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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風光    


  「可你就是這麼保護她的?只要想到她受了這麼多天的折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又是老淚縱橫,幾乎泣不成聲。「我這個做爹的有多自責、多後悔你知道嗎?我應該帶走她的!但你為什麼要把她帶到商行?為什麼要讓她捲入儲家的風暴中?」

  儲孟孫無言以對,眼眶不由得泛紅,平時強健的雙臂,甚至有些發抖。

  這是他的錯,是他的錯!

  他當時日夜兼程趕至代州,所以商行的小廝找到他時,他已在代州待了兩天,並著手處理東北商隊的事。他以為李初會替他照顧好秋聲,他以為自己盡快的處理這事,還來得及回去接她。

  太多的以為,讓他差點失去了她。

  排山倒海的恐懼頓時襲來,差點讓他站不住腳,脫力地坐在床沿上。他多希望那些傷痕是刻印在他身上。

  平時不小心有點傷口就哇哇叫的她,如何承受得了這些?

  讓她支撐著熬了下來,就是因為她信任他啊!但他卻太過自以為是,而背棄了她,辜負了她的信任,他究竟算什麼男子漢?有什麼資格說愛她?

  秋老見他似乎快崩潰,卻沒有任何報復後的喜悅,只是哀歎這世上利字傷人,情字更是傷人。

  用手指沾了些水,濡濕女兒乾裂的唇,他平緩了下心情才道:「她虛弱到只能喝一點稀粥,硬一點、濃一點的東西只要一吃就吐。要不是有寧王世子的幫忙,我連大夫都請不起……」

  儲孟孫再也聽不下去了。他該為自己的自大受千刀萬剮,秋老不原諒他是應該的,秋聲如果恨他更是情有可原。在他得到兩人的諒解之前,他連站在這屋裡的資格都沒有。

  他站起身來,退到一邊,突然間雙膝跪下,無聲地向秋老磕了三記響頭。

  這不是示弱,而是愧疚、是道歉、是悔恨,是永生難忘的痛楚。

  沒料到他會這麼做,秋老不禁愣了下,但儲孟孫沒有再多說什麼,極溫柔地替秋聲蓋好被子後,隨即轉身離開了竹屋。

  第9章(1)

  秋家破落的竹屋旁,多了一間茅屋。

  數日後,竹屋外的籬笆搭起來了,雖然看起來不太整齊,但至少山上若下來幾隻野狼狐狸的,應該還擋得住;竹屋破掉的屋頂已經修復,窗戶系補得一點風都吹不進去,甚至連牆壁都用糯米和著土,給填得密密實實、穩穩當當,竹屋再也不是一開始那彷彿一推就倒的膽弱模樣。

  每隔幾天竹屋的門口都有人擱著些獵物,有時是山鼠,有時是溪魚,總之千奇百怪什麼都有,有時還會放幾包滋補的藥材,也虧得送獵物的人在這大冷天的,還能打到東西。

  院旁堆滿了砍好的柴薪,一旁的小炭爐呼呼地燒著熱水,門外放了個大水缸,一個穿著深青色棉布衣的粗壯男人,正由小溪提來一桶桶的水,欲將水缸注滿。

  這是儲孟孫,一個認為自己萬死都不足以贖罪的男人,那天他看見秋老辛辛苦苦地提水進屋,便自動自發地攬下這個工作,還放了個水缸讓秋老能方便取水——應該說,他攬下了所有工作,讓秋老能無後顧之憂,專心地照顧秋聲。

  接近過年的大冬天裡,儲孟孫卻忙得揮汗如雨,黝,的面容上透著紅,不知是被凍著還是熱著。突然間,他感到自己被人注視著,往竹屋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秋聲房間的窗戶大開,她站在窗邊,瘦弱得好像快被風吹走般,一雙大眼幽幽地看著他。

  他放下水桶,大步地走向她,很想出口責難她大冷一不關窗會凍著自己,但那些話卻像梗住了喉,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他在窗前停下,不敢出手碰她,怕一碰她就要碎了。「身子好些了嗎?」

  秋聲一聽,眼神微黯,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還有傷口沒結痂的嗎?我再去找大夫要點藥?還是想吃些什麼、喝些什麼,我去幫你張羅?」他又問,語氣有些艱難。

  她搖頭,從醒過來之後,她從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儲孟孫只能苦笑,他不確定秋聲是在等著他說些什麼,或是壓根已不想和他說話了。然而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就會繼續為她付出,直到兩人之間的感情重新恢復。

  「我今天在溪裡抓了條魚,擱在門口,雖然你不喜歡吃魚,但那補身,你多少吃些。」他找著話題,「你若還不舒服,我便再去抓副藥。」

  望著他的眼眸,有些濕潤,秋聲再次無聲拒絕了他的提議,這次甚至慢慢地把窗戶關上,隔絕了兩人短短的接觸。

  當看不見他的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已流乾的眼淚,又再次滑落眼眶,心頭糾結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為了不讓外頭的爹發現,她急忙擦掉淚水,試圖裝作若無其事。

  其實,她不想看到儲孟孫像個長工般幫她做東做西,她更不想聽到他以帶著歉疚的語氣和她說話。她只希望他告訴她,他並沒有辜負她的信任,他一直都想來救她;甚至他只要能像以前那樣霸道地抱住她,說任何人都不准搶走她,包括死亡,包括她爹、包括勢力龐大的儲家,她就會再一次心甘情願的為他等待、為他死。

  可是他,一次次的讓她失望,他做的一切好像間接在告訴她,他在生意和她之間,捨棄了她,所以他要贖罪。

  「既然關了窗戶,就不要再站在那兒了,你怎麼看,也看不穿窗板的!」秋老無奈地出現在她後方,端著一碗魚湯放在桌上。「來,趁熱喝!你身子還很虛弱,別站太久。」

  秋聲歎了口氣,走到桌邊坐下。「我不想喝。」

  「不想喝就別喝,我倒了。」秋老作勢要將碗拿走。

  「別……」一出聲她就後悔了,或許是從小省吃儉用的習性使然,又或許明白這是儲孟孫的心意,她無法就這樣看著爹將魚湯倒了。「先擱著吧!我……等涼一點再喝。」

  「你呀,真沒用!」在心裡嘀咕著女大不中留。「那男人稍微示好,你就捨不得糟蹋了他的心意。別忘了,他可是為了生意丟下你,讓你在儲府受盡折磨……」

  她即使有怨,也聽不太進去別人詆毀儲孟孫。「爹,你敢說別人呢,你還不是丟下我跑了?害我被他給抓了去。」

  「我的情況不一樣。」想到當時的情景,秋老無奈地搖頭,「我會走,是二少爺……就是儲仲孫派人傳話,要我走得遠遠的不准再幫儲孟孫,若我選擇留在商行裡,大概過一陣子,屍體就會漂在曲江上。」

  「你怎麼不告訴大當……告訴儲孟孫?」秋聲聽得心驚。那儲仲孫居然如此處心積慮想扳倒他大哥。

  說到這個,秋老冷冷一哼,「告訴他有什麼用?我只是個小小賬房,他怎可能幫我?我在儲氏商行那麼多年,很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我曾看過他為了生意,連從小就跟著他的隨侍大餅都可以抵押在邊荒,只因為他看上了胡人的稀有商品!」

  「邊荒?大餅曾經告訴我,他一口流利的胡語,就是在塞外學的,臉上還頗有得色……爹,你確定儲孟孫將大餅留在邊荒,只是為了利益嗎?」依她對儲孟孫的瞭解,他應該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即使他曾讓她失望,她也堅信他此舉一下另有所圖,絕不可能只是為了利益。

  「哼!你不要再替他說話了!」要不是儲孟孫,他有必要跑出京城躲那麼久?要不是儲孟孫,他的女兒會被打成這樣嗎?秋老越想越生氣。「儲孟孫那傢伙不是個好人,你不要被他騙了!」

  「但你還不是一直承受他的情,讓他幫忙補屋頂、修籬笆的,他提來的酒、抓來的獵物,你也都吃了呀……」秋聲囁嚅著。

  「那是他欠我們的!」秋老也是錙銖必較的人,「你被他害得這麼慘,還沒有覺悟嗎?」

  「爹,其實我不恨他。」她的目光又幽幽地望向窗戶,「只要他告訴我,他並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只是來得晚了,我願意再相信他,也不會再怨了……」

  「哼!我告訴你,他就是生意至上,才會讓你吃那麼多苦,你別笨了!否則他何必像個奴才一樣贖罪?」秋老還是一肚子火氣。

  「可這也是因為他還重視我,對不對?」她突然淡淡地笑了,只是笑得有點苦澀。「否則我沒錢沒勢,無利可圖,他是做大事的人,卻為我留在這個鬼地方,做著下人做的事,所為何來?」

  「你……」秋老眉一皺。難道儲孟孫對女兒的心是真的?那他為什麼不及早趕回京城,讓秋聲在儲府被凌虐得不成人形?

  即使心裡已有些動搖,他仍是嘴硬,而且身為人家爹的他,也不能接受女兒看個男人看得這麼重,連他這個爹的話都不聽了!

  「或許他只是缺個賬房吧?」秋老沉下臉,端起魚湯往外走。「哼!我才不相信他有這麼情深意重!你等著看吧,再過幾天下大雪,他那茅屋垮了,他鐵定待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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