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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芳妮 「我不是你媽,不要叫我媽,我不是你媽!」王宥禎突然崩潰,淚水跌落眼,撕聲哭臧。 「媽,你別嚇我啊。」赫連白打了個寒顫,恐懼的看著什麼都沒有的前方。 「媽咪,你是我媽咪,雪以後會乖乖聽話,媽咪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只要可以陪在媽咪身邊,雪就心滿意足了,媽咪,我愛你。」史諾再也忍不住,邊哭邊跑向王宥禎,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衣擺。 王宥禎聽著史諾軟糯哭泣的哀求聲,心一酸,淚水更是止不住,一把抱住史諾道:「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你太像她了,看到你就像看到她一樣,每天都在提醒我丈夫的不忠與背叛,當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我的手已經好像有自己意識似的把你推了出去……我、我並不想的,我是被逼的,是他們把我逼瘋了!」 「媽咪別哭,媽咪,哇……」史諾用小小的手努力的想抹去王餚禎臉上的淚水,但卻總是撲空。 「我知道你很苦,我一直都知道,現在他們都走了,你也應該要放下這些仇恨,重新過生活才對。」赫連雪走上前,代替史諾,輕柔的擦去王宥禎臉上的淚水。 「不,我放不開,你知道嗎?他竟然想把公司給你?我接納了背叛婚姻的他,無怨無悔的伺候他,替他照顧外遇生下的孩子,他不但不感激,到最後竟然還想再背叛我跟白一次,我恨他,恨到寧願眼睜睜看著他死也不願救他……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來承擔吧,只要能還給白一個公道,我不在乎當罪人。」王宥禎已經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只是一旦開口,就無法克制的宣洩這麼多年以來壓抑的苦悶情緒。 「媽,你不要說了,是我、是我不該屈服在想要得到總裁位置的誘惑下轉身離開,我應該要叫救護車的,是我的錯,爸爸是我害死的!」赫連白見母親彷彿發狂似的把不許他說出的秘密全盤托出,也沒了顧忌,聲淚俱下的懺悔。 「白,是媽不好,我不是個好母親,我不該讓你承受這種罪孽。」王餚禎舉起手輕撫過兒子的臉頰,第一次吐露出被埋在內心深處的後悔。 「這些我早已知道。」赫連雪神色複雜的看著王餚禎,他同情她,但卻又覺得她也有可惡之處,他娓娓將戴依蓮如何拿著錄音檔來邀功的事情一一道出,「大媽,其實公司這幾年早就因為連年虧損而面臨危機,所以爸才會想要讓我接手。」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早就打算離開公司,自行創業。 「你說什麼?!」王宥禎錯愕的忘記了哭泣。 「只有幾個跟爸一起打拚的元老幹部知道,也是他們告訴我,爸希望我能把公司重新拉回正規,好好照顧大媽跟大哥,不要讓你們知道這些煩心的事情。」 赫連雪緩緩道,「或許爸曾經對不起你們,也真的對我有私心,但到最後,他一直放心不下的還是你們,大媽,你誤會他了。」 「不——不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王宥禎又落下淚水,怔怔的喃喃自語,她恨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籌謀了大半輩子,結果怎麼會是這樣?! 「爸——我錯了——」赫連白雙腿一軟,跪地痛哭,他是很想要公司,但不是一個財務發生危機的公司啊。 「我已經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公司我一定會繼承,其他的,我分文不取,等公司穩定後,若大哥想要要回總裁的位置,我也絕不戀棧,我赫連雪有手有腳,不相信憑自己的能力闖不出一片天。」赫連雪肅色保證。 「雪……雪,我、我也想愛你,我也想啊,別怪我,別怪我……」王餚禎顫抖著身子,淚如雨下。 赫連雪痛苦的閉上了眼,還來不及回應,一旁的史諾已經拉住他的手覆蓋在王宥禎的手上,鼓勵的看著赫連雪。 「雪?」王宥禎期待的看著這個讓自己掙扎一輩子、又愛又恨的孩子,內心五味雜陳。 「媽,我不怪你。」赫連雪想起史諾跟他說過那些小時候母親照顧自己的點點滴滴,陣底已是釋然的平靜,「其實我一直都是愛著你的,不管怎樣,你永遠是我媽。」 是啊,他終於可以回答「自己」問過自己的問題,在他內心深處,從未改變過對母親的愛。 「雪,我的孩子,我錯了,媽錯了,大錯特錯……」王餚禎因為他的寬容而自慚,所有的執著在此刻顯得荒誕可笑,崩潰的哭倒在他懷中。 赫連雪頓了頓,始終還是舉起手來環抱住那個瘦小的身影,曾幾何時,原本尊貴自持的大媽,竟變得如此嬌小脆弱。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拍著王餚禎的背,心中湧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情,俊美的臉龐線條柔和的軟化下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個外人,成為了她的孩子。 大門旁,孫冬陽看著屋內原本積累已深的黑暗終被真情衝散,逐漸露出明亮的光芒,情不自禁的閃爍著淚光。 盤據在赫連雪心中的結總算化解開來,她為他感到開心,卻又忍不住為即將來臨的別離傷心。 而原本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在與她的目光相觸時露出純真的笑容,然後身形慢慢模糊、淡去…… 孫冬陽甚至來不及說聲再見,才眨眼,那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宛若從未存在過。 嚥下了喉頭的苦澀,貪戀的再看了背對著自己,與王宥禎相擁的赫連雪一眼,她悄悄的轉身離開,一顆淚珠緩緩滾出眼角,滑過揚起的唇畔,落在幽深的黑夜中。 此時屋內的赫連雪突然感到心頭一陣刺痛,倏地鬆開環抱著王宥禎的雙臂,茫然的望向半敞開的大門,腦中有瞬間的空白,彷彿被抽走了什麼,讓他不安心慌。 「你在等人?」王餚禎見他神色恍惚,雙眼直直瞪視著大門的模樣,忍不住問。 一個模糊的身影忽然閃過腦海,但很快又被一層白霧給覆蓋住。 赫連雪眉頭微微輕磨,許久之後才緩緩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嗎? 可這揪心痛是怎麼回事?好像在提醒著他什麼? 屋外夜風呼呼的掠過枝椏,發出了沙沙的窸窣聲,好似在一次次的細訴著曾經承諾過的誓言,試圖衝散那團瀰漫的白霧,找回失落的記憶。 尾聲 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一間雅致的花店坐落在巷弄間,別有一番寧靜韻味。 「陽陽,這束花好美,是哪個客人訂的啊?」一旁約莫二十出頭的女生綁著馬尾,讚歎的看著孫冬陽剛包好的花束。 「是我要送人的。」她微微一笑,扯下包在頭上的布巾,讓長髮如瀑般披散在背後。 「陽陽姐,你今天有打扮喔?好美喔。」女生著迷的看著孫冬陽,有點不懂為何她一直不交男朋友,明明就有很多客人追她啊。 「嘴巴這麼甜,今天吃糖啦?!」孫冬陽打趣的瞥了眼那女生,整理衣服上的折痕,抱起花束往外走。 「你要去哪?」女生跟在後頭問。 「去見很重要的人。」孫冬陽微微一笑,「今天店就麻煩你顧一下了。」 「很重要的人?是誰啊?」女生好奇的扯開嗓子追問,可孫冬陽卻沒再回頭,身影逐漸走遠。 自從史諾消失之後,她便悄然離開,然後如預期中的,狠狠大病了一場,被哥哥強制拎回老家養病,硬是被扣留了一年,才答應讓她重返台北。 回到台北,她用在家鄉養病時學會的花藝,找了個最接近赫連雪公司的小地方,開了間花店。 期間她不斷在報章雜誌上看到有關他的報導,說的都是他如何讓搖搖欲墜的正和集團起死回生,赫連家一家和樂,兄弟同心協力讓公司更加茁壯盛大,赫連白甚至在自己的婚禮上表達對自己這位同父異母弟弟的歉意與徹底的接納,再無人拿他的身世說嘴。 她看到他的意氣風發,也看到他的沉穩內斂,她甚至曾經退縮,試著把這段情感塵封在記憶中,可是一切的猶豫卻在收到一張邀請卡後徹底的被拋在腦後。 「我記得我的承諾,你呢?」 那是張點綴著蕾絲的可愛卡片,裡面躺著這句話,簡短,卻讓她整整哭了一個她沒想到,他竟然會記起她,甚至知道她在何處。 她想問他,為何隔了這麼久才找他,而他想必也有同樣的問題想問她。 她緩步走向正和集團大樓,手上的花束飄來陣陣的清香,她的唇角掛著輕輕的微笑,心臟卻撲通撲通地撞擊著胸腔,洩漏了平靜臉色下的忐忑與激動。 大門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早等在前方。 隨著每一個步伐的邁開,她的呼吸就越發急促,直到她在他面前站定,淚水早已模糊視線,他唇畔的溫柔笑容卻清晰可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