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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千尋    


  「很痛嗎?」盧歙很心疼。

  「痛。」她五官皺在一團。

  「那傢伙輸不起嗎?明天我跟你到幼稚園,你把那個壞蛋給我叫出來,我來修理修理他,教會他做人道理。」

  栩栩聽見,眼裡閃著光芒,滿臉感動,把盧歙當成英雄。

  同樣的話聽進劉若依耳裡,她忍不住翻白眼,酸他幾句,「還真是好家教啊,以暴制暴,了不起。」她才不相信,修理人是正確的做人道理。

  「不然呢?連老師都不敢處理,可見那傢伙肯定有背景,要是我們家栩栩傷口發炎怎麼辦?」愛屋及烏,他和栩栩培養出革命感情。

  他會不會想得太嚴重啊?事情是發生在幼稚圍不是在商場,哪有那麼多的爾虞我詐、背景勢力牽扯其中?

  「那老師為什麼不處理嗎?栩栩,你自己說,是不是沒有人敢讓老師知道?」

  栩栩扁嘴,向她望去一眼,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脖子垂得老低。

  看吧!劉若依沒好氣問:「你的腳受傷,那予奐呢?他哪裡受傷?」

  「我咬他的屁股。」

  她不想講的,但依依的目光像掃瞄機一樣,她只好抬頭,乖乖吐出實話。

  「咬得很用力嗎?」

  「嗯。」她又勉強地點點頭。

  盧歙看看栩栩又看看依依,最後盯著翎翎滿是委屈的小臉。她咬人家屁股?傷在人家看不到的地方,厲害,有勇氣更有智謀,這孩子生錯了時代,如果在唐朝,肯定是一代女皇武則天。

  劉若依沒有就此放過栩栩,繼續問:「像上次咬凱辛那麼用力嗎?」

  「還要再用力一點點……」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半公分大小的「一點點」,然後越發心虛地把頭埋低。

  「說清楚,多大一點?」

  她尾音翹起,關翔的半公分立刻往上調修為十公分。

  「栩栩,你上次已經把凱辛咬瘀青了,這次要再更用力一點點,那予奐的肉不會就翻開了吧?」

  「沒有、沒有,他白色的褲子,上面沒有血。」栩栩極力辯解。

  聽到這裡,盧歙再也忍不住笑意,他沒斥責栩栩,反而嘉獎似的拍了拍她的頭說:「這樣才對,我們家栩栩絕對不可以被別人欺負。」

  誰是他們家栩栩啊,這人會不會太自來熟?劉若依指著他怒道:「你想把她教成太妹嗎?聽清楚,不是人家欺負她,是她欺負人家。」

  「是嗎?栩栩,是他先推你,還是你先咬他的?」盧歙把栩栩翻抱過來,讓她仍坐在膝蓋上,卻變成面對他。

  「是他先推我,我太痛了才會咬他的。」栩栩自清,然後很委屈地把頭埋進他懷裡。

  盧歙翹起下巴,圈住栩栩的小身體,用「你看吧,明明是栩栩被欺負!」的表情看她。

  劉若依無奈。這男人根本無法講道理!她改冷聲對栩栩說:「你給我下來,我們上次說好的,再咬人一次就帶你去拔牙。」

  栩栩連忙搖頭,兩隻手緊緊摀住嘴巴,把頭往盧歙胸口埋得更深,而他連忙輕拍她的背,安慰她,絕對不會讓她變成無齒之徒。

  「栩栩,你給我下來!」劉若依出聲恐嚇。

  她在盧歙懷裡拚命搖頭,無聲哀求:救我、救我。

  「栩栩……」聲音滿是恐嚇。

  第7章(2)

  盧歙本想開口勸幾句,沒想到鄰桌一個好心的中年婦人先他出聲。

  「你們不能這樣,夫妻教養孩子的態度要一致,否則孩子很聰明的,她會知道如何鑽漏洞,將來越大越頑劣。」

  夫妻?轟地,劉若依紅了臉,從額頂到耳垂處一片通紅,她不禁吶吶地應不出聲。

  沒想到厚臉皮的盧歙竟然回答說:「謝謝你的提醒,我們夫妻太年輕了,不懂得如何教養小孩,一定會再討論管教孩子的方式。」

  這下子,劉若依臉上的紅潮往下分佈,脖子紅了、鎖骨跟著一片紅……

  她不曉得是怎麼走出餐廳的。

  前一刻,栩栩打死不肯從盧歙雙腿下來,一顆頭像駝鳥似的緊緊埋在他懷中,非要他一句一句慢慢哄,才哄得她吃飽飯。

  接著,劉若依又繼續扮演「不講道理」的黃臉婆,提著一大堆生日禮物,跟在他們「父女」身後,來到車子旁。

  上車、開車,一路上,她再不肯說半句話,這讓栩栩明白事態嚴重,也乖乖閉上聒噪的嘴巴。

  回到家,劉若依才打開門,肇事者就飛快溜回房間,而盧歙則把車上的生日禮物提下來,站在屋前。

  見依依靜靜地看著他,並不打算邀他進屋,他不勉強,把提袋放在她腳邊。

  她不言語,以為他會以一句再見結束今天的偶遇,沒想到他竟然說出讓她無力招架的話。

  盧歙說:「依依,如果那個曾讓你倚靠過的肩膀已經不存在,我的承諾依然有效。」

  什麼意思?難道他不在乎她有孩子?不在乎她的離棄背叛?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直覺想拒絕,但他不允許拒絕的話出口。

  他搶在前頭說:「你沒有丟掉刺刺,表示你並沒有丟掉我們的友誼。」

  「那只是友誼。」她強調。

  「我明白,只要友誼還在就夠了,至於如何讓友誼昇華為愛情,那是我未來的工作,你不必操心。」

  盧歙的說法弄皺了她的眉頭。她怎麼能夠不操心,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與他分離的啊!那個痛,始終還留在心底,她怎能夠讓他從頭來過、怎麼能夠放任感情昇華?

  見她不語,他以為有了一點點的小成功,揚起笑臉說:「我先回去了。」

  他朝她揮揮手,走幾步後回頭,發現她還站在門邊看著自己,自覺「小成功」加大了一些些,於是他快步折回來、緊抱她,在她還來不及推拒之前鬆開手,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記不記得我說過,你等我回來,我就為你種出一整個花園。」

  她沒回應。

  他又說:「等著吧,等著看我為你種下的花園。」

  這次,盧歙真的走了,但他說過的話在她耳邊嗡嗡響著,她分不清楚心中的感覺是期待還是恐慌,明明知道他們再無可能的,怎麼能夠在他開口之後,她怦然心動……

  ****

  一份完整的資料躺在盧歙的桌面上。

  從陳董那裡拿到依依的員工資料,知道她念什麼大學後,請徵信社調查,這輕而易舉得多,不像過去十年,毫無突破。

  現在,資料就在眼前。

  說實話,他有些害怕,害怕知道那個曾經讓她靠在肩膀上的男人是誰,害怕知道過去她遭受了多少苦難。他經歷過許多風浪、挑戰過危險,現在的他不再是十年前的青少年,他以為因為環境磨練,他已經熬出一顆不畏一切的心,沒想到他竟在此刻,膽怯。

  深吸了口氣,他打開牛皮紙袋,拿出了資料夾,翻開第一頁,讀過第一行,然後視線凝結。

  劉若依,二十八歲、未婚。父親劉奇邦與母親唐幼庭在十五年前離異。

  劉奇邦。一個他熟到不能再熟的名字——他的姊夫。

  事實就這樣扭曲著、揮揮著向他撲殺而來,殺得他措手不及!

  心潮翻湧,苦澀敲擊得心臟一陣陣撞擊,無法抑制的恐懼顫慄在他的血脈間奔竄。這才是事實,才是她不回信、不通訊,徹底斬斷兩人關係的真正原因?

  十年來,他想破頭都想不出的解答,竟就這樣血淋淋攤在眼前……他低低發出冷笑,像憤怒更像是自諷,他的心彷彿被丟進一鍋沸油,再掙扎、再翻滾,也翻不出被炸酥炸脆的命運。

  謎團解開,他終於理解那個晚上,為什麼依依的母親在聽見自己父親姓名的剎那,會慘白了臉色。

  原來啊,他家與幼庭阿姨是鄰居,原來那個在台北幫助大姊的貴人姊姊,是依依的母親,原來受了貴人幫助,卻恩將仇報掠奪別人家庭的女子,是他的大姊。

  那年,父親為了這件事將大姊趕出家門,是因他覺得對不起老鄰居、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而那年,為了縫補父親和大姊之間的裂痕,他才選擇了出國唸書,卻原來,該被送出國的是依依,該成為曜林總經理的也是依依,鳩佔鵲巢,是他和大姊聯手掠奪了她的機會。

  他真是好眼光,依依果然是上流社會的小公主,她的父親果然在富豪排行榜上佔有一席之地,她本該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必為一份薪水拚死拚活工作,是大姊佔據屬於她的利益,離散她父母親,她的美麗世界因為大姊,破滅。

  她恨他的,是嗎?

  沒錯,如果他是依依,知道事實後也會選擇斷交,畢竟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這樣的關係磨熬,認真計算下來,他是她半個敵人,試問,誰能和這樣的敵人保持友情?

  心在鼓噪,想到依依恨他,心痛難耐。

  吸氣,往下翻,視線停在寫著依依母親病情的表上,上面的日期竟是他出國前夕,他受邀到依依家吃飯那晚。

  那個晚上,在幼庭阿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發生過什麼事?母女爭執、吵架、哭鬧,於是那場車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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