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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攸齊 楊秀枝冷笑一聲。「牛郎就牛郎,俱樂部就不是牛郎了?」 「不一樣!」李智勳睜大眼,為自己解釋:「就只是喝酒聊天而已,跟牛郎不一樣,牛郎是要陪上床的!」 「還要騙我?!」楊秀枝指向徐東俊,拔高聲量:「我剛剛明明聽見他說什麼性交易!」 「我們公司有規定不能做,那是我自己要做的!昨天那個女生……她說要給我兩萬塊,我才跟她去汽車旅館開房間。」 「兩萬塊……」楊秀枝頻搖首,失望透頂,「兩萬塊你就能賣了自己……」 「我是賺錢。兩萬塊拿到手,我們就有多一點錢可以運用,只是一個晚上而已,為什麼不賺?」母親那對他失望的祌情剌痛他,他不禁紅著眼眶,高聲答話。 他不是殺人放火,也不是偷拐搶劫,他做這些不都是為了減輕她的負擔,她怎能對他失望? 「啪啪」兩聲,楊秀枝手中的雞毛撣子在李智勳身上落下,下一秒,她哭了出來:「做這種丟人現眼的工作,你還理直氣壯?!要賺錢什麼工作沒有,你要去做那種脫褲子陪人睡覺的小白臉?!」 「就算當小白臉又怎樣?!有什麼工作可以一晚賺兩萬?你嫌我丟臉,當初幹嘛生下我?!」他吼回去。 李芳菲欲上前制止李智勳的出言不遜,手腕被緊緊牢握——徐東俊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來到她身邊,左手掌緊扣她的右手。 她掙扎,難撼動他半分,她欲張口讓他放手,他搶先開口:「他們母子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你一個外人別插手。」他拉著她在椅上坐下。 「對、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為什麼要生下你……我當初為什麼要結婚要生下你們……」楊秀枝扔了雞毛撣子,往後癱坐在籐制搖椅上,神情有些恍惚。 李智勳懊悔,跪了下來。「媽……」 「我如果知道把你養這麼大你會跑去做牛郎,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楊秀枝如洩氣皮球,話中帶著自責。 「媽,你不要這樣,我、我就是看你那麼辛苦,都五十好幾了還要去上大夜班,我才想要多賺點錢。」他眼眶潮濕,哽著聲音又說:「我真的沒跟那些客人上床,昨天收了兩萬塊,我喝到不省人事,睡一覺醒來那個小姐就不見了……我、我……說實在的,我也不想賺這種錢……」鼻涕滴落,他手掌一抹,看見之前被客人用煙頭燙傷留下的傷口,忽然難受得說不出話。 楊秀枝看著跪在身前涕泗縱橫的孩子,心酸不已。她哪裡不明白他的心思,是這個家對不起他,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讓他順順利利完成學業、快樂生活,可無論如何,她也不願孩子從事那種工作。 「你給我做那種工作,都不怕人家笑你?你伯父伯母、你叔叔嬸嬸,還有你姑姑、你阿姨你舅舅,你那些堂表兄弟姊妹,他們要是知道你做那種工作,會有多瞧不起你。我老了可以不要這張面皮,你才幾歲!你以後還要結婚,那些女生知道你做過牛郎,還有誰要嫁你?」 他哭著說:「我想不到那麼遠的事,眼前的生活都快過不下去了,我還想什麼以後?你說我會被笑,但那些人有什麼資格笑?在我們需要幫助時,那些人誰對我們伸出援手了?只會落阱下石的人有什麼立場笑我?我偷了還是搶了?我難道不是因為需要錢吃飯才不得不去陪女人喝酒?」他沒忘記母親放下尊嚴,求那些所謂的親人伸出援手,被拒絕了還要被冷嘲熱諷的畫面。 楊秀枝說不出話。成人世界的現實面早被孩子看得通透,這世界有錢就有血緣,沒錢誰還記得你與他們流著同樣的血液。 李智勳那番話同樣震撼了李芳菲。是怎樣的生活,又是怎樣的經歷,竟讓一個高中生有這樣的體會? 手腕被緊握了下,她回神時,目光觸及那被握住的手腕,才想起來這男人一直沒鬆開過他的手。她抬眼看他,他臉龐朝外頭偏了偏,示意離開;她看了那對母子一眼,起身跟著他離開——李智勳的母親已知道他的工作內容,缺課問題自然會有他母親去注意。 步出屋外,她還是有些擔心,頻回首張望。徐東俊啟唇:「看什麼?」 「怕他們吵起來。」 「剛才不是吵過了?看也知道媽媽很疼兒子,兒子又孝順,再怎麼吵頂多就是做兒子的多挨幾鞭而已。」 她看了他一眼,踢了踢地上小石子。「不是你被打,當然可以說風涼話。」 「我實話實說。」他看看巷道兩側,問:「怎麼來的?」 「開車。」 「我搭你車。」他說得極為自然。 李芳菲瞠圓秀目。「為什麼?」 「我讓Jeff把車開回去了。」 原來車內的人是Jeff。「你為什麼要Jeff把車開回去?」明知道還要用車。徐東俊不說話,盯著她看,唇角含笑。她被瞧得發毛,猛一想起她這是不打自招。她調開眼神,問:「笑什麼?」 「笑你單純。我要是不讓Jeff先把車開回去,哪有機會搭你的車?」 「你憑什麼認為我是開車過來,又憑什麼認定我會讓你搭便車?」她雙手插進外套口袋看他。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過來的,你要是開車或騎車,我就搭你便車,你要是走路過來的,我就跟你一樣靠雙腿,你搭大眾交通運輸工具,我也能搭。至於我篤定你會讓我搭便車這事……」他笑了一聲,湊近臉龐看她。「男朋友回不了家,女朋友開車送一下,這不是很浪漫嗎?」 「……」她瞪著他。他早認出她,偏還裝模作樣。 「願賭服輸是你說的,與我約會也是你答應的。」他長指刮了刮她臉頰。「不過你這女朋友做得真不及格,留的電話居然是男人接的,存心讓我吃醋?」 第3章(2)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這才是他的本性。李芳菲煩躁地撥開頰上那只吃她豆腐的手指頭,不說話。 那晚離開夜色風華前,他再度開口要電話,她隨手寫下一串號碼,是吳承佑的手機號。她想他身處八大行業,什麼樣的人沒見識過,或許連黑道也有關係:如他這般滑溜又靈敏的性子,不會沒猜到她給假號碼,但當時他什麼也沒說,將她寫下的號碼紙條慎重摺疊,收入口袋。 她以為她拒絕的意思非常明顯,料想不到他真撥了那個號碼,不知道吳承佑接聽時是何反應? 「電話我讓Jeff打了。」徐東俊將她面上豐富表情收入眼底,開口澄清。她知道他是在暗示她,他沒那麼蠢;她發現她的反應都在他掌握之中,這令她不悅。李芳菲扭頭就走。 他舉步跟在她身後。她走得急,他慢吞吞拖著腳步,落後她一截時,才揚聲喊:「李老師方小姐,你走這麼快我跟不上!」 她氣惱地回首,鏡片後的目光惡狠狠。他笑著走近,停步在她面前。他抬首揉揉她發頂,像在順小狗小貓毛髮,噙著笑意說:「一大早就發脾氣,小心皺紋冒出來。不過不管你長多少皺紋,我對你的興趣一樣不減。」 他眉濃目深,微微彎起的眼角十分勾人,他用他這副俊美皮囊迷惑過多少女人?細想那夜她約的是小智,來的卻是他,他誠懇介紹他自己是小智,其實早已知道她上門消費的用意;他可以不動聲色,又吻又抱隱約情深,那是有多深的城府才敢對她如此放肆?是不是更早之前,也許在樓梯口被他壓制身體時,他已察覺出她並非單純上門消費? 「你喜歡看人當跳標小丑?」她冷聲問。 他手指搔弄她下巴,道:「我以為這叫逗弄、叫調戲,很有情趣不是嗎?」 「情趣你個鬼!」她壓低聲音吼,撥開他的手,朝停車方向走去。 他笑著跟上。在她打開車門時,大掌一按,壓住她剛開啟的車門。 「你做什麼?!」她回首怒視,恰被他圈圍在懷間,鼻尖有清爽氣味,想來是牙膏或胡後乳的味道。 「第一次約會,應該由我開車才有誠意。」他努下巴示意。「你坐那邊。」 「誰要跟你約會了!」她的發被風拂亂,說話時,唇角沾上髮絲。 「你啊。」他長指撥開她的發。「你喜歡反悔?」 「我沒反侮。那天我答應的是一個叫小智的公關,不是你。」「答應小智的是一位方小姐。」他回完,突覺他們的對話實在幼稚,他歎口氣,像是退讓。「一人一次,剛好扯平。」 「扯平是你說的,我沒同意。」她轉身,他一手還壓著車門,一手撐車頂,她被困在車門與他身體間,這姿勢令人尷尬。「你放手。」 「車鑰匙給我,你過去副駕駛座,我就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