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子紋 > 閒夫值萬金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6頁 子紋 顏希肅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人心險惡,這世上過河拆橋的可不只楊府一門。 他將畫還給顏亦嵐,見她立刻興匆匆的接過,看著她的笑,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顏亦嵐不解的側著頭看他。 顏希肅勾了下唇角,柔聲道:「太子說過幾日召我和未來的狀元妹婿喝幾杯。」 顏亦嵐想也知道是為了她的親事,從小大哥就與太子和幾位年紀相仿的皇子一起讀書長大,縱使現在被貶官,但多年來的情誼還在,若是太子出面,就算李儒新想要毀婚,該也沒那個膽子。 她低頭看畫,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快些,「太子身子好些了嗎?」 皇上迷戀長生不老之術,荒了朝政,身為儲君的太子原該這個時候出面穩住大局,偏偏他的身子這些年一直不見好轉,雖有皇后和其母家幫著,別的皇子還是免不了多了別的心思,朝廷表面看似平和,實則暗潮洶湧。 「還行。」顏希肅說。在京城的日子,自己還能進宮去探探,離京之後,只怕縱使再掛心,想要見上一面也是難上加難。 「哥,太子病著,就別煩他了。」 顏希肅語氣堅定,「這一切全是為了你好。」 為她好?真是為她好嗎? 顏亦嵐在心中無奈的歎了長長的一口氣,低頭看著畫。這畫中美景就像千佛寺外那片懸崖往外看的景致,天高水長,在一片寒冬蒼茫中,遠方山崖上的幾枝冬梅傲立,現出一線生機。 她露出一抹笑,是啊!再難都有一絲生機,這世上沒什麼是過不去的。 溫暖的房裡,空氣中飄散著安神香氣,炭火上鐵壺裡水沸的聲音伴著算盤珠子被快速撥動的聲音傳來。 算帳的人低著頭,露出雪白的頸子,晶瑩柔滑,一張天仙般的容貌白裡透紅,在燭火照射下,朦朧間透著一絲雌雄莫辨的美感。 那修長白皙撥動著算盤的手指倏地一停。 「不要臉的人見多了,但這麼不要臉的還是第一次見。」說話的聲音低沉好聽,但口氣卻滿是不屑。 他很美,卻不是個女人,而是個男人。 「怎麼?」於樂柏斜躺在一旁太師椅上假寐,臉色有點蒼白,他閉著眼,氣若游絲的問:「有人倒了悅客來的帳嗎?」 「說什麼笑話,我葉當家是何許人,誰敢佔我便宜,」葉初雲那張星月難敵的俊臉露出譏諷神色,繼續撥動著算盤,「是想到今天上房來了些客人,恰巧經過門外時,聽到了些話。」 恰巧經過?以今時今地葉初雲這個悅客來大當家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招呼客人,所謂的「恰巧」,分明就是存有許多的故意—— 「舅舅實在該改改偷聽的惡習。」 撥算盤的聲音一頓,美得教人讚歎的五官一凝,速度很快的將桌上一本已經看完的賬本往於樂柏的身上一丟,「什麼偷聽?死小子,我花了大筆銀子讓人教你四書五經,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話嗎?」 「那就聽壁腳吧!」於樂柏很從善如流。 「那還不是一樣,」要不是真怕他傷了,葉初雲的金算盤就要丟過去了,「也不想想你跑去千佛寺,一待就是一年,明明也不是山高水遠,卻連回來看我這個偉大如天的舅父一眼的時間都沒有,沒心沒肺的,我養只母雞都比養你來得強,至少養著母雞還會下蛋,你呢?除了敗我的家,拿錢去供佛寺、救濟窮苦人家之外,你還會做什麼?你若再不把我當一回事,我早晚把你掃地出門!」 「是的,舅舅。」於樂柏嘴上恭敬,但心裡壓根就沒將葉初雲的話給放在心上,他拿起身上的賬本,「拿去,你的命根子。」 葉初雲啐了一聲,用力的拿過賬本,雖然嘴巴不留情,但是看著於樂柏時,眼底有著一絲愛憐。 這小子長得還真有幾分像他死去的姊姊,他姊姊可是他所見過容貌最美、心最善良的姑娘。 想他還未出生時爹就死了,未滿三歲時娘親也跟著去了,所以他打小就被說是克父克母的掃把星,沒人想養他,只有美女姊姊從不嫌棄,背著他幹活,日子雖然辛苦,但還過得下去,誰知老天不長眼讓甘州來了場乾旱,草木不長,爹娘留下來的那塊小得可憐的地,怎麼也種不出東西。 他們兩姊弟有一頓沒一頓的挨著,眼看就要熬不下去了,某一日朝廷派來了個大官,說是兵部的將軍大人,帶來了一車又一車的稻穀和乾貨,姊姊立刻帶著他去領糧食。 帶著他這個拖油瓶,姊姊早就打定主意此生不嫁,一心只想拉拔他長大,期望他能夠好好讀書,考個功名光宗耀祖,不再令人瞧不起。 只是姊姊長得像天仙,就算再想安分的過日子,老天也不放過她。 她被那個將軍的嫡子看上,但姊姊的出身低下,別說是妻子,連當個姨娘都不夠格,偏偏那個大少爺卻要死要活的硬要迎姊姊進門,進門之後卻只能給她一個比丫鬟再高一點點的小妾名分。 美若天仙的姊姊,身份委屈不說,最後還因後院的內鬥而賠上一條命,姊姊死的那一年他九歲,而於樂柏也還不過是個不到四足歲的孩子…… 於樂柏注意到葉初雲目光看著賬本,但心思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忍不住揚了下嘴角,開口道:「舅舅這字錯了,你字跡潦草不說,錯別字也多,實在該多念些書。」 「臭小子。」葉初雲回過神,不客氣的一腳踢了過去。「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 於樂柏眼捷手快的閃過,得意一笑。 雖然已是多年過去,但葉初雲永遠記得兩人被趕出府的那一夜。 那一夜大雪紛飛,他背著為了救他而擋了正室一鞭子的於樂柏,艱難孤獨的走在空無一人的暗黑街道。 背上的小子時睡時醒,那時的他真怕極了這小子就這麼永遠閉上眼,跟姊姊一樣去了。正當前途茫茫時,因發燒而迷迷糊糊的於樂柏拿出一支紅寶花鈿,那是姊姊最喜愛的一支花鈿,卻因為正房嫡女一句「想要」,姊姊縱使不捨,也得笑著乖乖雙手奉上。 他這才知道於樂柏在被丟出府時,突然撲上前,狠狠的往那向來狗眼看人低的正房嫡女脖子上咬了一口是為何,雖說小小年紀,卻是死命的咬住不放,恨不得將正房寶貝千金的肉給咬下一塊,一時之間亂成一團,於樂柏還被狠賞了一巴掌,他當時還以為於樂柏是因為想要報這些年被這個正房嫡女欺負的仇,原來他的目的是要拔下她頭上的花鈿。 當年在那寒冷的夜晚中,花鈿上那一抹讓月光照得晶亮的光彩,是他此生所見最美麗的光亮。 雖然不捨,但之後也多虧了那支花鈿,才能讓他換了不少銀子,找了大夫醫治於樂柏,數日後兩人來到煙花京城,他便進了悅客來當店小二。 這些年來,只要他有得吃,也少不了於樂柏的一碗飯,兩個人相依為命直到如今。 他沒忘記美女姊姊的願望,他改要自己的外甥有個功名,不再讓人瞧不起,只是這些年來他的日子好過了,一顆心卻莫名的越來越感到空虛,漸漸忘了一開始的初衷…… 葉初雲眉頭一皺,這小子雖然常惹他生氣,身上卻有股不容輕視的氣勢,就像一個出生顯赫的官家子弟,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只不過是個被丟棄的庶子…… 此時,尤金上前,送上一碗墨黑的苦藥,於樂柏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的直接一口喝完,他的胃還是有些悶悶的發疼著。 他胃痛的毛病是因為跟著葉初雲被趕出府的那段苦日子受的損害,從小落下的病根,尋遍名醫也無法根治,於是就這麼拖著。 想起過去,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於樂柏閉上眼,索性不想了,他輕聲說道:「舅舅究竟是聽到了什麼話,讓你這麼心生不平?」 「還不就是那個李儒新。」收拾雜亂的思緒,葉初雲氣憤的說。 這個名字於樂柏並不陌生,三年多前的科舉,要不是當時他的身子不適,病得連床都下不了,那年的新科狀元未必是李儒新。 印象中這個狀元郎長得俊俏且風度翩翩,這些年來在京城裡益發出盡風頭,尤其近來備受皇上喜愛,走到哪裡自然難掩其鋒芒。 而和狀元名頭擦身而過的自己,雖然是窩在千佛寺裡過著清淨日子,卻從不覺得有一絲不快,直到今日他知道了原來李儒新是顏亦嵐的未婚夫婿…… 想起她風風火火衝向他,以為他要尋短而捨身相救,卻硬生生撞傷他的腳的事,他的嘴角幾乎忍不住要勾起。 於樂柏閉著眼沒有露出半點心思,一開口依然雲淡風輕樣,「舅舅,你別因人家是狀元郎就處處針對他,縱使當年我身子健朗,文采未必真能勝過他,狀元之名未必非我莫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