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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葉雙 初秋的風不怎麼涼,倒是頭頂懸著的那顆黃澄澄的太陽,幾乎要將園子裡三三兩兩或站或坐的人給烤焦。 但就算熱得渾身大汗,也沒有任何人想要先走一步,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往正屋的方向巴巴地瞧著,哪怕那邊只有一星半點的動靜,都能在這群衣著華貴的人群中引來一陣陣騷動。 「究竟還要等多久啊?」 人群中終於開始有不耐久候的人小小聲地抱怨著,那聲音雖不大,但既然有人起了頭,抱怨自然開始此起彼落。 要知道,他們這些人可是從小就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平家族親,若不是今日之事關係著自家的富貴能否再上層樓,他們又怎麼可能頂著烈陽在這裡等著。 「往日好像不曾這麼久,怎麼這回拖了這麼長的時間?」 這麼一句咕噥進了眾人的心坎裡,無論男男女女,似乎都想起前陣子發生的事,而一想起那件事,眾人的眼光便開始四下搜尋,最後終於在一棵盤根錯節的老榕樹下找著了他們要找的人—— 一個面容蒼白、神情困頓且骨瘦如柴,時不時還會咳得撕心裂肺的女人。 眾人找到她以後,彷彿心有靈犀,對視一眼便朝那女人走去。 幾個性子急的人緊緊跟了上去,一群人就像串葡萄似的。 「喂,你倒是說說,又使了什麼卑鄙的手段,才讓這場比試久久沒有結果?」 這指責很無禮又毫無根據,卻獲得了在場眾人的連聲附和。 有人開了頭後,後面的人便接二連三地說道:「就是,你這個陰險的女人是不是又玩了什麼把戲,才使得咱們平家下一任的主事者久久不能確認?」 無力地斜靠在大樹幹上的平鏡娘緩緩抬頭看向說話的那人,不言不語,可光是那目光便讓人覺得一陣壓力襲來。 說話的平流風被看得一陣心悸,下意識倒退了兩步才想起自己的面子,硬生生地挺住。 「二堂兄這話說得荒謬,咳……我一個被關在平家大宅子裡的婦人,有什麼能力可以改變那些高高在上的平家祖輩們的意志?」 「還說沒有!若不是你使計,你家的甄丫頭怎麼有資格參加下任家主的選拔?」 平流風氣憤難平地說著,隨即引來了眾人的附和。 虛弱的平鏡娘幾乎要被這一人一口的唾沫星子給淹沒,但她卻沒有絲毫的恐懼,淡淡地說道:「我家甄丫頭平庸,哪裡能夠做什麼主事人,不過是家主老眼昏花罷了,錯看了我不夠,還錯看了我家甄丫頭。」 此話一出,眾人盡皆倒抽一口涼氣。要知道,在平家,家主的地位便等同於天一般,平家的任何人都不得詆毀,可平鏡娘竟然敢這樣說話。 「你……你竟敢這麼說,難道你不怕被逐出家門嗎?」平流風不敢置信地問,顯然沒有料到平鏡娘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敢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誅心之論。 「我說的有錯嗎?明明就是個魯鈍的丫頭,偏偏瞧成了絕世之才,若平家下任的家主是我家的娃兒,只怕平家也成為強弩之末了,這樣的平家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不理會眾人的諸多謾罵聲,平鏡娘的唇角帶著濃濃的譏諷之意,語氣淡然地說著。 那毫不在乎的模樣徹底惹怒了對於家主之位汲汲營營的眾人,大家紛紛怒瞪著她,雖然氣氛緊張,可除了怒罵之外,倒也沒有人敢對她動手動腳,只是話愈說愈刻薄。 「當真是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了!你要知道,若非家主心慈,像你這種不守婦道、不顧家族臉面,膽敢與人私奔生子的人,就該捉去浸豬籠,這樣你才能反省自己的罪過!你的女兒也是個小雜種,憑什麼和我的女兒一起甄選家主?」 「我倒寧願當初被浸豬籠,至少還能在陰間做個伴,只不過是放不下甄丫頭……」平鏡娘喃喃自語著,眾人想聽個仔細,她卻已沒了後話。 「瞧瞧,果真是忘恩負義的,家主仁義,倒惹來她滿腹的不滿和怨懟。當初便不該救她,應該將她除籍,把她浸豬籠以昭世人……」 「就是,就是!」 「她這種人生的女兒能有啥好的,要我說,根本不該讓六丫頭參加這次的競選。」 唾罵聲和議論聲並沒有隨著日頭的漸漸西移而平息,反而更加火熱和百無禁忌。 「要是我來做家主,早就將她們母女都抓去浸豬籠了,免得污了咱們平家的名聲。咱們平家可是世家,怎能容得下這樣的人!」 說這話的是平家的三姑奶奶平麗娘,她招夫入贅,一向是族裡的大刺頭,也是如今繼承家主的人選中,呼聲最高的平子丹的娘親,她對於任何有可能接任家主的人選都是尖酸刻薄的。 「所以……我要不要立刻把家主之位讓出來,好讓你來當家主事?」 那話問得出其不意,性子急躁的平麗娘也沒多想,下意識地應道:「如果能這樣,自然是好。」 平家現任家主平宛冷冷地說道:「想來你真的不滿我很久了。其實你想要我這個家主之位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朝廷裡的盤根錯節、經營買賣,你又會幾樣?」那薄薄的唇一抿,臉上便立刻浮現一抹讓人膽寒的冷厲。 原本還吱吱喳喳說得正歡的平家人頓時噤若寒蟬,眾人有致一同地稍稍往後挪了挪,很快的,平麗娘就孤伶伶地待在了眾人圍出的圓圈中。 平麗娘張爪舞爪、盛氣凌人的氣勢消失無蹤,臉色頓時成了雪白。她看著平宛,心中忍不住埋怨起自己的運氣怎麼這麼背,平素沒多說什麼,偏偏今天管不住自己的嘴,還被家主親自聽了去。 她吶吶地低聲喊道:「家主……」哪裡還有半點方纔的洶洶之勢。 「你既然對我的決定有疑義,那倒也簡單,我給你一家店,若你能在一個月內替平家賺來五千兩,又或者是能憑你那張嘴拉攏出一門像樣的親事,這家主之位我隨時可以讓出。」 這話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聽在平麗娘的耳中卻宛若喪鐘。她驀地雙膝一軟,整個人趴跪在地上,「麗娘哪裡敢有這樣的心思,只不過是被鏡娘這個忘恩負義之輩給氣得狠了,這才口不擇言,求家主饒恕。」 她五體投地,周圍的人倒也沒有指指點點,人人臉上都是浮著淡淡的恐懼。 在平家,家主的地位大過於當朝的皇上,只要家主一句話,平家的人無論原本地位如何尊貴,都會被逐出平家,雖不至於淨身出戶,但是平素養尊處優的他們一旦沒有了平家的光環,就會衰敗得比誰都快,所以平家之中,家主之位是人人作夢都想得到的,因為沒有人敢得罪家主或違反家主的決定。 平宛抿唇不語,環視著眾人,只見人人迴避著她的視線,唯有眼神掃至平鏡娘時,平鏡娘睜著一雙已無朝氣的眸子回瞧著她。 她瞇了瞇眼,卻沒有對平鏡娘多說什麼,只是向臉色煞白的眾人說道:「今日的比試已經結束了,但沒有選出下任的家主,只選了三位候選人。」 聽到她的話,眾人雖然不解為何折騰了那麼久仍沒有確定的答案,但他們都雙眸明亮,散發著期待的光芒,希望那三個孩子之中有一個是自家的。 「我決定讓平子甄、平子丹與平子語三個孩子跟我學習,待得一段時間後,我再親自指定一個孩子成為下屆家主。」 聽到了平子甄的名字,眾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有著不平之色,卻無人敢出聲質疑,畢竟現在平麗娘還趴跪在地,誰敢再去捋家主的虎鬚? 相較於眾人臉上的不平與艷羨,本就臉色蒼白的平鏡娘在聽到女兒的名字之後,臉上更是再無一絲血色。 她瞠大了眼瞪著平宛,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張口便噴出了一朵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花。 看到那血霧,平宛的眸中驀地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隨即冷言說道:「身子不好就該好好待在屋子裡養著,來這兒湊什麼熱鬧。」 「有你在,我自是不能好好待在屋子裡,我得來看著我的甄娘,免得有人存心害了她。」 這話直白得讓週遭的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大家以為平宛絕對會勃然大怒之際,她卻淡然地開口說道—— 「子甄很好,在平家不會有人傷害她。你快快回屋去養好身子,若是子甄真的有天賦,以後自有你享福的好日子。」 「享福?你倒是享了福,可你以為我稀罕平家的金銀權勢、錦衣玉食嗎?這些我不想要,子甄也不會想要,若是你能大發慈悲放了我們母女,將我們逐出平家,我會很感激你。」平鏡娘望著平宛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那幽深的眸子裡有的只是深深的恨意和祈求,雖然她知道自己所求終不能得,但還是忍不住一求再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