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艾樂 > 媒婆王妃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6頁 艾樂 「你能告訴本王,這罈酒是……」在他問話時,那水霧已然隱去。 「王爺,你愛喝花彫嗎?這酒啊,是西城趙家大爺的私釀,一年也做不來幾壇,我看著這酒香醇,就送給紫芳郡主嘗嘗。王爺若是喜歡,我……」她快要裝不下去了,而卑微和油滑是她最好的偽裝。面前站著自己最愛的人,卻要裝出最醜陋的樣子,全天下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 她想見他,想與他相認,與他執手到老,這些瘋狂的渴望衝撞著她腦海,她必須咬碎銀牙忍下來,裝成一個粗鄙的媒婆來惹他的厭惡,好早日脫身。 「來人啊,去西城把趙大爹找來。」說話間,益壽帶人出了大殿。 「對對對,王爺直接找趙大爹就對了,那沒民婦的事,民婦也去領賞銀了。」 「來趟興慶宮,也讓本王盡盡地主之誼,坐下來喝杯茶再走。」她越著急,他越氣定神閒。 「王爺,民婦急啊,民婦有一家喜鋪要打理,喜鋪上下十幾張嘴等著我呢,王爺。」她皺著鼻,一臉苦哈哈。 「蓮姨,從賬房領一千兩銀子給孤霜。」去而復返的蓮姨才踏進來,又被差去賬房。 「一……千……兩。」孤霜撲通跪在地上,抱著淳於千海的烏皮靴,聲音激動道:「王爺,你的大恩大德,民婦只有為你做牛做馬又做貓做魚才能報答啊,王爺你真是好慷慨。」她使足力氣說話,臉上的香粉都蹭到他的袍角。跪下的那一瞬,她的心也碎了。 淳於千海額角隱隱作痛。她到底在裝什麼?欲蓋彌彰。 「王爺,你讓民婦回去,把我喜鋪那十幾個夥計全都叫進來好不好?」 「做什麼?」 「你再賞他們一人一千兩,這才顯示我這個當家的有情有義呀!」 他古怪地盯著她。 「稟告王爺,益壽大人讓小的回來傳話,趙大爹已經於一個月前離開長安回鄉養老。」剛派出去的人火速返回。 一個月前離京?淳於千海瞟了眼酒罈上的朱色字跡,墨色猶新。 「哎呀!趙大爹離開京城了,以後我這替人張羅婚事,該找誰訂酒呢?你這個趙大爹太……」她早就知道趙大爹收了生意,遠離長安。 「你過來。」他要她靠近酒罈。 「王爺叫民婦什麼事?」她賠笑移近,不料,被他身上慣有的乾淨氣息惹紅了眼眶。 「仔細看看這個酒罈。上面的字,是誰的手筆?」 「字?哪裡有字?」 「這上面寫著一句古詩。」她要裝,他就奉陪到底。 「哦,原來是古詩,民婦不識字,還以為是趙大爹畫的花紋呢。」 不再提出問題,淳於千海轉過身來,打量著她,深邃的眼裡思緒萬千。 此時,拿著銀票的蓮夫人又回到大同殿。 「來人,開路,回興慶。」深深吐了口氣,他半斂起眸子,慵懶地邁步。 「拜送王爺。」孤霜不改油滑地福身,心裡暗暗盤算,等他走遠,她也該開溜了。原來當日風長瀾要提醒她的是這件事,她真是後悔不迭,早知道就不那麼嘴快了。 「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溫柔的臉上怎麼看都有算計的意思,「找到趙大爹之前,你都得留在這裡。」 孤霜的嘴角抖了抖。 「王爺真是厚愛民婦啊!」她快要哭了,「王爺,你給民婦銀子,又留民婦在這人間仙境作客,民婦真是好歡喜,無以為報啊。聽說王爺尚未娶妻,不如,民婦為你做媒吧,包你三個月娘……不對,娶一位美嬌娘。」她扯著嗓子對遠去的背影喊。 一箭之外的人頓了頓,邁開的步子變大了。 「放肆!這裡是興慶宮,不是市井之地,請你自重。」蓮夫人嚴厲地訓斥。她早已看不過去這粗鄙的女子。 「蓮……」一對上她,孤霜俗不可耐的氣焰變得好弱小。她咬緊下唇,委屈地縮著肩。蓮姨還記得她嗎?她視為母親的女人啊,教會她女紅、如何沏茶、如何識人,縫給她第一件襦裙的女人,此時也全然不記得她了。當初她選擇以倔強的方式走這條路,就該明白,所有她重視的人都注定與她成為陌路人。 然明白是一回事,當親自面對時,其中的苦澀,她依然難以承受。 「你要留在興慶宮,就得乖乖聽話,王爺面前不能如此應對,明白嗎?」 好幾年前,她對她無比溫柔,憐惜她以往的遭遇,如今…… 多年的磨難,她已經學會在淚流出來前,忍住它們,她學會了不再去想念、不回頭看,只往前衝。 「民婦,明白……」 忽然,她覺得有人在看她,匆匆仰頭,四處尋找,一不小心對上一雙深邃的眼。 他發現了嗎?發現她沒掩飾住的失落? 一顆心,在淳於千海再次轉身走遠後,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遇到孤霜以前,他每日都在計較空蕩蕩的記憶,而她出現以後,他急躁不安的心情緩和下來。 此種變化,也許是因為她的謊言和偽裝,也許是因為在蓮姨的訓斥中,她流露出來的委屈,也許是因為一種很神秘的力量。不可否認,當他的右手抓住她時,他的情緒彷彿被安撫,好像很久之前,他就這樣做過。 接近她,是他唯一的想法。他要看清那厚粉下面是何等的容顏,他要好好地問問她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還有,也許他會收穫更多的東西。 支著半臂,他滿腹心思都圍繞著孤霜轉。 「王爺。」老成穩重的東藍躬身作揖。 「中書令尹顯來了?」 「嗯!今日午時就來了。」 「已讓他等了兩個時辰,那本王就見見他吧。」這位中書令在京中廣植勢力,二品以下的文武官,有三成以上皆是他的門生。聖上召他入京,便是讓他回來牽制尹顯。若不採取行動,再過些時日,皇上權力即將被架空。 「遵命。」東藍和護衛開出一條道,讓他先行。 「你們先去!本王繞至後堂。」他到要看看,尹老賊被冷落了兩個時辰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東藍帶人先走,他輕袍緩帶,從容鑽入幽深的林間,朝大同殿邁去,快要接近大同殿時,他聽到了聲音。 「大人,她就是孤霜。」含恨帶怨,讓人不由得懷疑,此人跟孤霜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好嚇人啊,這位小兄弟,有什麼話好好說嘛。我還沒有老到聽不到別人說話呢。」孤霜俗氣地笑道。 「大人那日就是她的牛車撞了喜轎,雁兒姑娘才趁亂逃走的。小的費了些周折,派人去徹查,此事與她脫不了關係。」 「什麼?小兄弟,你這是含血噴人啦。我可是媒婆,媒婆怎麼會亂撞喜轎。」 她如今身在興慶宮,不敢表露真性情,怕惹人懷疑,即使是面對討厭的尹顯及其隨從,她也是那副不正經的樣子。 「你最好老老實實地把雁兒姑娘叫出來。」尹顯的隨從,陰狠地替主子開口。 「我知道花兒、草兒、鳥兒,就是不知道什麼是雁兒。」孤霜雙手叉腰,挺胸抬頭,毫不掩飾自己對尹顯的厭惡。 「混……」狐假虎威的隨從正欲發作,卻被主子制止。 「你知道我是誰嗎?」尹顯冷笑。 「當朝中書令。」孤霜的眼神比她的話直接得多,此刻正無聲地說:我不但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那些見不得光的爛事。 是尹顯!藉著濃蔭,淳於千海隱住行蹤,悄悄靠近爭執中的三人。 首先,他的視線被亮眼的朱紅佔滿。 絲質的襦裙包裹著孤霜纖細苗條的身材,長長的紫色綢帶在胸口處扎出一團花來,繡滿百蝶的薄紗做成的罩衫微敞,一條紫色紗帛繞在她若隱若現的雙臂上。 她的臉已褪去過多的香粉,但仍有種病態的蒼白,雙眼漂亮又慧點,眉毛像彎月,巧鼻嬌俏,唇像櫻桃,飽滿甜美。 她既有少女的嬌憨天真,又有少婦的嫵媚。舉手投足都充滿自信和強悍剛烈,與昨日那個她有著截然不同的面貌。 這是朵在塵沙中,在荊棘中,勇敢綻放的花兒。尖刺刺穿她柔嫩的心房、狂風折斷她的枝啞,也不能阻礙她活躍的綻放,向著陽光,努力展現生命的頑強。 光影中的女子,深深地印進他內心。就在此刻,他覺得不再寂寞,有絲絲悸動揉進他的血液。 令身心震動的力量排山倒海而來,可他覺得一點也不陌生,好像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刻,他有過相同的感受。 林外,爭執越演越烈。 「你識得本官就好,本官也識得你。」一句話雲淡風輕,其中的警告意味又相當明確。 識得她,以後他會好好地對付她。這層意思她明白。 勾了勾艷色的紅唇,孤霜的眼睛看向別處。 以為她在害怕,尹顯陰笑著掀起紫袍,與她錯身而過。 「中書令大人,你夜裡睡得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