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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十三月 淚水不聽話地落了下來,一陣風吹過來,更教她睜不開眼睛。 一直跑到沒有力氣,張芳妤踩著虛浮的腳步,靠在路旁的電線桿上,望著灰沉的天空默默流淚。 她好討厭這麼傻的自己,即使不知道對方的想法,還是不爭氣地愛上了。 更討厭一廂情願的自己,以為別人對她好,就是相對的回應。 街角,一抹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默默站立,眼神中充滿灼熱的情感,看著默默垂淚的她,心口狠狠揪結。 他不該在這裡。 沒有警察證、沒有任何防身武器,卸下這個身份後,他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 一個迷失了心的男人。 她大概不會知道,那天早上,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如此雲淡風輕地看著她從他面前走開;她也不會明白,原來要克制自己不跟上去,得用盡他所有的意志力。 還以為自己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只是沒想到拋開過去束縛的同時,情感也復甦得如此迅速,甚至更加濃烈而難以控制。 可是,為什麼他每一次都在錯誤的時間,遇見這樣的悸動? 眼前的她,不是他可以忘情擁抱的人,他更不想因為自己受到情感的影響,而再度看著喜歡的人受到傷害。 如果不能放手去愛,那麼,至少讓他好好地保護她。 突然間,口袋裡一陣震動,拉回了他的思緒。 接起手機,傳來熟悉卻帶著慌張的聲音。「學長。」 「嗯。」 「張小姐不見了!我跟何先生都找不到她!」 「我知道,我現在看著她,等等就送她回去。」 「學長,這樣沒關係嗎?」電話那頭傳來猶豫的聲音。 「有事我會負責,你跟何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掛上電話,他仍默默凝望著那嬌小的身影,似乎只有躲在這黑暗的角落中,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明明不該,但他還是來了,因為擔心她的安全,擔心著蕙英是否能好好保護她的安全。 以及,想看看她。 吁了口氣,他終於還是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 可惜他不能把愛戀說出口,不能給她虛幻的期待,更害怕自己保護不了她。 在她陷入危機的那一刻,回憶再度浮現,提醒著他曾經有過的挫折,讓他越想靠近,腳步卻越往後退。 因為擔心她受到任何傷害的牽掛,反而只會讓他失去理智,沒有辦法好好的保護她,保護她安然無恙。 就連現在,暫時卸下警察的身份,他還是不敢輕易接近她。 「你還要躲多久?」一道哽咽的聲音驚醒了他。 發現角落的他之後,張芳妤一直等著,等著他先走過來,等著他像童話中的王子,告訴她別再哭泣。 可是沒有,他始終站在黑暗中,一動也不動,像是冷眼看著她的窘境。 這讓她好傷心,她終究不是他的公主嗎? 「你喝酒了?」 他親眼看著她走進酒吧,又親眼看著她狼狽奔出,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喝了酒。 「那又如何?徐警官,你想抓我嗎?」她突然冷笑一聲。「我既不是未成年,也沒有酒駕,你不能抓我。」 「我沒有要抓你。」他歎了口氣,對於她的刻意尖銳有些心疼。「而且我正在停職處分,就算想也沒那權力。」 「喔?停職?」張芳妤瞇起眼,因為酒精的催化,讓她的情緒和舉止都有些誇張。「所以你現在不是警察?」 明知她有些醉了,但他還是很正經地點點頭。 見他點頭,她竟有些莫名惱怒,甚至伸手想推他。 「那你來做什麼?保護我嗎?你已經被停職了——」 她的手猛然被握住,整個人被扯到他身前,距離在剎那間縮短,他低頭牢牢凝住她,眼中綻放的凌厲光芒,教她一時動彈不得。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低沉且嚴厲的口氣,狠狠戳進她心窩,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他,那凶狠的模樣,教她仗著醉意而放肆的勇氣,頓時消逝無蹤。 眼裡再度盈滿霧氣,張芳妤愣愣地望著他,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尋他是否有任何對她關心不捨的感覺。 哪怕只是一點點。 「你不在,我一個人好害怕……」 終於,她說出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有楊警官在。」他安撫著她,緊握的手卻不曾放鬆。 她搖搖頭,不是否認楊警官的能力,而是她的心太任性,一旦認定了,就沒有另一個人可以取代。有他在身邊,她才會覺得安心。 可是她不敢說她想他,更不敢告訴他……她喜歡他。 這心情太複雜,她只能想盡辦法把他印在眼裡,烙在心中。 「可不可以不要走……」企求的目光,輕輕地撓著他的理智。 「……不可以。」經過一番掙扎,他壓抑著越來越躁動不安的情緒,強迫自己拒絕她。「我剛才說過了,我正在停職處分中。」 「那為什麼你還來找我?」 問題又回到原點,想聽到的答案,始終沒有人開口吐露。 說你想我、說你放不下我啊!張芳妤心裡的急切,在眼中凝成兩汪淚。 但他的回應,卻是無聲地鬆開原本握住她的手。 這舉動讓張芳妤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接連滑落。 「我送你回去。」 「不要——」她放聲大喊。「我不要你送——」 見她轉身要逃,徐家聿一跨步、一伸手,就拉住了她,並且用他強而有力的大掌,緊緊箍住她纖細的手腕。 「放手!」張芳妤含淚瞪著他,不斷掙扎著。 「我送你回去!」他又說了一次,聲音不大,卻充滿著堅定與不容抗拒。 無法撼動的態度終於讓她屈服,張芳妤像是失去了所有動力,乖乖地低下頭,任由他拉著她往回走,腦中一片空白。 徐家聿已經分不清楚,如此緊緊地握住她,是怕她再度逃脫,抑或是潛意識裡根本不想放開她。 過去,即使緝捕再窮兇惡極的罪犯,他也不曾像現在這般膽怯過,他甚至不敢回答她的問題! 因為那問題的答案,他完全不敢去想,因為他面對的是一個目擊證人,一個在他勤務中必須保護的人,而執行勤務的時候,不容許摻入私人情感。 對她的眷戀,他只能放在心中,用理智深深掩埋,即使掌心裡傳來如電流般的觸覺,不斷衝擊著他早已焦躁不安的心,他也只能咬牙忽略。 他們一路沉默著,牢牢握著她的大手,不曾鬆開過。直到張芳妤家樓下,他撥了電話請楊警官下來接她,門開的卻那,他才放開她。 看著她走進大門的落寞背影,他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腳步無法移動半分,一直到楊警官來電告訴他,張芳妤已經睡下,他才默默轉身離開。 第7章(1) 初夏的午後,天氣轉變極快,烏雲籠罩住了整片天空,沉悶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一眨眼,豆大的雨滴落下,打在窗上、傘上,夾雜轟隆隆的雷聲,沙沙的噪音不斷徘徊耳畔,令人心煩。 撐著傘,一面躲避著汽車呼嘯而過激起的水花,張芳妤走在何仲豪與楊警官之間,一行三人靜靜地走著,沒有人開口說話,氣氛相當凝窒。 那一晚,因為酒精催化,張芳妤與何仲豪都做出令對方尷尬的事情,兩人一樣的不可置信,一樣的無言以對。 沒有人先開口解釋,也沒有人先道歉,在張芳妤的想法中,不管是誰先說對不起,只要原諒了對方,就好像默默同意這樣的行為,這是她遲遲無法開口的原因。 楊警官目睹了那天發生的事,看他們處於冷戰狀態,便很識相地置身事外。 突然「刷」地一聲,劃破了無聲的沉默,一輛靠近人行道的汽車因速度飛快,濺起一陣水花,將三人淋得狼狽。 何仲豪還來不及開口咒罵,「肇事」的車輛已停在不遠的前方,車門一開,三個黑衣人走了出來。 楊警官見狀,顧不得自己也是一身濕淋淋,連忙擋在兩人前面,提防地看著來意不善的人。 那三個黑衣人走過來,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彼此交換個眼神,三人倏地分散開來,似乎打算一人對付一個。 何仲豪見其中兩人往他和張芳妤走來,先是退了兩步,雖然他和她尚處於冷戰的氣氛中,他仍是將張芳妤護在身後。「你們想做什麼?」 那兩個黑衣人完全無視何仲豪的問題,不停往兩人逼近。 「你們——」話還未說完,他就感到有個冷硬的東西抵住他的額頭,何仲豪心裡一震,手中的傘也拿不住,落到地上。 雨打在臉上,模糊了視線,張芳妤抓住他的手傳來陣陣顫抖。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望—— 不知從哪又冒出另一個黑衣人,楊警官敵不過兩人圍攻,終於被他們制伏,連掏槍的機會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