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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艾樂    


  「不願意嗎?每月你可以吃住在喜鋪裡,我不會找你要銀子,但你一兩銀子也不能帶走,你還得盡心經營喜鋪,每月要是少賺了銀子,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好,我答應。」她徹底淪為風長瀾的奴隸。笑兒的狐仙廟是沒有著落了!笑兒你別怪我,他……那個他快要死了,我沒辦法想那麼多了。

  「明日來拿解藥吧,今晚不行。」

  「告辭了。」她轉身走人,紅衣在燭火中顯得模糊。

  「孤霜。」風長瀾叫住她,「我知道你對他做過什麼。你給他找到泣血草的解藥又如何?你能解他心頭之毒嗎?」

  一語擊中要害。她確實不知該怎麼還他自由,讓他娶妻。

  孤霜滿懷矛盾的離開藥鋪,再緩緩地走回興慶宮。

  是,他說,他無法平靜,他說,他常常若有所失,他說……

  既然已不記得,為什麼他還要執著?他應該娶妻生子,而不是為了那些浮光掠影,踟躕不前。

  她要怎樣才能解他心頭之毒,將他送回正常的人生?一個不能有她的人生?

  天色黑沉,她心煩意亂。

  ***

  「她人呢?」臉色蒼白的側臥在軟榻上,淳於千海輕聲詢問著益壽。他身積毒素,卻並未完全發作。

  「正如王爺所料,她偷偷出了府,前往西市的關家藥鋪。」

  「去藥鋪了?」想為他解毒嗎?真是個傻女人。一試便試出她的真心,她放不下他。

  「嗯,跑著去的,路上還差點被一輛牛車撞上。」益壽也不由得慢慢放下對孤霜的成見。她腿傷未好,卻為王爺前往西市尋醫問藥,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

  「唉。」淳於千海閉眼,深深歎息,但也無比感動,就如同牡丹花會那時,她在雨中急切找他,惹得他不禁對她又愛又憐。

  「孤霜見了關家藥鋪的瀾當家。其它的益壽無能,沒能查探到。」關家藥鋪外觀看起來普通,內部卻被術士精心佈置過,他不得進入。

  「嗯,夜深了,你們都下去吧,等她偷偷回來時,你們也假裝不知道。」

  「遵命。」益壽、東藍和蓮夫人都一同應承。他們也感覺得出來,王爺與孤霜之間莫名的牽絆。

  時過三更,孤霜從城中返回興慶宮的寢房,內心的焦急令她夜不成眠,快至四更,她還是放心不下,避過週遭人的耳目,趁著夜深人靜,她悄悄地來到興慶殿內,守在淳於千海的窗下,靜靜地聽著。

  屋內平靜安寧,守在外屋的蓮夫人和婢女都睡下,她才稍稍放下心來,待了好一會兒,見天快亮了,她才返回自己的房間。

  第7章(1)

  一步一頓地,邁上台階,曳地紅裙隨著她瘦弱的身影進入喜鋪。她今日一大早便跑去關家藥鋪催解藥,就怕冷面閻王不守信用,忘了這回事。見風長瀾著手配藥,她才放心地離開藥鋪,看天色還早,心想,離開喜鋪這麼久,也該回去看看,大伙肯定想她了。

  「當家的!」

  「當家的,你回來了。」夥計連忙圍了上來。

  「最近真是辛苦你們了。」她望了望四周,有正在趕製的喜簾,有晾在角落裡的紅綢。

  「當家的,你好好養傷,鋪子裡還有我們呢。最近生意與平日差不多。」余伯勸說。

  「就是那個新來的帳房……」他們指的是風長瀾派過來的人。

  「由他去吧,以後把帳薄和銀子都交給他。你們的工錢不會有變。」

  「可是當家的,這不大好吧。」

  「沒見當家的累了嗎?」余伯見孤霜臉色不好,連忙勸住其它人。

  「當家的,進屋歇著,好不容易回來,別煩心其它的。」

  她感激地點點頭。

  「來喜鋪,也不跟蓮姨說一聲。」門口忽地出現一大群人,個個神色靜穆,穿著清一色的醬色袍衫,而為首之人,身著貴氣的麒麟紫袍,闊步而來。

  孤霜轉過身,看著飄揚的旗旛和眾人,不由得連連搖頭。

  這麼大陣仗,全長安城的人大概都知道她和他攪和在一起。

  唉!知道他去上朝,她才偷溜出來的,結果還是被逮到。

  「王爺,都來了,裡面坐坐吧。」她堆笑,想領他到正廳裡坐。

  哪知淳於千海有自己的打算。他繞過她,四下看了看,挑了最裡邊掛著紅簾的房間。

  「王爺,那是民婦的房間,不方便讓人參觀……」

  勸說無用,頎長的身影已來到門前。

  他暗暗勾唇。傻孤霜,你越著急越證明有鬼。

  踏進屋內,樸素的桌椅,簡單的木床已盡收眼底。兩件亂丟的衣衫很有孤霜的作風。

  微微吸氣,滿屋都是清香,這應是她想用香粉蓋住的味道。

  一種令他胸口舒暢的安寧的味道。

  他閉上眼,讓自己短暫沉淪在這氣息裡。

  「王爺王爺,這裡太侷促,還是去正廳吧,王爺的毒還未請,保重啊。」孤霜在他身後,有些著急地道。

  他走入她的房間,左顧右盼,好像在窺探她心中的秘密。

  他是故意的。

  「你也看書?」不理會她的話,他逕自走向床邊的木桌,看著上面幾本被翻得有些破爛的書冊。

  「都……是沈四少送來的,他是書肆老闆,老覺得人人都愛書,呵呵,我早跟他說過我不識字了。」她乾笑。

  「哦!他是什麼人?」眉峰下沉,他很不悅的問,長指在書冊間翻弄,最後停在一本快要爛掉的《詩經》上。

  「是我的兄弟!他的書肆出版紅透半邊天的《長安異趣錄》,他在那上面大讚我的喜鋪,每一季都為我吹捧一番,喜鋪能有盈餘他功勞最大。」要不是有沈四少力挺,她賠的比賺的多。

  他幽怨地瞄了她一眼。跟別的男人稱兄道弟,對方沒有非分之想?他不信。

  沒頭沒腦的酸味,讓孤霜閉了嘴。他好像不太喜歡有男人跟她太靠近。

  翻了翻《詩經》,長指停在某一頁,動也不動。那一頁被翻過無數回,還有很多折痕,可見看書的人相當喜愛此篇章。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壓住悸動,他念著書頁上的詩句,這是在夢裡,他對無形的身影吟唱的深情。

  孤霜愣住了,她沒想到他一找就找到這句來念。

  他教給她的第一首詩,要她好好練習的字,他們的曾經都濃縮在這簡短的詩句裡。

  心悸之後,她連忙想辦法要掩飾,見他並未追問,鬆了口氣。

  「很奇怪哦,跟那酒罈上的詩一模一樣。」他佯裝幡然醒悟地道。

  你故意的!孤霜心裡輕罵。別以為她看不出來他的刺探。

  「不識字就別在屋裡到處放書。」他沒好氣地念她。

  「反正還可以拍蚊子。」

  「不說書了,今天進宮,太上皇賞了本王一些高昌的葡萄,你想吃嗎?聽說這高昌葡萄汁甜肉厚,在長安也就宮裡能嘗到。」

  「葡……葡萄。我不愛吃,會弄髒衣裙,又涼涼的。」

  「既然這樣,東藍,把剛領到的葡萄分給夥計們吧。」他對著窗高聲道。

  「屬下遵命。」

  孤霜豎起耳朵,心痛地聽著夥計們大啖葡萄的笑聲。好想吃哦!

  「我已經聞到葡萄的香味了。」他逗她。

  「王爺,我累了,想在這裡休息,今晚就不回興慶宮了,你帶人回去吧。」她要留在鋪子裡把他們罵到臭頭。吃她的葡萄,哼!她快氣瘋了。

  聽她喊累,他走過來,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推到床邊,挑開她的雲髻。

  「累了就睡吧,我在這守著你。」他親手解開她的紗羅衫,助她臥倒在床。

  大掌握住她垂下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她縮了縮手,又停了下來。一點點溫柔,一點點暖,她還是很貪。她只停留一會,就一小會。

  揚起長睫,她瞧了瞧他。

  「王爺?」他怎麼還不走?

  「等你休息夠了,我們一同回興慶宮。」他莞爾,坐在床邊。

  「王爺,能讓我留在……」

  沒給她再囉嗦的機會,他的唇輕吻上她透著涼意的唇。

  整個人僵住。他……

  輕輕的碰觸令她雙頰紼紅。

  帶著暖意的唇蜻蜓點水似的刷過唇瓣,引起激動後,又萬般憐惜地吸吮她的芳唇。

  他的吻仍是那樣令人沉醉,不急不醉,深情如水,須臾之間,總能讓人更貪更眷戀,挑起靈魂深處的火焰。

  當對方快要燃燒起來時,他又適時的退開,讓人食髓知味,又得不到滿足。

  「睡吧。」他挑眉,有種得逞的快意。

  哪還敢不聽話,她忙背過身去,捂著快要著火的唇,閉上雙眼。

  一個吻喚醒多少懷念。第一次在他懷裡的滋味,第一次吻上他唇角時的感覺,還有他們共患難的歲月。

  她要好好的守住這一切,把愛留在心裡,直到步上黃泉。只要她還活著,他們的愛就會一直存在,哪怕他什麼都不記得。

  ***

  夜深人靜,牆外的幾聲狗叫顯得格外刺耳,星光輕盈得像一層紗。她佝淒著身子,躡手躡腳地翻過灌木叢,兩隻眼睛東瞄瞄西看看,發現淳於千海的寢房前無人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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