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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樂顏 「可是娘啊,人在官場很難混,家事搞不定也很容易被人恥笑,兒子想自家的內院平和安靜點,少點事端,少點爭吵,少點紛擾。」 謝母撇了撇嘴,想發火,可是看到兒子擺出這樣的低姿態,她也不好真的發作,只是道:「我愛鬧了?我愛吵了?我吃飽了撐著啊?要不是她們不懂事,要不是為你著想,我費這個心生那些氣幹嘛?說來說去,你還是心疼新媳婦了是吧?可你也不想想,她剋夫的名聲由來已久,那可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次次都克啊!萬一你有了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昭昭怎麼過?」 謝雍道:「兒子豈是拿自己小命當兒戲的人?我早就請皇國寺的高僧為我們合過八字,匹配著呢。要真計較是否命硬,是否克誰,那兒子也命不好,少年克父,青年克妻,也夠掃把星的吧?昭兒的身體那麼虛弱,兒子早晚都在祈禱不要再克他才好。」 「呸!呸!呸!胡言亂語,佛祖莫怪!莫當真!」謝母一臉懊惱,道:「胡說八道什麼呢?哪裡有自己咒自己的?我兒子是文曲星下凡,命好著呢!為娘為你算過命,七子八孫,咱謝府日後人煙興盛著呢。」 謝雍疲憊一笑,「七子八孫什麼的不奢求,兒子現在只盼望著能過幾天安靜日子,兒子和媳婦孝順,娘能夠開心一點,就足夠了。」 謝母悻悻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快地唾棄道:「行了行了,說得我好像沒事找事、專討人嫌的老婆子一樣。」 謝雍的眼淚靜靜地滾落下來,無聲無息,卻讓人觸目驚心。 謝母原本還想端著架子,可是卻被兒子的眼淚嚇得手足無措,有點狼狽地捶著他的肩膀,惱道:「這是幹什麼?幹什麼?多大的人了,還好意思哭?娘也沒說什麼啊?」 「娘,兒子這些年好累啊。」謝雍的眼淚越滾越多,他低下頭,用手使勁揉揉臉頰,「兒子不是忤逆不孝的人,娘也知道的吧?可是兒子也不能虐妻吧?夾在娘和妻子之間,一日一日的煎熬,家不是家,而是戰場,兒子太累了,太難過了,那種日子,兒子一天也不想過了。娘,可憐可憐兒子啊。」 謝母的眼眶也紅了,她又虛軟地捶了謝雍兩下,然後頹然倒在了軟榻上,難道她這些年真的做錯了? 她一顆心都在兒子身上,一切一切都是為了兒子著想,怎麼會落得這個下場? 當初她也是滿懷感恩的心迎娶媳婦丁錦繡進門的,可是丁錦繡依仗著娘家之勢,進了謝家門當媳婦也趾高氣昂,恨不得對自己的兒子處處頤指氣使,讓自己的兒子處處討好她、伺候她。 憑什麼啊?她辛苦養大的兒子,又是百年難遇的文曲星下凡,才華橫溢,英俊不凡,連皇帝都親口稱讚,卻要屈就於一個小女人之下?別做美夢了! 如今丁錦繡已經往生,再翻前帳就顯得有點過於刻薄,謝母只好閉緊了嘴巴。 她知道自己被兒子埋怨了,而且貌似已經積怨甚久,可是謝雍是個有良心的男人,不願意對自己的寡母口出惡書,他放下大男人的高傲與自尊,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垂淚乞憐,已經是他最後的讓步與警告了吧? 「讓我靜一靜,你們晚上別過來了。」謝母最後道,揮揮手把謝雍趕出了內室。 謝雍走出內室,剛才的滿面委屈與苦悶很快消失無蹤,又恢復了他嚴肅端然的當家主子模樣。 他沒有直接回清越園,而是先去了自己位於前庭的外書房。 進了書房,謝雍先從袖袋裡摸出一個小布包,暗黃色的棉布囊袋,裡面裝的是刺激淚腺的材,無色無味,效果絕佳,比味道明顯又刺鼻子的辣椒粉強多了。 淚包來源——皇宮大內,皇帝陛下玄昱的賞賜。 想起第一次見識這個淚包威力的場景,謝雍就忍不住眼角抽搐,滿臉黑線。 謝雍是先帝在位時中的狀元,但是不久先帝駕崩,玄昱繼位,小皇帝玄昱剛登基的時候大權落在了鄭太后手裡,玄昱很委屈,於是就經常找一些年輕臣子進宮談談心,增進感情,培養一下自己的文武班底,連中三元的謝雍自然也是玄昱極力拉攏的對象。 當時的謝雍年輕英俊,鳳目隱隱,玄昱每次見他都垂涎三尺,恨不能撲到謝雍身上啃兩口。 對於這個男女通吃的好色小皇帝,謝雍自然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唯恐沾染一身騷。 他可是憑真材實料一路拚殺出來的大才子,萬不想成為憑臉蛋取得上位的佞臣。 有一次,謝雍剛踏進御書房,玄昱抬頭一看見他,就坐在龍案後猛掉眼淚,把謝雍嚇了一跳,以為太后又搞了什麼宮廷政變,他正驚疑不定,玄昱卻上前拉住他的手,淚流滿面地道:「愛卿,朕想你想得淚都止不住啊,你看!你看!你看朕的雙眼!」 謝雍無語,卻也多少有點感動,任憑小皇帝將眼淚抹在他衣襟上,還被玄昱上下其手趁機吃了不少豆腐,直到最後緊要關頭,謝雍推開玄昱,就要翻臉時,玄昱卻哈哈笑了起來。 他擦乾淨臉上的淚,變戲法一般從袖袋裡亮出淚包,笑嘻嘻地對謝雍道:「朕以往只知道女人的眼淚是秘密武器,原來朕的眼淚也很有攻擊力。」 謝雍的臉色頓時又黑了三分。 玄昱將淚包塞到謝雍手裡,人小鬼大,語重心長地拍著謝雍的手臂道:「愛卿啊,聽說你最近一直住在官衙裡啊,夾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左右為難,有家歸不得,可憐,可憐,和朕一般可憐啊。」 玄昱的頭上有太后這座大山,而謝雍也被謝母以『孝』字壓得難以動彈,君臣二人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確實同病相憐。 這讓謝雍對玄昱難免多了幾分憐惜,玄昱比他還小幾歲,外掌一國,內還要與太后勾心鬥角,確實太不容易了。 玄昱又道:「朕看史書,雖然有為明君都是文治武功,但也有各種懷柔手段,偶爾示敵以弱也是不錯的,這個淚包很管用喔,朕找母后哭了兩場,母后表面上就對朕放寬了許多,你不妨也試試。」 第3章(2) 雖然玄昱一向喜愛調戲俊美的臣子,但他從沒真的下手過,底線在哪裡,他向來把握的很好。而他對於臣子們各種細緻入微的關心體貼,才是讓他們心甘情願為他效勞的原因。 謝雍當時接受了玄昱的好意,他明白玄昱要他多對謝母懷柔示弱,慢慢改變,就如同玄昱對付鄭太后一般。 但是當時的謝雍年輕氣盛,又有著文人特有的驕傲與風骨,寧願流血不流淚,絕不願跑到母親懷裡去痛哭流涕地乞憐,所以就把淚包束之高閣了。 可是善用淚包的玄昱成功從鄭太后手中奪了權,還廢了太后為他選的皇后,立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薛珍為後,在前朝後宮的鬥爭中,玄昱都可算是完勝。 而謝雍呢?端住了自己大男人的架子,卻賠了妻子的性命,葬送了兩個小妾的生育能力,還落得母親的不滿與埋怨,徹底失敗。 一向自負滿腹經綸、眼高於頂的謝雍,這才痛定思痛地反省,明白了自己與玄昱之間的差距,玄昱不僅僅是靠出身才成為皇帝,人家是真的有能力,能屈能伸,只要有效果,哪管用什麼手段? 到了如今,謝雍已在官場歷練了十多年,不敢說已經百鏈成鋼,起碼也已經心硬如鐵,眼淚更是輕易流不出來,可是與母親的交涉又不得不立即展開,他才想到了淚包。 當然,當年那只淚包早已過了有效期,這是新婚之前謝雍才向皇帝討來的。 當時玄昱看著謝雍的表情很是複雜,「愛卿啊,宜之是個好姑娘,其實也一度曾是朕心中的皇后之選,你可千萬不能辜負了她啊。」 玄昱不能納原宜之入後宮,最大原因是原府勢大,又人才濟濟,實在不能再成為外戚,不然就難以制衡了。 皇帝與原府有親戚關係,與原府幾位公子的感情也很好,關係特殊,是其他任何臣子都不能相比的,謝雍理解玄昱對原宜之的維護。 謝雍將淚包收好,他希望能夠一次見效,以後再也不需要這東西。 如果可能,他也不想對著自己的親生母親耍心機,可是母親偏執起來更可怕,為了不再害人害己,謝雍決定在家事上不再裝糊塗,雖然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可是火燒眉毛了,該斷的家務事還真的必須要斷,否則後患無窮。 謝雍在書房前靜坐著,手裡無意識地擺弄著原來謝昭戴著的那枚黃金長命鎖。 這枚長命鎖其實相當普通,是當年金陵一度流行到氾濫的款武,已經跟了謝雍十一年,只是不知道鎖的原主人還記不記得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