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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綠痕 一路上看慣斬擎天是如何對付敵手的開陽,看不過去地搖首。 「我說你啊,就算是殺手也有他行兇的理由的,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他一點,好好的聽他把話說完嗎?」沒耐性。 「誰曉得他還得囉唆多久?」斬擎天不給情面地施展出他不願在大會上展現的真功夫,劍劍鎖喉地朝他攻去,「主使者是誰?」 有別於武林大會上,處處制肘也不敢拿出真功夫的困囿,像是闖出牢籠的斬擎天,再也不壓抑地使出家傳驗璣劍法,僅以無處不在的劍尖,即抵住了一回又一回朝他砍來的刀鋒。在一劍劃過樓倚南的面頰,並以劍挑去他袖裡所有可發的暗器後,毫無忌憚的斬擎天飛快地翻轉著劍柄,將長久以來無處可發洩的壓抑,全數在樓倚南的身上盡情傾洩。 拆招拆了許久,始終無法突破斬擎天防守的陣勢,反倒被劍劃得遍體鱗傷的樓倚南,在一刀勉強地架住斬擎天看不出打何處竄出來的劍身時,忍不住側首看向一旁好像早就習以為常的開陽。 「妳不阻止他?」 「可以稍微給我個提示嗎?」開陽皺著眉,滿心為難地問。 「我手中可是握著妳的續命仙丹。」沒把話說得太明的樓倚南,不忘在這當頭將她唯一的把柄亮出來。 一點就通的開陽,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會兒後,不禁感慨長歎。 「我說你們這些江湖中人,直來直往的性格是很好,但腦袋就別那麼簡單成不成?」要是他在宮中的話,老早就被斗死了,還能留得這口氣來與她作對?果然啊,她還是不適合這座心機太過樸素的江湖。 「什麼?」 「我的性命不勞你來費心,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個兒的安危吧。」她朝那個耐性可能已忍到了極點的斬擎天擺擺手,「盟主大人,您就盡興吧,草民我不打攪您大發神威了。」 當開陽背過身子,轉身往路旁的樹下走去時,斬擎天一劍重砍向樓倚南架在手上的刀,趁著他兩腳止不住退勢,再旋身砍向他握刀的掌背,並在他棄刀往上一躍,想藉由高明的輕功離開之時,飛快地衝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腳踝將他給拉下,硬是逼他再次腳踏實地的回到私人戰場上。 無處可躲之餘,樓倚南咬牙傾盡內力的朝斬擎天胸前轟出兩掌,未料掌心所接觸到的卻是貨真價實的硬氣功,只覺兩掌似撞上一堵牆的他,才想抽掌再起,斬擎天已一掌牢牢擒握住他的喉際。 「你想如何?」幾快窒息的他,在面容漲紫之時不斷地回想著這些年來斬擎天在武林主持正義時,最重會是採取什麼手段。 「我要廢了你的武功。」斬擎天兀自加重了手勁,在這一刻,他怎麼也想不起他堅守的原則與信念,他只瞧見了一張充滿利慾的臉龐,以及開陽總是藏著害怕的眼眸。 「我不曾危害過武林,你憑什麼如此對我?」深恐他真會言出必行,樓倚南心慌地一掌掌擊打在他的胸坎上。 他不動如山,「光憑你想對開陽痛下殺手這一點,我就饒不了你。」 「我會告知武林大會——」 「我現下不是什麼武林盟主。」不讓他有機會把話說完,斬擎天在一鬆開掌指時,隨即對他用上了世上獨一無二的卸武式。 好似渾身的力氣在一瞬間全遭抽空了般,樓倚南瞪大了眼瞳,無力地滑坐在地上。不給轉園餘地的斬擎天背過身子,朝遠處他的家僕大聲說著。 「在我反悔之前,帶著他快滾。還有,近日內我會摘除他南域域主之格,另行遴選另一名新域主暫代。」 風兒吹過原上的枯草,亦拂過斬擎天的心弦,帶來陣陣分不清高低音調的心音,他一步步地朝開陽走去,很清楚他接下來所要面對的,即是他們連手隱瞞,卻從不肯輕易揭曉的事實。 「什麼續命仙丹?」他站在她的面前,低首看著坐在樹底下看似早就對這一日有所準備的她。 「我被下了毒。」開陽平淡地說著,就像在述說著路過的風景一般,「那位老兄以為我離開宮中後就再也拿不到我日日都得吃的藥,可他卻不知,我從不做沒把握之事,因此早就有人先他一步偷來給我了。」 「可那日妳病了,我找來大夫!」斬擎天愕然了片刻,才想要反駁,就遭她截斷了話尾。 「普通大夫是診不出來的。」就連她私下找的宮中御醫也都束手無策。 藏在他的記憶中,在星光下,偶爾徹夜不眠望著滿天繁星的側臉,躡著腳尖再次踱至他的眼簾前,讓他瞧清楚,那時在她的面上,是以什麼樣的目光,愁對著漫天在看破後的委屈。他緊緊握住雙拳,難以忍受地問。 「為何……要對妳下毒?」 「宮裡的人知道,長久待在我家主子面前,我必然會聽見某些不該聽的話,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因此打從我進宮起,我即被下了毒,以確保我這輩子將會為自家主子守密。」她看向遠處的目光,儘是一派在妥協後的淡然。「我每日所服的,是緩解毒性之藥,我若想活下去的話,就得在我把藥用完之前盡快回宮。」 該如何守住一個秘密?除了讓秘密永遠都開不了口外,還能有什麼更有效的法子? 打從踏入宮中的頭一日即被強行灌毒後,開陽早就遺忘了她原本期盼卻不可得的家人生活,或是對未來該有的渴望,她只是讓自己退到生命的最角落裡,小心地踏出求生的每一步,並在她的步伐下求得每個人的安穩。可她沒料到,上天還是派了個斬擎天來到了她的生命裡,給了她夢境,給了她一個未婚妻的身份,也讓她在索然無味的命途裡,興起再對自己的運氣再賭一把的決心。 雖然,她不知日後她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在宮中,與妳弈棋之人是誰?」一直隱忍著不將這話問出口的斬擎天,在忍受沉默到極點時,再也關不住地問。 「當今皇帝。」 歲月靜好的晴日下,開陽坐在欄上蹺著腳,哼哼唱唱著讓人歎息的老生調,面上儘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忽地自斬擎天的腦海裡跳了出來,抖落了一地難堪與眼前的現實兩兩相照,令他無法阻止自己去想起那一日,她那只能在夢裡流,卻從不肯在白日裡張揚的淚。 原來是這樣。 她一直都說不出口的,活得有多辛苦的,原來,是這樣。 開陽在他沉著聲不說話時,索性一骨碌地將一直埋藏著的心事攤開在陽光之下。 「你知道嗎?我喜歡的東西是,下雨前草原上有著雨水氣味的天空,有人能陪著我度過不眠的長夜,還有一局我不需說謊的棋;可是這些我在宮中全都得不到。我只清楚了那日復一日在刀口上過活的日子,該怎麼放手大膽去玩而已。」老實說,她也不明白,到底她是怎了? 明知道不可能會有什麼結果,為什麼還是要告訴他這些?她早晚都得回到宮中的。 可是…… 「以前我總認為,只是想活下去,有什麼不對?只是想保護、心愛的人們,又有什麼不對?或許我是沒有辦法活得很正義,但是我在我必須走的這條路途上,也是拚了命的努力著的,我也同你一樣是活得很理直氣壯的。可認識你之後我才發現,其實要改變一個人的信念,真的,很容易。」 真的是太容易了。 長年來處於自己只能保護自己的景況下,忽然被轉身投置於另一個備受呵疼的環境裡,這讓她就算再如何命令自己得冷靜看清日後的現實,終究還是抵不過片刻的耽於溫柔想望,總是因他而幻想著,不可得之的夢想就在雙手可掬之處,日後她再也不必孤零零的一人,倚在宮閣最高處的欄邊寂寞地望月。 這都要怪他。是他給了她這個錯覺的。 潤妳想說什麼?」斬擎天忍抑地壓下那份打、心底感到疼痛的感覺。 「盟主大人,我之所以會賴著你,一開始,是因為我想活著。」 「現在呢?」 「因為貪心。」 為什麼要這麼說…… 難道她不知道,這話聽在他耳裡,簡直就像是誘惑一樣? 無法不去正視的心音,與心底似是正在剝落的感情,令斬擎天聽不清此刻正吹拂在他耳畔的風聲,亦感覺不到先前為她心痛過後傷口處的痛感。 遲遲等不到他回答的開陽,在原上的風兒吹來,蕭颯地襲過他倆之問泛黃的枯草劃成一道深遠的鴻溝時,落寞地對他笑問。 「這樣的我,不可以嗎?」 在步青雲的那封信上,是這麼對他說的。 盡可能地,不要與那位名喚開陽的女子沾上任何一點關係,哪怕他是欠了她什麼或只是一時心軟,最好是連她的死活也不要管,省得他日後會為此沾惹了一身的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