而代之的是隱而不發的笑意。

  而這樣的變化,自然沒逃過趙頤萱的眼,再一次坐實了她的揣測,心也越發的寒冷。

  父母早逝,又在這樣包藏禍心的叔嬸手中被教導成人,難怪葉釗祺會成為這樣性格暴躁又無法無天的名門惡少。

  「叔叔,嬸嬸,你們慢用,我先回去了。」難掩對這兩人的嫌惡與唾棄,趙頤萱只求盡快脫身,以免一時忍不住,做出會遭他們起疑的舉動。

  就在她準備離開偏廳時,正巧看見守在門外的時晴朝屋裡一瞟,表情有幾分扭捏造作,似是故意要引起某人的注意。

  她一凜,側過身凝覷,正好撞見葉通賢別開了眼,當下為之一震。

  莫非時晴跟葉通賢……這有可能嗎?

  不敢再往下想,趙頤萱揣著一腔亂糟糟的心緒,回到東院。

  霽月閣裡,葉釗祺一個人在外間用膳,一見她回來,立刻扔下手裡的筷子,神情古怪的問:「如何?叔叔跟嬸嬸可有發現什麼?」

  趙頤萱搖了搖頭。

  葉釗祺鬆了口氣,繼而又問:「你可有遇見德升?」

  「只短短碰了個面。」她說。

  「你……過去可曾與他說過話?」

  趙頤萱偏首回想,道:「是說過幾次話,有一回二少爺抓了只大鳶,說要把它養著,我勸他把大鳶放了,後來又曾在川堂碰過一次面,此外就沒有了。」

  想來是她高雅出塵的氣質迷住了德升,他才會動了收她為房的心思,葉釗祺冷冷地想道。

  「少爺為什麼這樣問?」趙頤萱不解。

  「沒什麼。」葉釗祺目光閃爍了下,匆匆一語帶過。

  趙頤萱自個兒心中也懸著事,自然沒再往下多問。

  「時候不早了,你趕緊更衣吧。」葉釗祺就怕她又問起葉德升的事,不禁催促道。

  趙頤萱嗯了一聲,臨進寢房之際,忽又停下腳步,回身望著坐回几案邊用膳的葉釗祺。

  想起剛才她識破的那一切以及種種疑雲,她對葉釗祺由衷的興起一絲不捨。

  察覺趙頤萱的目光,葉釗祺頓了下,抬頭望去,迎上她欲言又止的臉,不由得皺眉。「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她勉為其難的笑了笑,看著他獨自用膳的落寞身影,心緊緊抽了一下。

  當她換好官服,準備上轎前往國子監時,看著手裡那迭試卷,以及上面龍飛鳳舞的蒼勁字跡,心中霎時一陣翻騰。

  這樣的人才,怎麼就這樣白白被糟蹋了?倘若葉釗祺的雙親依然健在,今天的他,很可能是朝中的一根新梁,不容任何人小覷。

  為了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頂著葉釗祺的身份又不好做事,趙頤萱只好透過身邊小廝,找來了昔日葉釗祺的奶娘,把問題一一寫下,讓小廝代為問清。

  那個奶娘年事已高,滿頭白髮,不過看上去挺有精神,雙目炯炯有神,動作也相當利索,趙頤萱特意讓小廝把奶娘帶進茶樓的雅間,雅間裡另外隔著屏風,她就坐在屏風後方聽著小廝與奶娘交談。

  「王大娘,我是替李媒婆出來打聽的,大娘應該也聽過李媒婆,就是專門替達官貴人說媒的那位。」小廝幫王大娘沏了杯龍井,好聲好氣的說道。

  為了不招人起疑,趙頤萱早擬好了一套說詞,讓小廝照著說。

  王大娘心地良善,只當是昔圓奶過的少爺準備說親,加上個性健談,便一股腦兒的說道:「我知道李媒婆,葉大少爺年紀也不少了,確實該成家了。」

  「只是,大娘也曉得,葉大少爺的爹娘早逝,他的事情不好打探,要說媒之前,總要先探個家底還有為人……」

  「這還需要探嗎?葉大人是何等的傑出英才,大少爺自小盡得大人真傳,五歲能詩,六歲能文,八歲騎馬射箭,文武雙全,什麼也難不倒他。」

  屏風後的趙頤萱,聽見王大娘用著無比驕傲的口吻,說出這番話時,不禁蹙起了眉頭。

  第3章(2)

  「聽大娘的意思,葉大少爺似乎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廝好奇的問。

  「那當然了!在大人跟大夫人辭世之前,我可是一路看著大少爺長大的,大少爺有多麼優秀不凡,除了大人跟大夫人,就屬我最清楚。」

  「大娘您說,葉大少爺能詩能文,年紀小小就能騎馬射箭,那為何現在的葉大少爺跟大娘形容的完全不一樣?」小廝又問。

  王大娘忽然沉默下來,似乎有些猶豫。

  見狀,小廝連忙給出保證,「大娘您放心,我們幹這一行的口風最緊,目的也只是為了探個家底,絕對不會四處胡亂嚼舌根,幫人說親談媒,求的不就是積德造福嗎,怎可能做出有損陰德的事。」

  許是信了小廝這番說詞,王大娘才接著說:「當初大人跟大夫人相繼辭世,一切發生得突然,葉家一時驟失支柱,上下亂糟糟的,後來是葉二爺跟二夫人接掌了葉家,從那時起,大少爺就被二夫人領在身邊管束,我跟一些忠心耿耿的老僕接連被辭退,也就斷了跟大少爺的聯繫。」

  「葉大少爺讓二夫人領在身邊教導,可知道都是個什麼樣的教法?」

  王大娘眼神一寒,冷冷地說:「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沒眼見為憑,不好自行編造,不過……」「大娘您接著說。」小廝鼓舞著。

  「前兩年我家大寶娶媳婦的時候,過去幾個有交情的葉家老僕特地來喝喜酒送禮,他們有些人當初離開得比我晚,知道的比我多,聊起大少爺時,聽他們說,自從大少爺讓二夫人管束之後,整個人就變了樣兒,性情大變不說,也不再提筆作詩,成天跟著一票紈褲子弟四處找樂子,他們還說,葉二爺知情後也沒管,反而越加放縱。」

  趙頤萱心中一凜,這番話再次左證了她的臆測。

  葉釗祺這樣一個英才,準是被那對不懷好意的叔嬸給毀了!

  離開茶樓之後,趙頤萱讓小廝給了王大娘銀票,又遣人送她回府,這才悶悶不樂的回到葉家。

  不想,她前腳才剛進到葉府大門,就見西院的婆子虎著臉,跑來向她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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