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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湛露    


  令狐問君是懷揣心事而來的,此時她悄俏打量殿內,卻不見聖懷璧的身影,不禁感到狐疑。也許他還沒有過來?

  想到這裡,她問。「四殿下還沒有過來吧?聽肖大人說,他帶走了戰程紀錄,要上呈給陛下看。」

  聖皇的神情一僵,反問。「懷璧把戰程紀錄要走了?」

  「是。」令狐問君緊張地看著聖皇的表情,小心措詞,「若是四殿下來了,陛下可否和四殿下說一下,戰程紀錄至關重要,微臣也要和兵部各位大人就此進行會商的,請四殿下下次不要再提前拿走了……」

  聖皇的神情黯然,長長歎了口氣,「懷璧那孩子若想做什麼,誰又能攔得住他?」他又抬起頭,走到窗邊,望著遙不可及的遠方,輕聲地說了句,「只怕他此刻已經帶兵出海了。」

  令狐問君似是被人一腳踢在心窩上,疼痛的感覺讓她幾乎要停止呼吸,她急切地說道。「陛下難道真的要讓他做一軍領袖嗎?四殿下自小嬌生慣養,也沒有學過正統兵法策略,更沒真正上過戰場,一切所知無非是從歷代史書中看到的,與真正的戰場天差地別,他若僅憑一時衝動就這樣上了戰場,無異於是去送死」陛下能眼睜睜地看著四殿下去送死嗎?」

  聖皇負手而立,語調沉重而悠遠,「他是聖朝的皇子,他的肩上有不可推卸的重擔和責任,若眺把他一直圈禁在皇城宮牆之內,那才是真的害了他。他既然有志向捐軀救國,朕為何不成全他這個心願?問君,有多少人有膽量去做自己平日想都不敢想,做也不敢做的事情?」

  令狐問君臉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出了東暖閣,目不辨向地在宮中轉了兩圈才找到出宮的路徑。

  正巧宮門前太子剛剛下了馬車,和她打了照面,聖懷璟率先開口道。「丞相是來給父皇進獻退敵妙計的?聽說三弟傷勢嚴重,丞相卻不許本宮去探望,幾時我們兄弟手足之間的情分丞相也要插上一腳了?」

  她根本顧不得理他,從他身邊一名侍從手中搶過快馬一匹,連招呼都沒打,揚起馬鞭重重抽下,連聲呵斥,激得那馬揚起四蹄,奮力狂奔而去。

  馬蹄揚起的沙塵差點迷了太子的眼,他氣得頓足道。「這猖狂的野女人,真是太放肆了!本宮一定要稟告父皇,早早撤了她這個丞相的位置!我聖朝丟臉丟得夠多了,難道滿朝之中竟無一人有用?全是飯桶!」

  她聽不到太子的咒罵,事實上周圍所有的聲音她都聽不到,她拚命地用鞭子抽打看馬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盡快趕到海港去阻止四皇子!

  第6章(1)

  這幾日,聖懷璧已經開始私下準備了出征的船隻和兵馬,她心中明白,也早已得到消息,雖然明知他心意堅決,但是不到最後一刻,她總覺得事情還有轉機,尤其是她身為丞相還未點頭同意,他是無權責令戰船啟航的。

  快點,再快點二趕到海港邊,制止他!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出海!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白白犧牲掉自己的一條性命!

  令狐問君心中急如星火,手中的鞭子抽得更狠,馬臀已經被她擊打出條條血痕,馬兒疼痛難忍,開始掙扎,前行的路彷彿越來越長,目的地也似是越來越遠,不知幾時才能趕到。

  最終那馬兒使了性子,掙扎看要將她摔下馬背,她迫不得已只好丟下馬,徒步奔向港口。

  但是,一切都已遲了──

  遠遠的,除了那水天合一的海面和碧空之外,曾經停靠在這裡的十餘艘戰船全都消失不見,極目遠眺,依稀還能看到幾個小小的黑影在海面上,越行越遠,最終被水天相接處逐一吞沒。

  令狐問君跌坐在地上,一瞬間她的心似被掏空,那海浪吞沒的並不是戰船的影子,而是她全部的希望。

  他最終還是去了,去了那生死難測的戰場,去了那前途渺茫的地獄……她沒能拉住他,也許,連他的最後一面她都再也無法見到了。

  聖懷璧,那個總是嬉笑著張開雙臂撲向她,給予她世間最溫暖擁抱的男子;那個總喜歡用熱唇貼向她的冰唇,即使她拚命抵抗也要將她死死抱在懷中的男子;那個總喜歡用言語挑逗她,戲誠看又寵愛她的男子,就這樣走掉了,消失了。

  她沒能抓住他,她即將失去他一在還不曾真的和他坦然相對,心心相印時,他們便咫尺天涯,望斷愁腸。

  人世間最悲傷的事情只怕也莫過於此。

  縱有千般後悔,萬般心傷,皆抵不過她心中最真實的心聲,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

  聖弘二十一年,十月十三。

  立冬這一日,聖朝的海軍與黑羽軍在海上進行了一場慘烈的海戰,三皇子聖懷璋受傷敗退,黑羽軍士氣大盛,乘勢侵入聖朝海域四十里,逼近聖朝都城。

  兵部內,以丞相令狐問君為首,挑燈徹夜研究作戰計劃。

  兵部尚書肖怡然剛得到消息,說聖朝暗中派出了一支新軍加入戰鬥,領軍之人十分神秘,連他都不知道是誰,詢問丞相,她卻守口如瓶,這讓他很是不滿。

  「丞相大人對下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這兵部中的哪一個將領不是跟隨三殿下的心腹?人人都願意為了三殿下報仇雪恨,現在卻連前線領兵的將領是誰都不知道,豈不成了笑話。」

  令狐問君沉聲道。「三殿下此次為何會出師不利,遭此大劫,真的只是因為三殿下太過輕敵嗎?敵人如何知道我軍的行軍佈陣計劃、三殿下的領兵風格?那火弩箭的設計顯然是籌謀已久,但是倘若我軍領軍首將是個謹慎行事的人,見敵方逃逸而不追擊,這火弩箭就不會造成這麼強的殺傷力。」

  肖怡然一愣,「丞相的意思,難道是……」

  「本相懷疑我軍之中有奸細。」

  她的柔聲低語讓他驚得鬚髮顫動,重重搖頭,「不可能!」

  「人心是世上最難測的,肖大人一片赤膽忠心,但可敢保證所有人都如您一樣?所以這一次我和陛下決定隱瞞領軍將領,便是要試試看,敵軍還能從何處抓到我軍破綻,若真有奸細,也許會在這時露出馬腳。」

  他凝神想了片刻,拍桌說。「若真有奸細,必是出自戶部!那一干人等著我們兵部不順眼久矣,太子他--」

  令狐問君出聲打斷他後面的慷慨陳詞,「肖大人,無憑無據的事情千萬不要到處張揚,若是懷疑錯了人,您還要平白背上罪名。太子畢竟是太子,得罪了他對您和三殿下都沒有半點好處。」

  肖怡然哼了一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生怕三殿下手握兵權動搖他的地位,所以這些年我們兵部只要一和戶部要錢,他們就拖延不辦,真不知道陛下還要容忍他們多久。」

  覺得再執著於這個話題實在是沒有意義了,她走到掛在牆壁上的作戰圖前,看了半晌,問道。「我軍前線還有多少士兵有戰鬥力?」

  「出征時三殿下帶走了兩萬人,二十條船,被火箭攻擊的那一戰中,折損超過三分之一,現在大約還有十一、二條船和一萬出頭的人可以用。」

  令狐問君快速在心中盤算著。聖懷璧帶走了一萬人和十條船,加在一起剛好能補充折損的戰鬥力。只是原本他們以為黑羽那邊是兩三萬人的兵力,在這一戰之中,那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堵截聖朝軍後路的戰船,則顯示他們的人馬遠遠不只兩萬,只怕超過了三萬。

  聖懷璧沒有任何作戰經驗已經是極為危險的了,兵馬還遠遠低於對方,這一仗的勝算幾乎是微乎其微,究竟她要怎樣做,才能幫他贏得這一仗呢?

  面對著一朝三國的疆域圖,她忽然問道。「為何玉陽遲遲沒有消息傳回?」

  自黑羽開戰伊始,令狐問君就已經以聖朝天子的名義昭告玉陽,讓他們務必協助聖朝出兵對抗黑羽,但是時間過去了這麼多天,玉陽至今卻仍沒有答覆。

  如果說金城駐軍人數過少,不善海戰,又在前幾年曾敗給黑羽,心生恐懼而只力求自保無法出兵,或許還可以解釋。

  可玉陽兵強馬壯,屯兵八萬,他們的海軍作戰能力也與聖朝不相上下,為何敢抗聖朝旨意不從?

  肖怡然搖搖頭,「不知道,按說無論是走水路還是陸路,送信的使者也該回來了,但就是一直沒有動靜。丞相,您看玉陽這一回會不會做了縮頭烏龜……」

  「不會的。」令狐問君斬釘截鐵道,「玉陽國曾有一朝的王后就是我令狐族人,是聖朝親封的公主,玉陽的後人也有聖朝的血脈,血脈相連不可能見死不救,而且倘若聖朝亡國,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只怕中間是出了岔子。今天我再修書一封,煩請肖大人多派幾名精兵,陪同特使把信送去,務必要玉陽王在三日之內出兵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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