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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寄秋    


  「是。」拿著長棍的婆子又準備下棍。

  「等一下,我有方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讓該死千次的賊人現形。」邵小蓉衝上前擋在自家丫頭面前,不許人動手。

  「你這是做賊喊捉賊。」席夢芝不屑地輕嗤。

  「賊還不知道是誰呢!大少奶奶怕罰不了我會給自己丟臉嗎?」她出言嗆聲,便瞧見趙大少投來微帶責備的眼神,要她收斂一點,勿太張狂,把自己推到風尖浪口。

  席夢芝一聽,氣惱地一拍椅子扶手。「反了呀!你竟敢對我這般說話,你一個小小的妾室是仗誰的勢,我要你跪上三天三夜也沒人敢吭一聲,我現在教你什麼是規矩。」

  邵小蓉故意要激怒她,伸出冰玉般的皓腕。「老太太賞的紫檀香珠,大爺送的鳳紋玉鐲,還有一匣子寶玉齋的首飾,我戴都戴不完,貪你那副俗氣的赤金頭面何用?」

  「你……你把鳳紋玉鐲送給了她,還有寶玉齋的首飾?」她是正妻,卻沒有過一件半件的飾物,這算什麼!

  「我——」趙無眠的話被打斷。

  「大爺,你連鋪子、田契都給了我,還給我一萬兩買衣裳首飾穿戴,我是富婆了,誰還希罕大少奶奶那點舊東西,瞧那花樣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才會用,賤妾正是青春年少,哪像大少奶奶德高望重,那副頭面我還看不上眼呢!」要比嗎?先氣死你。

  「你……你……」居然說她老。

  「咳、咳!蓉兒,你說你能逮住真正的賊,我不偏袒任何人,就給你一次機會證明。」趙無眠以虛拳掩住口鼻,咳聲連連其實是氣岔的笑聲,黑眸深處是掩不住的寵溺。

  得到趙無眠這一句話,席夢芝再不滿也無法阻止邵小蓉行事,只見她吩咐下人去找來石灰。

  「石灰?!」

  她拿石灰做什麼?有意在一旁暗助其力的柳公謹一臉疑惑地看向趙無眠,食指不自覺地摩挲下顎。

  你問我?不妨自個兒睜大眼地看她耍花招:同樣一頭霧水的趙無眠故作瞭然於心。

  其實他看來看去也看不出門路,只覺得她果真是個膽大的,當著席夢芝面前也敢直言。

  至於細柳和似巧早被落英、繽紛兩人扶到樹底下休息,雖然她們執意要待在小姐身邊,但是那一身血教邵小蓉看得不忍心,於是要她們照顧傷了腿的郭嬤嬤,這才攔住她們。

  「輕輕的倒在漆盒上!」她命令落英。

  「什麼?!」席夢芝訝然地站起身,臉色變得很難看。鑲貝漆盒乃她珍愛之物,她平時珍借地命人上桐油擦拭,維持漆盒的光滑亮澤,宛如上了新漆一而今卻當著她的面將細白的石灰倒在她心愛的漆盒上,她心頭是一抽一抽的疼著,簡直是拿著刀剜她的心窩,一刀一刀剜得她鮮血淋漓。

  而且那紫檀佛珠、鳳紋玉鐲明明該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個家世、容貌都不如她的沖喜小妾憑什麼搶走,她才該是受夫婿愛憐、老太君疼借的佳媳佳為此,她更加痛恨得夫婿寵愛的小妾,妒恨極了的席夢芝咬下唇,纖纖細指緊扣扶手。

  第9章(2)

  「給我羊毛筆,還有一張微濕的宣紙,不能破。」

  「是。」清河連忙送上。

  只見邵小蓉全神專注的以羊毛軟毫輕輕刷去漆盒上的石灰,仔細地瞧著六個面,再以宣紙覆在其上,以軟毫在宣紙背面刷呀刷。

  因為宣紙很薄,所以一下子就干了,然後她極其輕柔的撕下宣紙,置於四角方方的桌面,又另取了幾張較厚的紙,平放在勻了水的硃砂旁。

  大夥兒都伸長了脖子張望,不明白她的用意。

  其實只要是現代人都看得出是在做什麼,但是對侯府的這些人而言,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完全不知所以然。

  「所有芙蓉院和茱萸院的婆子丫頭都得在指頭上沾硃砂,——到厚紙前按下指印,落英你負責寫下她們的名字以做註明。」是誰搞鬼,一查便知。

  柳公謹忽然啊的一聲,明白了她的用意。

  同樣地,趙無眠的黑瞳閃過一抹亮光,他神情充滿難以言語的驕傲,眼在笑,唇畔往上一勾。

  難以割捨的愛戀隱隱蔓延,而他毫不知情,只覺這聰慧又刁頑的女子今生絕不能放過,若放棄那不權權是遺憾而已,還是他對自己的抱歉,終其一生還能有誰無聲無息的鑽入心田,從此生根。不是生死相隨,而是捨她其誰的眷戀。

  「不要說我私下動手腳,大少奶奶和我各選一人來比對,買賣田莊、鋪子要有中間人做契,雙方各在契紙上落名,蓋上指印,這會兒我們也以指印做對照,每個人一出生指上的紋路便不盡相同,凡碰過東西必留下痕跡,舉頭三尺有神明,老天爺睜著眼睛看著。」

  一說到神明、老天爺,識字不多的婆子、丫頭自然而然心生畏懼,乖乖上前。

  在席夢芝冷著臉的瞪視中,她們一個接一個沾了硃砂,在空白紙上按下指腹,小聲地報上名姓由落英做上標記,再畏長縮縮地退到後面,讓下一個按指印。

  明明很害怕席夢芝,可此時邵小蓉每一句話都帶著重量……讓人感到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一喘氣就胸悶,壓得結結實實。

  邵姨娘不怒而威,面上帶著淡淡的笑,眼神閃著自信與氣勢,輕輕柔柔的軟嗓卻字字在理令人無法違抗。

  不想做出頭鳥,一直努力低調做人的邵小蓉在今日過後,大大地揚名了,雖然不及大少奶奶的名正言順,卻是立下強勢的形象,大伙也知她被專寵。

  「你到底想幹什麼,非要勞師動眾地鬧到天翻地覆,眼中還有沒有我的存在,不服管教的賤妾我一句話就能將你賣掉,朱嬤嬤,去找人牙販子來。」

  哼!休想翻出她的手掌心。

  邵小蓉氣定神閒地揚笑。「別忘了,我可是來給大爺沖喜的小妾,絕不能賣,要是賣了大爺的病情又有反覆,你敢承擔嗎?再說,老太君喜歡我,光是這一點你就賣不得,不用太費勁了,大少奶奶,想要拔除我這眼中釕得要多用點腦子,打蛇打七寸,否則蛇不死就會反咬你一口。對了,朱嬤嬤別忘了捺指印,少了你哪有戲看。」

  朱嬤嬤一口氣噎著,滿臉通紅氣憤難平,訕訕地走向桌前,十指染上硃砂留下印記。

  「你……你好大的膽子敢頂嘴,我……我……我非撕爛你的嘴不可。」口舌之爭贏不了她,席夢芝氣得全身發顫。

  「大爺常說我是膽肥的,下鍋一炸包管能搾出一鍋油呢!」她看了看指印捺得差不多了,便讓繽紛把干了的宣紙掛起來,透過光,清楚地看見紙上有幾個螺旋指紋。

  三個人上前來,一個是大爺身邊的九轉,一個是大少奶奶的陪房朱嬤嬤,中人是自個兒湊上來的柳公謹,三人……不,應該說其中的兩人像審案的青天大老爺,瞇起眼比對指紋。

  驀地,九轉訝異地啊了兩聲,指著一處紋印,隨後柳公謹也得意地大笑,用硃筆圈起丹紅的指印,不到一刻鐘就有幾個丫頭被揪出來,慌亂地站在主子們面前。

  一個叫芳玉,是茱萸院灑掃的丫頭,負貴打掃邵小蓉的屋子,一個是芳如,正是大少奶奶得力的大丫頭之一,這兩人是姊妹,和父母一家人一起從將軍府入了侯府。

  不意外地,朱嬤嬤的指紋也在宣紙上頭,她的氣焰頓時消失,老臉乍青乍白。

  「應該不必解說吧,宣紙上的指紋是自鑲貝漆盒拓下來的,只有碰過漆盒的人才會留下印痕,而漆盒上的桐油是新漆上不久的,碰過的人不多,大少奶奶指稱我的人手腳不乾淨,現在只查出個芳玉,你要不要問她幾時偷的,怎麼偷的,什麼時候擱我屋裡,又是誰主使的?」

  「你……你……狡辯。」明明白白的證據砸過來,砸得席夢芝頭暈腦脹,她紅了眼,氣到想殺人。

  「我根本沒迸過大少奶奶屋裡,又怎知你有裝著赤金頭面的鑲貝漆盒,又怎會指使芳玉去偷?還是芳玉從她姊姊那知道赤金頭面之事而有貪念?或是芳如就是個不知檢點的內賊,姊妹倆裡應外合竊取主家的財物,先藏在妾身的屋子等風聲過去再取出盜賣,她在打你的臉呀!」邵小蓉沒提朱嬤嬤,因為知道板不倒,身為大少奶奶最親近的嬤嬤,碰過漆盒是理所當然,她有得是借口開脫。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不敢豬油蒙了心去盜竊大少奶奶的首飾,是朱嬤嬤叫姊姊拿給我的,她說要給姨奶奶一點顏色瞧瞧,讓姨奶奶知道誰才是當家做主的……」

  什麼叫不打自招,什麼又叫膽小如鼠,不過十三、四歲的芳玉沒有見過世面、沒有膽氣,一見東窗事發了,還牽扯到她們姊妹身上,當下冷汗直流,嚇得腿軟。

  偷竊這事一定要有人出來頂罪,而想也不用想就是她和姊姊,不想被當賊打個半死的芳玉見主子臉一沉,她便慌了手腳跪地認罪,把所有經過全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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