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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唐絹 真是沒想到…… 想著想著,解英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身旁有個沒心機的人陪著吃飯,似乎讓飯菜變得可口了點,不這麼像嚼蠟了。 夜晚,恩美一樣穿著解英的衣服,睡在他的床鋪上;至於解英,她則幫他準備一個小籃子,裡面鋪了暖和的棉絮,讓他像睡在床上一樣舒適。 「灑點花瓣,會更像公主呢!」入睡前,恩美笑哈哈的說。 解英垮了臉,他想,下次她大概會想把他的頭髮編成姑娘的辮子吧? 入睡至三更,解英忽然覺得床上有響動;他極淺眠──畢竟平常有太多人要他的命,睡得太熟,什麼時候去見閻王都不知道。 他沒有馬上睜開眼,只是微微瞇著,觀察四周,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發現,是身旁的恩美。她起床了。 夜還這麼深,她起床做什麼? 他繼續觀察她,但她只是一個人靜靜的坐著,動也沒動。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迎向窗外的明月。 灑進窗內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將她頰上的淚痕照亮了。 解英的心緊緊一繃。 這小兔子,哭什麼? 接著,恩美轉過身,面向他。 他忽然覺得氣氛詭異。 雖然她背著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他隱隱明白,恩美的注視不同尋常。 然後,她朝他伸出手,好像想要抓住他。 解英差點兒反抗,可在那之前,恩美又縮手了。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他為了自己的戒心而慚愧。 這小傢伙說過,她從五歲開始,就沒玩過布娃娃,或許她只是想抱一抱「真」的布娃娃罷了。 她是個單純的人,還這樣幫他,他應該收起戒心,跟她坦誠相對。 解英這麼告訴自己。 最後,恩美果然沒有對他做出什麼,過不久,她就躺回床上,睡著了。 他靜靜的聽著她呼息的聲音,之後爬下籃子。悄悄的靠近她、看著她。 她臉上的淚痕還濕潤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以為這傢伙只會開心的笑,完全不知道眼淚長成什麼樣子呢!什麼事會讓單純又天真的她哭成這樣? 他想起自己之前對她又冷漠又諷刺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躺回籃子後,他想,小小的他,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只要別再讓他看到眼淚,對她溫柔一點,他倒是願意紆尊降貴做做看…… 當他這麼想時,他並沒發現,有種異樣的情愫,正在他心底緩緩的發酵著。 解英很想對恩美溫柔一點,畢竟,他現在得看她臉色吃飯。 可是在跟她相處過後,他才知道自己的脾氣有多差。 要他和顏悅色的叫一個不識字的人幫他批奏報、寫折子,簡直是不智之舉。 恩美甚至連筆都不會握呢! 「不對不對,不是那樣握,這樣握筆怎麼會穩呢?」解英不耐煩的碎念。 恩美手忙腳亂的調整手勢。「那、那是這樣嗎?」 「像點樣了。來,寫個字,我瞧瞧。」解英歎口氣,免強算她過關。 「呃……」恩美卻遲遲下不了手。 「又怎麼了?」 「我……好像跟你說過,解英,我不會……」恩美很害羞。「我不識字……」 解英的臉歪了,眼睛在跳。 「真難想像。」解英冷冷的說:「我國還有百姓不識字。」 恩美不服。「入朝的每個人都是因為識字才當得上官。你一直待在朝廷,從不到外頭走走,所以不知道現實,等你走了一遭啊,包準你氣到吐血。」 「看來,我恢復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整頓我國鄉村的民學。」解英還是說得高高在上。 恩美嘟著嘴,喃喃的念著。「好啊,去啊,你根本沒搞清楚狀況,百姓都窮成那樣了,怎麼可能放下農事,去上什麼學?」 解英皺眉。「妳說什麼?」 「……你不知道上學要上繳束修?」恩美提問。 「束修不過幾個銀,繳不出來嗎?」解英說得很容易似的。 「幾個銀?」恩美的聲音提高。「你知不知道,這幾個銀就是一個農村人家半年的收入啊!半個銀就能讓人飽飽的活過一個月呢!」 他倒是第一次聽到。 「我以為你跟一般官員不一樣。」恩美又叨叨的念著。「結果還不都是一樣?一樣不知民間疾苦。」 說著,她悶悶不樂的低下頭,胡亂在紙上亂畫一通。 解英看她消沉,就想起昨天晚上她獨自看著窗外哭泣的模樣。 因為不能批奏報、寫折子而焦急的心,漸漸的緩了下來。 他咳了一聲。「妳不高興了?」 「我也想識字啊……」恩美鼓著嘴,眼睛沒看他,兀自在紙上畫著顆豬頭。 「可不識字又不是我的錯,凶我做什麼……如果我識字,家裡也不會被騙得一無所有……」 解英一愣,聽到了詭異之處。「等等。妳說,被騙得一無所有?」 恩美的眼睛趕緊飄向一旁。「沒什麼。」 解英難得多問了幾句。「是妳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啦!」恩美繼續亂畫。 解英靠過去,按住她亂畫的手,繼續問:「我難得關心人,妳最好讓我關心,否則我不知道自己哪天還會這麼好心,低下眼關懷一個下人。」 恩美甩開手。「那就不要關心了,不需要。」 解英歎氣。「奇怪,我以前對妳那麼壞,也沒見妳對我發脾氣。妳現在可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哼!」恩美說:「反正呢,你要我替你簽名,這事我還做得到,因為你的簽名就像鬼畫符。」 「喂!」解英環胸瞪她。「這叫行草的書藝,懂嗎?」 恩美才不理哩!「可要我寫字,沒辦法!」 解英擺擺手,打算放棄了!「算了算了,我自己再想想辦──」 第4章(2) 他話還沒說完,家宰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王爺、王爺……」 恩美與解英俱是一驚。 解英趕緊跳到桌下藏著,恩美則立刻拿起桌上的扇子,打開遮著口鼻。 解英開口問道:「什麼事,家宰?」 「王爺。」家宰回答。「森妃娘娘求見。」 「什、什麼?」解英著實震住了。 這個女人,這個時候來到府上,做什麼? 解英腦筋轉得很快。「你跟她說,我身子不適,不見人!」 「小的已經這麼回絕過了,王爺,可、可是……」 「可是什麼?」 「森妃娘娘說,朝廷已經傳出王爺出事的風聲了,因為王爺連續兩天不上朝;娘娘說,她是為了穩定官員們的心,才到這兒求證的。」家宰為難的解釋。 解英氣得牙癢癢。這女人,假好心! 那天夜裡來行刺的人,絕對與她脫不了干係。要不是這幾天他特地請侍衛加強防備,那批刺客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甚至連假扮他的恩美,都會有生命危險。 「好!你就讓她進來!」解英已經想到辦法了。「讓她看看我還好好的,用不著她費心。去,教她進來。」 「是。」家宰的腳步聲遠去了。 解英喘了口氣,爬上桌子跟恩美說:「妳一會兒一定要好好的扮,別讓那女人有可乘之機。」他本想好好告誡恩美一番的,可聲音卻越說越小聲。 因為他發現,恩美的手抖得好厲害。 「妳……」他不解,再往上看去,發現恩美的小臉竟慘白得嚇人。 而她的眼裡,也充滿著恐懼與無助,這讓他覺得詭異極了。 「欸!妳怎麼了!盲子!欸!盲子!」他用力搖著她的手。「妳振作點啊!那女人要來了!欸!盲子!」 恩美的精神好不容易被喚了回來,她眨了眨眼,卻驚恐不減的看著解英。 「森、森妃……」她顫顫的吐出幾個字。 「對,就是那女人。妳知道她是誰嗎?」解英緊緊貼著她的手,發現她身子顫抖不減,溫度甚至冷得怕人。 「她、她要來?」恩美又問。 「對!所以妳要振作點!好好的面對她!」解英看恩美這樣不尋常,自己也慌了起來。「我告訴妳,盲子,就連我面對這女人,都不敢放下戒心,因為她非常狠毒、狡猾、又不要臉。妳現在扮演的是我,更不可以有任何差錯,知道嗎?」 「我……我……」恩美還是畏畏縮縮的抖著。 「妳到底怎麼了!盲子!」解英吼道:「妳不是很勇敢的嗎?!」 恩美卻急急的搖頭。「不要,我不要見到她!不要!」 解英這才驚覺,事態不妙。 恩美怕森妃怕成這樣,是不是發生過他不知道的事情?可現在,他根本沒有時間去追究這些! 他看了看四周,靈機一動,用腳踢了踢恩美的手。「起來!盲子。」 「咦?」恩美眼睛紅紅的看他。 「妳不是不要見她嗎?快點起來,把那裡的簾子放下來,然後妳就坐在那簾子後面,留個影子,讓人知道肅能親王坐在這裡!懂嗎?」 恩美頓了會兒,看著解英堅定、自信的眼神,覺得自己可以相信這眼神。 她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依言把簾子放下來,再將躺椅挪到簾子後面;花了力氣趕緊弄了一番,總算都就定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