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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光    


  房裡的嬤嬤丫鬟聞言,莫不一個個安慰著。

  「老夫人,耆老們不會這麼想的,畢竟這事是二爺允的,二爺自個兒也說了,他沒了記憶什麼都辦不了,要倚靠三爺的。」素娘柔聲安撫著。「如今三爺也做得有聲有色,耆老們還能說什麼。」

  「說的是,那孩子倒沒教我失望。」聽到這兒,羅氏才破涕而笑,狀似有些難為情地笑著道:「喏,嘗點糕餅吧,聽說是長春街那頭新開張的酒樓做的糕餅,一些千金閨秀都說與眾不同,你也嘗嘗,改日也給二爺做點不一樣的。」

  素娘應了聲,房裡的丫鬟嬤嬤提了別的話題,一夥人說說笑笑,素娘待了一會,拿了幾塊小巧糕餅包在手絹裡才退下。

  一路走往主屋腰門,後頭突地傳來熟悉的嗓音——

  「辛苦你了,素娘。」

  素娘回頭望去,朝尹安羲福了福身,神色壓根不意外,只因每月月初都是這樣的。

  「哪兒的話,不過是老規矩了。」當初老夫人會把她交給二爺,一來是倚仗她的手藝,二來是要她充當眼線,幾天就把她找來問過一回。

  教她意外的是二爺竟早有防備之心,拿了家糕餅鋪子收買她,好讓她在老夫人面前將他說得無害。唉,這也不能怪她貪心,畢竟她在府裡不過是二等丫鬟,哪有什麼前景可言。雖說眼下二爺是失勢了,但二爺畢竟是個正主子,改日要是恢復記憶了,權勢還不是得交回二爺手中。

  「等等,我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尹安羲走近她時,突道。

  素娘眼角抽了兩下。「二爺的鼻子可真是靈,方才老夫人賞了我一些糕餅,說要我嘗過之後給二爺變個花樣。」說著,將糕餅捧遞出去。

  「哪來的?」他一翻開手絹,裡頭擱著四塊小糕餅,約莫就是一口一塊的份量。

  「老夫人說長春街那頭新開的酒樓。」見他拿起就要嘗,素娘趕忙阻止。「二爺,回房裡再吃。」

  尹安羲呿了聲,還是忍住了慾望。「對了,你那些酥酪糕味道不怎麼對。」

  素娘忍不住想翻白眼了。「又是哪裡味道不對了?」

  她花費快要一年的時間,終於抓到了二爺的口味,知曉二爺偏愛奶味糕餅,所以便從酥酪下手,可這酥酪她都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從羊奶、馬奶、牛奶全都試過了,偏偏就是不對味。

  「不知道,就覺得不夠濃,少了點什麼。」

  「哪能再少什麼?酥酪大抵就是那幾種做法,難不成要我試人奶?」

  「成嗎?」他滿臉認真地問。

  素娘頹喪地垮下肩。

  其實,她是有點懷疑二爺不但失了記憶也撞壞了頭,要不怎會聽不出她在酸他?

  可說他腦子壞了,偏他又懂得防備老夫人……也對啦,瞧瞧主屋這頭壓根沒什麼下人走動,真正近身服侍的也就她相公一人,想也知道老夫人是故意冷落二爺,把人給一個一個地抽走,不過倒也沒聽二爺抱怨過。

  「二爺,你是跑哪去了?讓我去拿酥酪糕,你人倒是不見了,也不差人跟我說一聲,就不怕我擔憂嗎?」洪臨在長廊那頭走來嘴裡不住地叨念著。

  「唉,把你配給他,你可怨我?」尹安羲難得愧疚的問。

  真不是他要嫌棄的,洪臨真的不是個普通話癆,哪怕他一聲都不吭,他也能一個人叨叨絮絮地念個沒完。

  一個洪臨就夠他受的了,要是再塞兩個像洪臨的貨色給他,他會選擇離開尹府。

  「……」素娘無言。

  「二爺手上拿的是什麼?」洪臨快步走來,瞧見他手上的糕餅,眉頭一皺,忍不住又叨念了起來。「二爺呀,素娘不是已經做了很多酥酪糕了,怎麼你手上還有其他糕餅?就跟你說這些糕餅不能吃那麼多,你的三頓膳食……」

  尹安羲自動地把耳朵關上,拿起糕餅塞進嘴裡安撫自己,豈料這糕餅才一入口,瞬間化在他的舌尖上,那綿密柔滑的口感,比酥酪更濃郁的奶香,教他一把將洪臨推到一旁,沉聲問著素娘。

  「素娘,這打哪來的?」

  素娘無奈地抽了抽眼皮。「二爺,剛才不是跟你說了,是長春街那頭新開的酒樓賣的糕餅。」

  「酒樓是什麼名?」

  「老夫人沒說。」

  「去問,快!」尹安羲沉著臉道。

  難得見到尹安羲板起臉,素娘心中一抖,趕忙提著裙擺往回跑。

  呼,二爺向來笑臉迎人,沒有架子脾性,有時笑得極溫煦無害,累得她跟洪臨一般說起話來沒分寸,幾乎快忘了他是主子。

  可方纔他那眉眼一沉,不凶不惡,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教人心底怕著。

  然而,素娘一走,尹安羲神色隨即一轉,笑得那一整個春光明媚,百花盛開,猶如艷陽四射,教洪臨傻了眼。

  找到了!他魂牽夢縈的滋味,彷彿惦記了幾百年,在心版上抓著撓著,存心不讓人安生,如今找著了,猶如無止盡的黑暗終於見到一絲光線,尋著光線,他即將得償所願……

  想到最後,尹安羲揚起濃眉思索了下,不禁想,是不是太誇張了些?不過就是找到一道好滋味,怎麼卻像是他死也瞑目。

  走在長春街上,洪臨臉色青白,厚實的唇緊抿著,忍住一波波反胃的嘔吐感,而那個導致他如此的始作俑者卻像沒事人般地走在前頭。

  「洪臨,再往前還有酒樓嗎?」尹安羲閒散走著。

  「……小的也不清楚。」他希望沒有。

  尹安羲回頭睨了他一眼。「身子不適?」

  「有點。」

  「為何?」

  「……太飽了。」

  「咱們今日走了四家酒樓,可吃的只有我,為何你會太飽?」尹安羲滿臉狐疑問著。

  「聞飽了。」他一連聞了四家酒樓裡的各式糕餅,能不飽嗎?

  說什麼長春街新開的酒樓……一上街才知道長春街新開張的酒樓竟然有好幾家,這樣沿路找,簡直是要他的命!

  尹安羲搖頭連嘖了幾聲,看他的眼光像是看個無知的孩子。「竟然連美食都不懂得品嚐,你還活著做什麼?」

  洪臨聞言,不服氣地道:「當然是保護二爺!」

  尹安羲看他的目光充滿憐憫。

  一個不知人間險惡的老實青年,到底是要拿什麼保護他?他和他那個老實派的總管爹,壓根不明白最險惡之人就在尹府裡,甚至看不懂這大宅裡的爭鬥,那個姨娘抬成續絃的老夫人擺明了就是要弄死他,好讓自個兒的兒子上位,他若不裝瘋賣傻,恐怕就連糕餅都沒命可吃了。

  在尹府待了兩年,哪怕一點記憶都沒恢復,但他就是能肯定他絕對不是尹家的正牌二爺,就因為寄人籬下,所以他也乖順地不與人爭,橫豎原本就不是他的,他沒興趣拿,更不會碰。

  只是,這安逸日子過久了,除了糕餅能吸引他,還真不知道他活在這世間到底有何樂趣。

  當人啊,怎會如此乏味?

  「兩年前讓二爺出了事,我至今還反省著,但我發誓,絕不會再讓二爺涉入險境。」洪臨漲紅臉說著。

  尹安羲忍不住歎氣了。瞧,他還在提兩年前的事,只覺得兩年前的事才是凶險……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二爺,你是不相信我嗎?這真不是我要自誇的,我的武藝是一等一的強,當年武師傅教導過的所有孩子,唯有我的資質最高,而且……」

  尹安羲掏掏耳朵,懶得聽他偏離正題的發言,舉步尋找著他魂牽夢縈的糕餅。

  唉,哪有人買糕餅卻不知道酒樓名的?累得他從長春街頭開始找……嗯,那頭還有家千風樓,門面挺新穎的,咦……門口那位擋著姑娘家上馬車的無恥男子,不正是他家三弟嗎?

  第二章  終於找到那一味(1)

  「小姑娘要上哪去,在下可以送你一程。」尹安道左擋右擋,硬是不偏不倚地擋在柳芫面前,後頭還跟了幾個侍衛家丁。

  頭戴帷帽的柳芫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隔著帷帽瞪著造次放肆的男人。

  這人簡直是無恥至極,她才剛踏出酒樓,便被他擋住去路。

  柳芫正不知道該怎麼脫身時,馬車上的柳堇走了下來,柳芫心裡不禁哀哀叫,待會肯定要挨一頓罵了。

  「又一個美人兒……」尹安道讚歎道。

  哪怕同樣戴著帷帽,可他這雙眼利得很,能透過帷帽一觀美人兒容貌……他今兒個可真是走運了,一箭雙鵰!

  「這不是三弟嗎?」

  另一個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柳芫微抬眼,就見眼前的登徒子轉過身去,柳堇隨即趁機一把將她給拉上馬車。

  尹安道見是他那兩年前壞了腦袋的二哥,正打算開口打發他,聽見馬車駛去的聲響,一回頭,見兩個美人兒已經上車走人,惱得他劈頭就對著他發火,「二哥,你好端端地不待在府裡安養,到外頭做什麼!」

  最氣人的是還壞了他好事!那小姑娘剛從酒樓裡走出,哪怕戴著帷帽,他還是瞧得見她細緻秀麗的五官,尤其她一身纖柔體態,教他瞧得心底都快冒火了,還沒問出是哪戶人家的千金閨秀,人就這麼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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