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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辛卉 七月盛夏,又一家日系百貨公司新開幕,為此舉辦了許多慶祝活動,除了全店商品折扣外,還邀請了當紅偶像歌手載歌載舞。 週末午後,客人絡繹不絕,營造出熱鬧非凡的景象,這對新百貨公司而言不啻是個好兆頭。 搭設的華麗舞台,剛結束一場玉女偶像的精采歌舞表演,而在下一檔當紅男子團體偶像抵達前,墊檔的是「超新奇魔術」,出場的只有一名身著代表喜氣的大紅旗袍的年輕女郎,獨撐三十分鐘的空檔。 俗氣的伴樂響起,女郎便開始表演準備好的各種表演。 然而,駐足觀看的人寥寥無幾,而且來來去去,逗留不到一分鐘,就覺得無趣而走開。 台上的女魔術師十分專注、投入,兀自陶醉在精深奇妙的魔術世界裡,沒留意台下有多少觀眾。 變完帽子戲法,接下來,她取出撲克牌,流暢俐落的洗牌,還一連耍了幾個花招也順利成功,可見是下過一番苦練的成果。 而距離舞台幾步之遙,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嘴邊噙著淡然的笑,興味盎然的欣賞著,也是唯一停留超過一分鐘的異數。 也是因為停留了一會,他才注意到,台上的女性魔術師有著精緻姣美的臉蛋,合身旗袍下體態纖細,可惜妝容稍嫌俗氣,破壞了一點美感。 女魔術師像是突然感受到什麼,抬眼掃向觀眾席,猛不期然對上一雙炯亮有神的黑眸,隨後映入眼簾的是帥氣有型的男性臉孔。 她的心狂震了下,手一滑,撲克牌「唰」地灑了一地。 她看見對方笑了,似乎在嘲笑她…… 她面紅耳赤地蹲下身去撿紙牌,再起身時,帥哥已不知去向。 沒一會,台下一陣喧嘩與尖叫,女魔術師得意地揚起笑,以為那熱切的歡呼是給她的鼓勵。 直到配合魔術的土氣配樂戛然而止,一群工作人員紛紛上台,迅速擺設好音響及麥克風,將正在演出的她當作透明人,粗魯地把她推到一旁。 女魔術師踉蹌了幾步,幸好沒跌倒。 「我還沒表演完耶?!」她穩住身子,漂亮的臉上寫滿困惑和氣憤。 「走開!不要在這裡礙事。」工作人員像在趕流浪狗一樣,揮手趕人。 她被對方趕下台,很快便被前來一睹偶像丰采的女歌迷淹沒、推擠、最後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人群。 女魔術師——閻燦藍喘著氣,即使在冷氣強力放送的空間裡,她仍熱得滿身大汗,狼狽的模樣像是歷劫歸來。「搞什麼嘛!」她抱怨著,一邊搭乘電扶梯下樓四處晃晃,打算等人潮散去,再回來領工錢。 *** 離開了舉辦活動的樓層,閻燦藍從八樓逛到六樓,才逛了一會兒便感到索然無味,因為那裡所有的東西她沒有一樣買得起。 最後,她決定搭電梯直攻地下一樓的生鮮超市,心想那裡勢必有很多食物可以試吃,還不會遭到白眼。 思及此,閻燦藍的心情很快地振奮起來,她面帶笑容,哼著曲子前往電梯搭乘區。 「哎喲……好痛……」突然一陣哀號聲喚起她的注意。 途中,她看見一個老太太跌坐在地,馬上趨前瞭解狀況。 老太太因為跌了一跤,導致腳踝扭傷,根本無法自己站起來。 「老太太,我背你下樓搭車去醫院吧!」燦藍彎下腰,將瘦小的老太太奮力馱起,幸好離電梯不遠,她的身子雖纖細,倒也還撐得住。 一趕到,電梯門已關了三分之二,情急之下,她伸手往僅存的空隙擋去。 電梯門頓了兩秒,又無聲地朝向兩旁排開。 她氣喘吁吁地踏進電梯,無暇注意裡頭的乘客。 「你的手沒事吧?」低醇沉穩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客套的關切。 燦藍不經意的回頭,驚訝的張大了嘴——是剛剛看她表演的帥哥!沒想到還能遇見……這就是好心有好報吧。 「一點點痛而已。」她紅著臉說。 「這樣很危險,以後別這麼做了。」駱英翔的語氣和緩,沒有責備的意思。 燦藍乾笑著點頭。 「老太太怎麼了?」駱英翔問。 「我跌倒扭傷了腳,這位小姐好心要背我下樓搭車。」老太太自己回答,臉上充滿歉意。「現在這麼善良的年輕人真的不多了。」她感慨著。 他附和地微微頷首,表情與眼神都非常溫柔。 燦藍跌進他如海洋般深邃的黑眸裡,呆呆地看得出神。 「我來背吧!」駱英翔極具風度,完全不在乎會弄皺一身由名師手工訂作的西服,態度溫柔真誠。 電梯開始下降,乘客也越來越多,駱英翔站在出口左側,大家見他背著人,倒也沒往那邊擠。 到四樓時,燦藍被夾在中間,漂亮的臉都快被擠歪了。 駱英翔一直都在留意她,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一樓,燦藍步出電梯後,頭髮比先前更加凌亂,臉上的妝也糊一團,慘不忍睹。 駱英翔走了幾步,發現她沒跟上來,於是回頭找尋她。 「你還好嗎?」他問。 她點頭,反過來催促。「快送婆婆坐車去醫院,她的腳好腫。」 駱英翔睇住她,帥氣的臉孔若有所思。 「你在這裡等我。」說完,他便離開。 等處理好老太太的事,駱英翔馬上折返,卻找不到人。 正想放棄之際,卻看到她對著嬰兒推車裡號啕大哭的嬰孩扮鬼臉,試圖博取小孩歡心,停止哭鬧。 她的鬼臉五花八門,都是駱英翔沒見過的。 小孩沒笑,甚至哭得更厲害,她還被小孩的媽媽瞪了一眼、念了幾句,但他卻由衷的笑了。 連小孩都不買帳!燦藍一臉沮喪。 她起身,下意識的摸了摸餓得發出怪聲音的肚子,再度往超市進攻,非試吃到飽不可! 駱英翔叫住她。「小姐——請等一下。」 不過,燦藍已經下了手扶梯。 駱英翔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 一名穿著西裝的斯文男子的出現,制止他追下去的念頭。「少爺,該走了。」 他想起自己的來意,主要是來恭賀長輩,難得多了一些空閒,便留下來隨意看看。 「嗯。」駱英翔收回目光,笑容及溫柔自他的俊臉撤去,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淡漠疏離。 萍水相逢的短暫相遇,很快被他拋諸腦後,反正,也不可能會再與她重逢。 *** 三個月後 日正當中,北縣一間廟宇前的空地,搭著簡陋的木製舞台,襯著庸俗的佈景,從老舊音響傳出走調的配樂,舞台中央,一名穿著俗氣花色旗袍的年輕女子,心無旁鶩、認真的投入於工作。 她不是載歌載舞的歌舞女郎,也非出賣色相的脫衣舞孃,而是擁有一身超厲害技巧的魔術師。 閻燦藍本人一向如此自稱,並且深深引以為傲。 從高帽子裡拎出一隻白兔,把枴杖變成一束花、能讓球體飄浮在空中,徒手控制球飄移的方向……等等,都是她的拿手好戲。 當然,她的本事不僅於此,還有很多高超的絕活尚未使出來。 表演結束,她姣美的面容露出微笑,準備享受觀眾給予的熱烈掌聲——然而,她往台下望去,只有寥寥三個人。 一個是坐在樹蔭下打盹的阿伯,一個是舔著棒棒糖、一臉迷惑的三歲小孩,唯一鼓掌的則是一名挺著啤酒肚、臉孔因喝酒而泛紅的中年男子,甚至還衝著她露出著迷的傻笑。 舞台上的年輕女魔術師臉部肌肉僵硬,皮笑肉不笑地扯動嘴角,然後轉身回到後台,立即被領班叫住。 「這種爛把戲連三歲小孩都騙不了,你竟然還一連表演了三天?」領班劈頭就指著閻燦藍的鼻子罵道。「這種三腳貓的伎倆,也敢自稱是魔術師?!我看,你根本是騙子!」他毫不留情的譏笑。 他帶領的表演團十幾年來所呈現的內容都相當受到好評,才能接下許多廟會、或是婚喪喜慶的case,觀察了她三天的身手,他發現她一點本事都沒有,如果再繼續讓她待在團裡,不但有損聲譽又浪費金錢,因此他已做了決定。 「領班,下次我會表演一套全新魔術,保證能博得高朋滿座……」閻燦藍陪著笑臉,低聲下氣的允諾。 「不必了!沒有下次了。」領班不假思索地打斷她的話,並從口袋掏出一疊發皺的千元鈔票,數了兩張往她身上扔。「這是三天的薪水,以後不用來了。」他打發乞丐似的,顯然對她爛到極點、毫無吸引力的表演感到十分不屑。 台前接棒的特技演出人馬很快地招徠許多觀眾,熱切歡愉的氣氛與她登台時的冷清呈強烈對比,也凸顯出她的窘境。 閻燦藍撿起鈔票,硬著頭皮懇求。「不可以再多給一點嗎?」 她的房租已經三個月沒繳了,水電也面臨被停的危機,三餐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過得極為拮据。 領班瞪著她,冷哼了聲。「依你的條件,還不如去陪酒,賺男人的錢比較快又輕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