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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綠痕    


  「你回來啦!如何,賺到盤纏了嗎?」

  「嗯。」斬擎天摸摸她白裡透紅的臉蛋,「妳怎一臉都是汗?」

  「沒法子,天太熱了。」她不舒服地拉拉衣襟想透透氣,見他腰際繫了只水壺,她不客氣地一把拿過,當著眾人的面,不顧形象地仰首痛快解渴。

  穿過屋簷的日光,靜靜照射在她仰直的頸項上,近距離瞧著她的斬擎天,忽地覺得口乾舌燥,尤其是她大口喝水後,殘留在她唇上晶瑩的水珠,在路經她微微敞開的衣襟滴落在她的鎖骨上時,一種好似以慢火細熬而成的熱意,透過他的眼,好整以暇地,一路熨燙進他的腦海裡,令他覺得喉際也乾渴了起來。

  四下探來的目光,像是共犯似的,昭示著他一時片刻間沒掩住的心思,他忙不迭地揚手想幫她把衣裳攏好。當他的指尖滑過她的肌膚時,柔嫩又誘惑的觸感,感覺既像塊上好的緞子,又像塊脂滑的白玉,正等著虔心之人前去撫摸,他忍不住想起,那一日記憶裡的水中芙蓉,那時的她,就在他的掌心之下……

  「咳咳。」站在廳上遠觀的天機,在斬擎天一徑地對著她發起呆時,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斬擎天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自己的指尖竟已開始在她的頸上游移滑行,他連忙縮回掌指,轉過身拉著她快步回到東院的廂房。

  一手任他拉著,開陽心不在焉地邊走邊哼唱著她拿手的老生調,全然不知走在她前頭的斬擎天,為何會警戒地繃緊了肩頭,而在她身後,又是瀰漫著何等詭異的氣息。回到房裡的她,開心地點著斬擎天交給她的銀票,小心收妥後,她便大刺刺地坐在窗畔,蹺著二郎腿繼續哼哼唱唱。

  「過來,我替妳梳梳發。」斬擎天瞪看著她儀容不整的模樣,在發覺窗外遠處仍有不少人躲著時,他索性關上窗扇杜絕所有視線,然後將她拉到涼椅上一塊坐著。

  躺在他掌心裡的青絲,在髮梳梳攏而過時,閃爍著美麗的亮澤,坐在她身畔的斬擎天忍不住在想,若是她能扮成個女子的模樣,而不是這等的偽老頭樣,那將會是何種風情?

  「我不在的這兩日,妳與多少人對弈?」

  「十來個吧。」突如其來的手勁,令開陽忍不住大皺其眉,「啊,會痛。」

  放輕手中的力道後,斬擎天沉默地梳著她的發,在她搖頭晃腦地又唱起老生調時,他定看著她的側臉,忽然不想知道,那些人在與她弈棋時,究竟是看人抑看棋?而他們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像此刻的他這般嗎?

  「妳要不要先回有間客棧?」現下他已經很後悔帶著她出門來了,就算是她會被東翁那票人給帶壞成個老頭子,也總好過讓她這般在外頭冒些不必要的風險。

  她揚高柳眉,「為何?」

  「……近來妳氣色不是很好,我怕妳會累著。」萬一路上遇著的其它人,也像打一開始就識人不清的他一樣,都偏好這款男人婆口味怎麼辦?

  「我又不是什麼金枝玉葉。」開陽朗聲笑著,頗為粗魯地拍著他的肩頭,「放心吧,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

  窩藏著滿心暗鬼卻說不出口的斬擎天,沉著聲,心虛地將目光定在她的發上,怎麼也沒法一如往常地好好正視著她的眼眸。這才察覺他似乎有些不對勁的開陽,忍不住捧起他的臉龐,萬分好奇地瞧著他面上千變萬化的模樣。

  「你是不是在想什麼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事,所以才會讓你的眉頭皺成這德行?」

  「不,我只是……」他忽地頓了一下,轉首看向外頭不若片刻即按著她的肩頭交代,「妳等我一會兒。」

  特地跑來東院趕走旗下不識相弟子的天機,在斬擎天臭著一張臉走出來時,不疾不徐地抬起兩掌向他示誠。

  「這兩日來,我門下的弟子,可是連碰也沒碰著她半分。」

  斬擎天不滿得很,「那些想吞了她下腹的眼神又該怎麼算?」瞧瞧他們,如同豺狼虎豹似的,口水都快淌下來了。

  天機聽了兩眉一挑,玩味地直搓著下巴。

  「喲,咱們的盟主大人有點變了。」真難得他這回的報應居然這麼合他的意,他向來對於女人這玩意兒,不是能避則避的嗎?

  他面色微誹,「少囉唆。」

  「好,那就不囉唆。」天機揚手指向他的身後,「接下來那些一直想爬進我家牆內的不速之客,就有勞盟主大人您自個兒去打發吧。」

  斬擎天迅即回過首,在一批刻意蒙著臉的不速之客已躍過院牆時,趕著回去救人的他,忍不住邊跑邊回頭抱怨。

  「虧你往常還一直誇口你家的牆築得夠高!」

  「誰教你帶來的貴客魅力那麼大?」怪誰呀?誰像他一樣只要高度一超過房頂,他就懼高爬不上去?這種牆也只能用來防他這款有缺陷的高手而已。

  為爭取時間,直接破窗而入的斬擎天,自廂房裡拐帶著不明就裡的開陽衝出門後,他定定地站在院中,兩眼直視者大批來者與江湖中人不同的特異步伐,而後他錯愕地看了懷中的開陽一眼,再看向那一個個以黑巾掩面的來者。

  軍人?

  「他們是誰?」開陽好奇地拉拉他的衣袖。

  「天機……新收的室外弟子。」他清清嗓子,隨口縐了個名目,「他們慕名而來,想與我切磋一下武藝。」

  「那我需要按照慣例躲一躲嗎?」平常不都是他扮他的大俠,她躲起來當她的無用小百姓嗎,他怎還不放手?

  壓根不希望開陽會因此而受傷,斬擎天下意識地轉首看向站在遠處的天機,希望他能伸出援手提供蔽護;豈料天機竟扮出一臉垂涎不已的模樣,刻意朝他們敞開雙臂,擺出一副歡迎開陽送上門來的等待貌。

  登時改弦易轍的斬擎天,想也不想地一把拉過開陽,才不願將她往狼口送。

  「這回不必,妳只要照著我說的去做就成了。」哼,想分杯羹?不怕被剁手指那就過來報名。

  「好……」

  斬擎天一手捉緊開陽的腰際,在十多名不速之客紛紛亮出了統一的刀械,群起朝他們衝來時,腳下踩著家傳的迷蹤步法,帶著開陽在人群間一個晃過一個,並在來到每一個黑衣人面前時揚手順道為他們點穴。

  「縮頭。」一心二用的斬擎天,在一掌劈昏了其中一人時,不忘警告身旁的同伴。

  聆聽著他的指示,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開陽才縮起了頸子,一記白燦燦的刀光下一刻即自她的頂上閃過,她緊張地深吸了口氣,十指忍不住緊緊捉住他的衣袖不放。

  「彎腰。」

  斬擎天在她彎下腰後,轉過身子來到她的另一邊牽穩她的手,並沒把非江湖中人給看在眼裡的他,一腳踢走埋伏在她身後的一人,慢條斯理地再次下令。

  「笑。」

  「啊?」她當下愣住。

  「照做就是。」他沒給討價還價的餘地。

  「噢……」開陽滿心不解地衝著他呆呆傻笑。

  「轉身。」盟主大人再度下達指一丁,「再笑,笑得嫵媚一點。」

  奉命照辦的開陽,在笑了好一陣子,兩頰都快笑僵了,而他卻遲遲不說下一個新的指示,院裡所有人也因此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有志一同地全盯著她瞧時,忍不住出聲問。

  「呃……盟主大人?」現下這是什麼狀況?

  稍稍撫平了心火,也滿足了滿腦子的想像後,情緒終於獲得抒解的斬擎天鬆開她的手,一縱身,隨即猶如秋風掃落葉般地,一鼓作氣將在場猶站著的人全都以一掌快速擺平,四腳朝天躺在地上虔心瞻仰烈日去,而後,他再臉不紅氣不喘地走回看呆了的開陽的身邊。

  「瞧妳流了一身汗。」他以指將她的髮絲撥至耳後,「先回房裡去歇歇換件衣裳,我待會就來。」

  「小的遵旨……」壓根就沒看清方才發生了哈事的她,覺得有些眼花地直搔發。

  從頭到尾都作壁上觀,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需要出手幫忙的天機,在斬擎天走向這邊來時,愛笑不笑地瞧著他那一臉不自在的模樣。

  「這表情的意思是……佛日,不可說?」真難得這個一板一眼的傢伙也會有春天。

  「我的私事你少管,快去把那些你新增的室外弟子處理掉吧。」很努力想在他面前隱藏心事的斬擎天,掩飾性地別過臉。

  天機不滿地直在嘴邊咕噥,「我哪時曾收過什麼室外弟子?」真是,每回都要拖他下水。

  斬擎天瞥他一眼,「不都叫你別囉峻了?」

  「老斬,那個叫開陽的,她的棋藝不像是普通人。」天機在他滿心困窘只想逃回房裡去時,成功地以一句話就喚回他的腳步。

  打從他遠離朝政來到這山裡開設起武棋院以來,能夠在棋盤上對他讓子,又在暗地裡為他做足面子,刻意鋪好了後路不讓他輸得太難看之人,也就唯有那位擺明了將斬家盟主給迷得暈陶陶的老姑娘一人莫屬了;他甚至開始在想,他是否該把他院上的招牌給拆下來對她以一不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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