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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貓朵    


  向靂譚微揚灰白的眉毛,盯著底下的成員們,略顯得意地開口:「這次的實驗可說是相當成功,當然要感謝向亦辰、林凡、吳慧蘭這三位優秀成員的全力參與.辛苦了!」他示意底下的成員們給予三人掌聲。

  吳慧蘭表情與台上的老人差不多,淨是得意;至於兩位相貌不凡的男人則是不帶表情,冷淡以對。

  「現在,我們來看一段畫面。一邊看,我一邊解說。」向震譚要一旁的助理開始播放影片。

  隨即,七十二吋的螢幕裡,出現了季深深的身影。

  畫面中,季深深站在台北車站大廳,遇見路過的旅客便問:「請問,你有沒有看昨天的電視新聞?你認得出我是婚禮的新娘嗎……」

  「這影片是我讓助理跟拍來的。我們可以見到季深深已經開始不信任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事,包括那場婚禮,所以她才會出現這種舉動,試圖要他人來證明她是婚禮當天的新娘。在心理學上,她這種行為就是……」向震譚不停說著他的理論、他的研究心得。

  他並且打算在看完這段影片後,便要當眾宣佈向亦辰的身世,這麼一來,這個實驗才算是真正圓滿落幕。

  底下的向亦辰見到季深深出現在螢幕上時,俊眸便再也離不開那畫面。他見著她的無助,她的驚慌、她的不安……

  他垂下黑眸,將手伸進襯衫衣領內,掏出了掛在他頸上那一條和深深手中一模一樣的紅繩。不同的是,深深手中那紅線上的白玉墜是上半圓,他的白玉墜是下半圓。

  聽說,人生本來就只是個半圓,來這世上是要尋找另一個半圓,當兩個半圓遇上時,人生才得以完整。

  他已遇上他生命中的半圓,卻還沒讓它完整圓滿。但……會的,他終究會讓他的生命圓圓滿滿。

  思及此,他突然站起身,將頸上的紅繩解下,握在手中。

  「你幹什麼?」還在台上滔滔不絕發表理論的向震譚見狀,厲聲問道。

  向亦辰抓著紅繩舉起手,那白玉墜在半空中搖晃,他相信這麼做,台上的人必定明白他已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對著台上的人笑了笑,開口說道:「博士,感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我決定退出這個研究室,從現在起,我不再是這裡的成員。」

  見台上的人震驚不已的表情,他突然有種快感。轉身離開前,他又丟下這麼一句意味深遠的話,「其實,我比較喜歡殷昊的身份。」話落,他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室。

  而一旁的林凡只是對著台上的人微笑頷首,不發一語地跟著離開。

  這兩個男人在一踏出會議室的大門時,同時湧現一股莫名的解脫感。他們相視而笑,心底頓時舒坦輕鬆。

  會議室內,烏雲籠罩;會議室外,晴空萬里。

  ☆ ☆ ☆ ☆ ☆ ☆ ☆ ☆ ☆ ☆ ☆ ☆ ☆ ☆

  半年後

  五個月前,台中市區一個僻靜的巷道內,多了一家新開的小花店。

  老闆娘看來年紀輕輕,一頭長及腰際的黑髮有時披在背上,有時會用筷子或鉛筆盤成髮髻。她穿著隨性,喜歡牛仔褲配上短T,極簡單的打扮,但很貼近她良善可愛的個性。她脾氣算好,但生起氣來也是「恰北北」。

  聽說她是一個人從台北搬下來的,原因無人知曉。雖然她和鄰居們感情良好,但只要一問到她以前的生活,她一概笑著搖頭說她忘了。所以大家都在謠傳,她患了失憶症。

  她多少聽過類似的謠言,但無所謂,反正她能繼續開小花店,繼續和她喜愛的花花草草生活在一起,她就滿足了。

  花店才開張五個月,不過生意很好,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可她一人做得心甘情願,也沒想過應徵個幫手。

  偶爾左鄰右舍的婆婆媽媽們會來她的店裡找她聊天,所以她從不覺自己一人來到這陌生的環境會太孤單。

  春末初夏的天氣已有些炎熱。站在店門口的她仰臉看一眼晴空後,轉身走進室內。

  她隨意從筆筒裡抽了一枝未削過的鉛筆,一隻手把長髮抓起,另一隻手拿著鉛筆繞了長髮幾圈後,反插進頭髮,固定成髮髻。

  她彎身抱起剛送來的玫瑰花,套上防水手套後,拿起工具,開始除去長梗上的尖刺。

  她低垂著臉,專心手上的工作,就連門口處的風鈴輕輕響起,她仍是低首。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把手中那枝玫瑰花的尖刺去除乾淨後,她脫去手套,這才抬超那張帶笑的臉。

  「我要買花。」一個蓄著三分平頭的男人站在她眼前。

  那男人身形頑長,面貌俊美,一如她記憶中一樣。只是他以往及肩的黑髮,不知道為什麼變得這麼短?

  「先生,你有想要哪種花嗎?」她眼睛發酸,但仍偏頭笑問。

  眼前男人盯著她的目光異常灼熱,勾起了她心底的某根情弦。她得極力壓下那份騷動的情緒.才不至於讓那情弦繃得過緊。

  「我……」男人凝睇那張他日夜思念的笑顏,呼吸略顯紊亂。

  剛才進這花店前,他已在對街注意店內的情況有好一會兒,確定沒有客人,不會有其他人打擾到他和她時,他才鼓著勇氣踏進來。

  當他在門口看見低首專心工作的她時,終於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原來比想像中還要深厚濃烈,因為他竟然……他竟然在看見她時,眼角莫名濕潤。

  「咦?你是要送人嗎?」見他不語,只是用著一雙足以融化一塊冰的炙熱雙眸緊盯著她,她只好開口提問。

  「是的,我要送人。」他的視線緊隨她的小臉,「但不知道該送她什麼花?」他知道自小她就愛花花草草,卻從沒問過她最愛的到底是哪種花。

  「那簡單呀,你告訴我他和你的關係,我再幫你挑選。」她還是笑臉迎人。

  「她嗎?」他溫柔低笑,「她是一個我深愛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妻子。」

  啊,原來他要送花的對象是「她」,而不是「他」呀!她真笨,早該想到男人只會買花送女人。

  「先生結婚了啊……恭喜恭喜!」她笑咪咪,教人瞧不見她最真實的情緒。

  可惡!王八蛋!結婚就結婚,為什麼要跟她說?他怕她纏他嗎?如果她會纏他,就不會一個人跑到中部來!

  她在心底氣得牙癢癢,也氣得……心酸酸。

  「不,我還沒結,所以我想買束花向她求婚。」現在的他已接受過手術,過往的事他一件不漏地想起。

  錯過她一次,他不會再錯過第二次。而今日的他是以殷昊的身份來的。

  「這樣啊……」深深微低首,深呼吸幾口氣,好抹去心底那份酸意。再次抬眼時,她含笑的雙目彎得像新月。「你知不知道她喜歡什麼花?」

  「我只知道她喜歡花,卻不知道她最喜歡哪一種。」他語帶遺憾,痛恨自己對她的瞭解原來不夠徹底。

  「沒關係,那就送最常見到,但也最容易打動女人的紅玫瑰,好嗎?」自他口裡聽到另一個女人,心頭是這般刺痛啊!

  「好,你喜歡就好。」一雙俊目還是離不開她。

  她微頷首,走到裝著紅玫瑰的圓水桶前,彎下身來挑著花,沒去細想他那句「你喜歡就好」的真正含意。

  他跟隨她,停在她身側靜靜睇著她。

  片刻後,他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她聽:「要跟她求婚了,才想起我一直不曾對她說過那三個字。聽說女人家很愛聽那三個字,我是不知道她愛不愛聽,只是我總認為愛一個人不能只靠說那三個字就可以,行動還比較實際些。不過若不對她說出那三個字,也許她會質疑我對她的感情。」

  深深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並無太多變化,像是那些話與她無關似的。是嘛,他要對哪個女人說那三個字都與她無關啊!

  她挑了十一枝花朵大小適中、看來鮮艷欲滴的紅玫瑰。站直身子後,她笑咪咪地把花捧到他眼前,「十一朵紅玫瑰的花語是一生一世,願你與她相愛一生一世。我去包裝一下,等等就好喔!」踏出腳,越過他的身子時,手臂不期然地被他拉住。

  「十一朵紅玫瑰是一生一世,那『我愛你』需要幾朵?」殷昊低沉的嗓音像醇酒濃厚,好聽得不得了,她心臟卜通卜通跳,差點就被迷惑。

  唉!好沒有志氣,還以為分離這半年,她對他的情感會稀釋些,未料他一出現,她還是輕易就被他勾起極力隱藏的情緒。

  「三朵。」她依舊笑眼彎彎,彷彿只有不停地笑著,她才能保持自在的神情來面對他。

  「好,那就給我三朵就好。」他鬆開抓住她手臂的大掌。

  她聞言,把手上那其中的八朵玫瑰放回圓水桶內,拿著三朵紅玫瑰走到工作桌前,開始進行包裝。

  她自放置包裝紙的架上分別抽出粉色皺紋紙和酒紅色皺紋紙,粉色在上、酒紅色在下重疊著。她將三朵紅玫瑰搭配上茉莉葉、桔梗、粉色金魚草,修修剪剪後,幾個俐落的動作已成一束精美的花束。最後,再繫上一個粉橘色蕾絲布的蝴蝶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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