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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寄秋    


  「入冬了,我為語雁妹妹送冬衣和棉襖。」雖然沒明言,但梨花院的丫頭都歸她管,包括流雲閣。

  「怎麼是你來送,你底下沒人嗎?」哪有大丫頭還親自跑腿,其他丫頭都死了不成。

  掬玉溫雅淺笑,笑不露齒。「原本是碎玉自告奮勇來送衣,可我去針線房取針線時,發現三天前就該送走的衣服還在,正好我有空閒就走一趟,碎玉八成又貪玩了,忘了有這回事。」

  唉,都是同一個院子的丫頭,怎麼就合不來呢。

  「你真可憐,你被欺負了。」在大宅中長大的女子,怎會看不懂丫頭們私底下的小動作,牟琬琰面露同情。

  忽然被人憐憫,成語雁有種「好在我已經習慣了,被人欺負是家常便飯」的認命,人家不欺負她反而睡不安穩,擔心別人用更惡毒的手段讓她日子難過。

  掬玉失笑。「三小姐,沒人欺負她,你想多了。」

  「哼!故意不送冬衣不算欺負?要是今年冬雪來得早呢,少了棉襖御寒的她還能不凍著,嚴重點可能凍病了,然後一病不起,若是再狠心點不給她請大夫,不用幾日她也就去了,一張草蓆裹了了事。」這種事可不少見,素姨娘房裡的冬梅就是這樣沒了的。

  素姨娘是牟老爺妾室,冬梅是服侍姨娘的丫頭,一日趁素姨娘來小日子時勾引老爺,沒多久就暴病而亡。

  「三小姐,奴婢還有良心。」不會置之不理。

  洗玉、琢玉、碎玉和她四個人自幼便在一起,她與她們自然親近了些,如同姊妹們相處,彼此少有秘密。

  不過新來的妹妹也是自己人,年紀又小了她們好幾歲,她怎會不多加照顧,讓妹妹早日融入。

  只是有些事她們都做慣了,多插了個成語雁並不方便,而且她也事多,無法時時顧及,因此難免有疏漏的時候。

  掬玉對成語雁沒有憐惜,但也不致厭惡,只一視同仁的看待,不像琢玉幾人會暗中使絆子,耍些小心機。

  「良心一斤值多少,能拿來賣?」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太險惡了,人一自私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三小姐……」

  牟琬琰不快的揮手。「我說過不要叫我三小姐,要改口,我是大小姐,大小姐,牟府的大小姐……」

  「三小姐,奴婢不能做主,那是大爺的囑咐。」大爺、二爺、三小姐,依序排行。

  「你讓我去找那個暴君?你的心太黑了。」她睜大眼埋怨。

  「琬琰,你說誰是暴君?」

  一聽到這笑聲,如同貓被踩到尾巴的牟琬琰驚恐的跳起來,「大……大哥,好久不見。」

  「也沒多久,才半年而已,舅舅們也終於受不了你的胡鬧,把你從江南趕回玉城了。」

  牟長嵩一身玉白繡圓月紋衣袍走了進來,輕輕一睞目,某個閒人抖了一抖。

  「什麼趕,你太不疼愛妹妹了,是我想爹、想娘了,舅舅見留不住才送我回家的,不過我不想你,你太壞了。」哪有不疼妹妹的哥哥,他就是會將親妹子往蛇窟扔的壞兄長,陰險狡詐!

  「再壞也沒把你抽筋剝皮、挫骨揚灰,你看你活得多水靈活潑,善解人意,讓做哥哥的多欣慰未將你養歪了。」玉城少了個為非作歹的妖女,萬幸、萬幸。

  「我又不是你養大的。」她氣鼓鼓的嘟嘴。

  「妹妹成了人人追殺的江湖惡女有比較好嗎?」她常說要當俠女,半桶水功夫也想去闖蕩江湖。

  「你……你這張嘴真的很壞,我不和壞東西說話!三石姑娘,你真的看一眼就能知道毛料裡有沒有玉石?改天……」教我。這才是她來流雲閣的目的,學賭石,但大哥在,她不敢開口。

  因為賭石易害人家破人亡,牟長嵩從不許府內的家眷碰觸這一行,他認為他能照顧一家老小,使其衣食無缺。

  他能克制對賭石的慾望,其他人不行。

  「叫她小雁子。」

  「小雁子?」好怪的小名。

  「府裡沒有三石姑娘,只有雁形吉祥物。」牟長嵩一本正經的說得認真,但眼底笑意流動。

  吉祥物很輕很輕地一哼。

  「雁形……吉……吉祥物……」牟琬琰噗哧一笑。

  「小雁子,我聽見你在哼我,你敢對主子不敬?」栗爆子一顆往成語雁額頭一彈。

  「我……奴婢是牙疼,沒有哼人。」她轉得很硬。

  「鞋子做了嗎?」挺可憐的,眼眶下方有陰影,熬夜為他做鞋,這份心意真叫人動容。

  她把繡了一半的男靴舉高。「快好了,不要忘了一隻鞋一兩銀子。」

  「什麼一隻鞋子一兩銀子?」

  牟琬琰好奇的問,可沒人理會她。

  「我有說一隻一兩銀子嗎?鞋子是一雙,有人只穿一腳不成。」哎!愛錢愛到腦子壞了。

  成語雁一聽,小臉蛋鼓成圓形。「你想賴皮?」

  「有誰能做證?」

  「你……」她氣呼呼地想把鞋子剪爛,但想到一兩銀子也是錢,她就忍下來了。「掬玉姊姊、三小姐,你們當證人,他答應我做一雙鞋子一兩銀子的,你們不能讓他賴賬。」

  「什麼他呀他的,沒規矩,要稱主子,還有為主子做鞋本是我們分內的事,你怎麼能開口要銀子。」掬玉皺眉責備,不敢相信她竟然膽大的不把主子放在眼裡。

  「好呀!好呀!我當你的見證人,他要是不給你銀子,我帶你去他屋子偷,欠錢不還最可恥。」

  扯大哥後腿的事,牟琬琰最樂意做了,她開懷地拍手叫好。

  「嗯哼,看來我養了個內賊。」偷他的銀子?

  「錯,是伸張正義,做人要心正,不能出爾反爾,我是替無辜受害者討回公道。」人無信而不立,商人更該重信譽。

  「小雁子,你覺得你受到迫害了嗎?」牟長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讓人好似如沐春風。

  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成語雁飛快的點頭。「主子是關照奴婢,讓奴婢在月銀被扣的月份也能攢些小錢買頭花,主子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善心人……」

  第7章(1)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若是讓他獨佔大宗的玉石生意,我們還有活路嗎?還不如放手一搏,拚個魚死網破,咱們不好過他也休想快活,他不讓我活我還怕他死不成?」

  城南衛風山莊,掛著寫了「正氣堂」三個大字的烏木漆桐橫匾的正廳內,衛氏父子臉色不佳的分坐上、下位,相望的四眼中有著長者的隱忍,以少年人的年輕氣盛。

  他們都在為同一件事發愁,也有放不下的忿然,糾結的心情難以向外人道。

  李老爺府中的賭石是事先做了安排,已有幾塊石料被動了手腳,請了數名賭石行家做了評估和記號,不論誰先挑石,衛家人一定會有辦法先將預定的石料挑走。

  更卑鄙的是還在其中幾塊石料上鑽孔,確定裡面藏有玉石,以免落空。

  孔洞不大,孔鑽後用黃泥補上,再曝曬兩日,從外觀來看絕對看不出異樣,只會被當成是石料上原有的土屑。

  一開始他們想算計的便是盛名在外的牟長嵩,勝負並不重要,主要是讓他行家之名受到重創,不再是逢賭必贏的高手,把玉城的玉石生意給其他人分一杯羹。

  起先李老爺並不願意配合,得罪玉城一霸不划算,但是衛氏父子允諾每年從他鋪子進萬斤的石料,在商言商,為利益所誘的他毫不猶豫的點頭了。

  反正只是舉辦個賞石宴罷了,來不來純屬個人意願,賭不賭石更是強迫不來,他提供的是場地,至於後續活動概不負責,賭石本身就有莫大風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輸贏自負。

  只是誰也沒料到牟長嵩猖狂至此,他自己不下場卻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推出來,有點羞辱意味地還以顏色,逼得衛玉清不得不吞下恥辱,硬著頭皮進行這場實力懸殊的賭石。

  但是誰知道牟長嵩已是賭石界的怪物了,見石便可辨石,慧眼別具,他推出的人更是奇人,賭運好到讓人無法置信,僅憑一場賭石便打出名號,衛氏聲譽受到重擊。

  現在滿街上的百姓都在嘲笑衛玉清,說他是在石頭裡長大的世家子,居然輸給不知哪個旯旮角冒出的村姑,他實在太丟玉城人的臉,是虛有其表,腹內空無一物的草包。

  同樣地,因為這一戰,衛府的玉石生意下滑了很多,堆積如山的石料乏人問津,玉石鋪子門可羅雀,就連平日後院女子的往來交際也變少了,一天收不到三張邀約的帖子。

  其實他們若不在石料上大做文章,光明正大的憑實力賭石,勝敗是一回事,至少心胸磊落,別人也會看重。

  偏偏手法太拙劣了,牟長嵩一眼就看穿其中的把戲,他不動聲色的耍著眾人玩,全無破綻的瞞過大家的眼,讓人以為他不知情,是傻傻走入陷阱的笨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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