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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寄秋 此時,有個白鬚白衣的老人正盤腿坐在石壇上,身體往上飄浮,離石壇約一尺左右,他滿頭白髮已見焦黑,一道不及掩耳的迅雷打在他頭頂正中,他身形搖晃了一下又坐正。 「呿!別看太多精怪小說,世上哪有山妖水精,全是窮極無聊的書生編來騙銀子的,你若信了便是傻子。」真有神怪,這世上還不亂了,到處是妖魔鬼怪流竄,人牲難保。 「我說說而已嘛!哪就真的信了,實在是外面的雨下得令人心中發慌……我們會不會餓死在洞內沒人知道?」一想到她會變成一堆無人收埋的白骨,牟琬琰聲音都哽咽了,十分後悔為何要跟來。好吃好睡的日子不過,偏要來餐風宿露,有她這麼笨的人嗎? 「胡說什麼,我們帶夠了十天乾糧,省點吃還是夠用的。」暫時無斷糧之虞,溫彥平只怕山洪爆發。 「為什麼是十天?」為何不是半個月、二十天,她不解。 「因為過了十天後就沒必要了。」即使找到了龍石種原石也來不及雕刻,太后的壽辰剩下不到半個月。 牟長嵩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現數日未眠的疲憊。 「大哥,小雁子好多了沒?」幸好他們有帶退燒的藥丸子,不然連燒了三日,人沒死也燒成傻子了。 牟長嵩疲憊的揉揉發酸的眼皮。「還是發著低熱,她一直喊著爹娘別走,囈語不停。」 「她一定很想她的爹娘,要是我打小被賣入大戶人家當丫頭,我肯定會哭著跑回家。」想到成語雁十歲就被賣了,沒吃過什麼苦的牟琬琰覺得她很可憐,心生同情。 「我會關上大門不讓你進門,賣都賣了還回來幹什麼。」這張小臉又瘦了,好不容易養出的肉又還回去了。 牟長嵩眼中只有成語雁,目光滿是心疼。 她不平的嘟囔。「大哥,你太壞了,怎麼可以把我賣了,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吶!我被賣了你就不心疼?」 「吃不飽飯自然要將家中最無生產力的人給賣了。」養頭不能宰殺的豬是浪費食糧,還得費心照料。 「我們家什麼時候吃不飽飯了。」她一頭霧水。 「小雁子家也能吃飽飯,可是她嬸嬸卻把她和弟弟賣了,因為不想多養一個吃飯的人,同時還能得到賣侄女侄子的銀子。」 牟長嵩在心中喃著:快了、快了,小雁子,我快找到你弟弟了,你要快點好起來。 已經撐了三天三夜沒睡的牟長嵩動作熟練的取下覆在成語雁額頭上的布巾,放在積存窪池裡的雨水一泡,等布巾涼透了再取出,擰乾,擦拭她耳後、頸下、手腳。 他溫柔而輕緩的擦拭著,想辦法為她降溫。她已經附在他骨子裡了,他不能沒有她。 「那是她嬸嬸不好,多養一個人有什麼關係……」一個人能吃多少,還怕她吃垮了他們家不成。 轟隆、轟隆…… 一聲轟隆如平地炸起,回音飄蕩。 驀地,石壇上的老人髮色變黑,面皮光滑,兩眼晶亮如玉的睜開,手比蓮花朝半空中一點。 「咦!大哥,你有沒有聞到?」奇怪,明明很濃,可是細聞又沒有了,好奇妙的香氣。 「聞到什麼?」早已習慣那味道的牟長嵩不覺有異。 她又在四周嗅了嗅。「一股說不出是什麼的木頭香氣。」 不是松木,不是檀香,不是菩堤,有柏的清幽,橙的清甜,梨花的淡雅,香楠的幽迷…… 溫彥平附合,「我也聞到了,一下子很淡,一下子很濃,讓人想要追著聞……」一聞神清氣爽,再聞通體舒暢,三聞心情愉悅。 「我就說不是我的錯覺,潮濕的水氣中唯一的木香,到底是從哪發出的淡香……」 牟琬琰嗅著嗅著,嗅到面色潮紅的成語雁身上,見她如蝶翼般撲騰的睫羽微微輕顫,她見鬼似的大叫。 「怎麼了?」 「她……小雁子醒了!」嚇了她一大跳,明明緊閉的雙眼忽然悶不吭聲的張開,眼神矇矓得像剛睡醒。 「小雁子……」牟長嵩很激動的撲過來。 像是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全身又酸又麻的成語雁還有些將醒未醒的迷迷糊糊,她眼中所看的景物是模糊的、帶點朦朧的白光,她聽見有人在喊她,可是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眨了眨眼,又過了好一會兒,她看見一張長滿胡碴的臉,那人面容憔悴,嘴角微揚。 「嵩哥哥,你好像老很多……」她不過睡了一覺而已,難道一睡三千年? 「才剛一睜眼就知道打趣人,該打。」牟長嵩眼中含笑地朝她手背輕輕一拍,接著便緊緊握住,愛憐的不肯放。 「我……我怎麼了?」全身酸痛,好像被人毒打了一頓。 「你病了。」他撫撫她額頭,燒終於退了。 「我病了?」為什麼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不曉得我大哥這幾天有多擔心,寸步不離的守著你,熬了肉湯也不肯多喝兩口,說要留給你補充體力。」看在大哥那麼在意她的分上,她勉強承認她是未來嫂子了。 此時的唐若嫣早被牟琬琰丟到腦後了,幾日的同舟共濟,她對成語雁有更深的情感,加上她也吃了一番苦頭,終於有點小成長了。 成語雁手腕無力的抬高,撫著牟長嵩扎手的面頰。「辛苦你了,嵩哥哥,我很快就會好起來。」 「不辛苦,我心甘情願,就你這沒良心的一點也不在意我的焦急,藥喝了好幾回還是沒起色,把我都被嚇老了。」一見她病情好轉,牟長嵩也有心情打趣了,露出笑靨。 「那玉脈呢,找到了沒?」事情因為她的病都耽誤了,她不能再躺著,要幫上嵩哥哥的忙…… 咦!那是什麼,她好像看見身體裡面有一道細細的水流在動,流過她的四肢,穿過胸口,來到小腹,在丹田處停住,彙集成小小的綠色湖泊,一棵翠綠色的小苗從湖旁冒出兩片嫩葉。 「不急,我們順其自然,它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若是與我們無緣,強求也無用。」他已經不在意能否找到玉脈了,只要她好好的,玉石行不要了又何妨,人活著還能做很多的事。 「可是誠王他……」他們惹不起。 牟長嵩食指點住她唇瓣。「還是有人能治他,這天下可不是他的,他敢來惹我,我就讓他知道捅到馬蜂窩的滋味。」他從不是站著挨打的人。 「那我們還要繼續找尋龍石種嗎?」雖然機會渺茫,但不知為何,她感覺得到玉脈在呼喚她,想要出世。 「為何不,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放棄。」他們是賭徒,為著榮譽一賭,就像賭石沒解開前,誰也沒法預料其中究竟是什麼。 「嗯!」她有預感他們快找到了。 此時,有人大喊——「雨停了!」 雨水滴滴答答的漸停,雨後天青的顏色佈滿晴空,走出山洞,兩旁樹木青翠,雨珠由樹葉滑下,滴落在草綠地面,它滾呀滾的滾入泥土裡,濕潤了綠草和泥土。 天邊掛了一道彩虹,七彩繽紛。 「真是好兆頭。」 不知是誰說了這句話,眾人心有慼慼焉地想著:是呀!真是好兆頭。 不過才半日光景,原本病得奄奄一息的成語雁忽然吃了仙丹妙藥似的,不僅沒有一絲病容還紅光滿面,臉色好似抹了胭脂般紅潤,水嫩明亮,白裡透紅,鮮艷得叫人想咬一口。 只是牟長嵩仍不放心,堅持背她走。 「你放我下來啦!我可以自己走。」那麼多人看著,多難為情,她又不是傷了腿。 「我背得動你。」她剛病癒,不宜太累。 出了山洞,他們又踏上尋玉的路程,順著水流聲往上走,越往上游越難行走,被水沖刷下來的石頭佈滿岸邊。 聞言,成語雁動容得心口滿溢蜜意,在牟長嵩背上的她悄悄抱緊了他,感覺到手下的身體微微一繃緊。「可是我很臭。」 「我不嫌棄。」她身上一點臭味也沒有,只有淡淡幽香。 某人不快地一喊。「我嫌棄,我們都好幾天沒淨身了,一身的泥味和汗臭味,若是再不泡在水裡洗一洗,我都快要把自己熏死了,而你會少掉一位真心敬愛你的妹妹。」 「不,我剛好省下一筆豐厚的嫁妝。」少了十里紅妝,他能多開幾間玉石鋪子,獨佔玉城的玉石生意。 「大哥,你不必這麼狠吧!」牟琬琰小聲的呻吟。 「商人只重利益不講人情,對我沒好處的事我是不會做的。」他刻意板起臉,神情冷肅。 水汪汪的眼珠子一轉,她嘴角含笑的模樣竟和兄長想算計人時相似。「嫂子的病剛好,若不讓她淨個身,去去一身病氣,一會兒又受涼了怎麼辦,她身上鹹菜似的衣服也該換了,都沾滿泥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