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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寄秋    


  「那位靈兒姑娘呢?」他真想拿府裡那兩位來換。

  南懷齊看了一眼過於關心的風吹柳,看得他心裡犯嘀咕。

  「放心,我讓緋衣盯著她。」任何一個隱患他都不會犯過。

  「緋衣,她不是你身邊唯一的女暗衛?!」他一度以為王爺會收了她,就是不為妾也至少是位夫人。

  震驚的不只是他,連溫半城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敝的,後院是女人的地方,不派緋衣,難不成要本王送個男人進去?」他冷笑著一橫目。

  是不奇怪,可是那於靈兒只是一名通房而已,犯得著派出武藝精湛的緋衣嗎?

  隨便找個會拳腳功夫的武將之女佯裝丫鬟盯著就成,王爺此舉未免太慎重了。

  第3章(1)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來到於芊芊面前的丫鬟,是前院胡管事送來的,補足通房配給的兩個一等丫鬟,不經由錦心的手,而且更守規矩。

  她頭上紮著雙丫髻,綁著粉色緞帶,又用紅絲繩將剩下的長髮編成一條髮辮,輕垂背後,一身洗得半舊不新、中規中矩的青衣比甲長裙和羅衫,腳上的鞋子也穿得很久了,繡著兩隻小粉蝶。

  看著這粉面若霞,恭敬垂首的丫鬟,雖生好感的於芊芊有股莫名的違和感,總覺得有一絲絲古怪,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也不知是否是自個心理因素作祟。

  入了晉王府好些時日了,她就像被人遺忘的深閨怨婦一般,不單單見不著拽得二五八萬的冷面王爺,連只雄的蒼蠅也沒瞧見,一眼望去不是花就是樹,還有七尺高圍牆。

  有了晉王親自過目的王府規章,後院的臭臉管事錦心的確沒敢虧待她,每日按照五菜一湯的通房分例送來三餐,每月五兩銀的月銀也按時送來,一切按規矩來不打折扣。

  可是呀!凌虐人的厲害手段不在身體上的折磨,而是心靈方面。

  瞧瞧這些花多虐人呀!美則美矣,卻是清一色的白菊、黃菊,還是送葬用的那一種,一盆一盆地排在她房門口外的迴廊上,活似是在咒她,讓人一早瞧見就難以痛快。

  再看看那些老得掉牙的看門婆子、面如風乾橘皮,還缺兩顆門牙的粗使婆娘、要扯著嗓門大吼才聽得見的嬤嬤,幾個三、四等的小丫鬟一個比個丑,即使飯菜再香她也吃不下去。

  幸好她夜裡睡得沈,沒有半夜上廁所的習慣,不然茅房在屋子外頭,她一起身走動,瞧了這些個牛鬼蛇神還不嚇個半死?

  錦心的用心可真是高哪!小雞肚腸裝出大度,全無遺漏地安排得妥妥當當,叫人捉不出錯處,偏偏還能叫她不爽快,著實是個精明的,連她也不得不歎一聲南懷齊對錦心是大材小用了,她放在大戶人家的後院多好用,不做管事做姨娘,準是一等一的宅斗高手。

  這一招趕不走她也噁心死她,真正好計策,她被打壓得有點蔫了,很想自製五爪鉤索翻牆去,不管不願的投奔自由。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那一張賣身契形同催魂符,還有那個叫於青松的小弟,果兒塞在玫瑰糕裡讓人送到她手中的小紙條明白的寫著,她要再不動手,下一次她收到的將是血淋淋的指頭。

  於芊芊自認為是自私的人,但是她的自私以不傷人為前提,既然她佔了於靈兒的身體,好歹回報一二,最起碼得保下人家的弟弟,別讓姐弟倆在地底下團聚。

  「奴……奴婢叫紅蕖,主子。」丫頭羞紅了臉,小巧的鼻頭冒出幾滴薄汗。

  「咦!你叫紅蕖,這倒巧了,紅蓮,快過來認親戚,你們池子產的?」蓮花和荷花都齊了。

  蓮浮於水面上,清雅而高潔,端麗秀慧,荷出水而立,嫵媚可愛,嫻雅純潔,迎風搖曳多有風情。

  蓮與荷外形相仿,皆生於水中,若不細較,其實也相差無幾,都是美好的事物。

  「主子叫奴婢做什麼,奴婢哪有什麼親戚……」一頭汗的紅蓮跑了過來,兩手還沾著白的、黃的菊花花瓣。

  「啊!好眼生的姐姐,你是我家親戚嗎?我以前沒見過,你是表姐還是堂姐……對了,我叫紅蓮,我爹娘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你還有親人嗎?我要叫他們什麼……」顯然的,在於芊芊的調教下,原本怯生生的紅蓮變得活潑多了,還是個話癆子,一有機會就說個不停,好似她前輩子是個啞巴,今世來說夠本的。

  「你在做什麼,我看你好像很忙?」細心的紅蕖從她發間取下一片葉子,拿出素淨的帕子擦去她鼻上的汗。

  「不忙、不忙,姑娘想泡菊花茶,還想收集菊花花瓣曬成干花,塞入枕頭裡當菊花枕,所以我在摘菊花,把花瓣一片一片撕開。」這活不累人,主子叫她在樹蔭下做,不必曬日頭。

  「我來幫你。」紅蕖主動的幫忙,笑得可開心了。

  紅蕖十六歲,比十二歲的紅蓮略高半顆頭,可外表看來一樣稚氣,都是偏瘦,不胖,膚色不甚白皙,偏小麥色,一看就知道是常在外頭跑的,不是享福的孩子。

  兩人一見如故,像好姐妹,手牽手走到大樹底下,數十盆白菊、黃菊已讓婆子、丫頭搬到樹旁的蔭涼處,紅蓮讓出自己的小凳子給紅蕖坐,自個兒搬了顆石頭當矮凳,人比花嬌的小丫頭有說有笑的撕菊花,丟進畚箕裡。

  多好的畫面,那些黃白花襯著兩個小丫頭,變得一點也不扎眼了,眼前的溫馨讓於芊芊看得好感動,她們的笑容處處透著天真爛漫,花好哪有月好,月好哪有人好,人才是人間最美的風景!

  只是這情景再美也是暫時的假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也該動一動了,老是悶在院子裡,人沒病也會悶出病來,錦心的小手段她還不放在眼裡,若要耍起心眼來,十個錦心還不是她的對手。

  於芊芊歎了一口氣,扭腰擺臀地做著伸展的動作,兩手往上伸直,在頸後交握,拉了拉背,又扭轉腰身,身體往前彎腰,指尖碰到鞋面,如此重複了數回,活絡筋骨。

  紅蓮早已習慣了主子的怪異舉動,雖然她服侍的時日並不長,但是年紀小的好處是接受度高,頭幾回見了還驚駭得差點掉了眼珠,以為主子要折成兩截了,一旦見多了也就不再一驚一乍,甚至學著主子做所謂的「伸展操」。

  倒是沒見過的紅蕖覺得十分驚奇,不時回頭偷瞄幾眼,見主子好端端地伸腿拉筋,她也漸漸地放下心,一邊聽著紅蓮拉拉雜雜的細語,一邊專注的撕菊花瓣。

  一片花海中,雨名稚嫩的丫鬟專心忙碌著,渾然不知她們家姑娘邊伸腰邊走遠,一步一步離開春泥院,沿著牆根尋幽探秘,熟悉地形。

  不是於芊芊不信任身邊的丫頭,而是她要做的事不可告人。

  她來去自如,身如狡兔,沒有任何牽絆,其實她更樂於一人獨來獨往,省卻不必要的麻煩。

  憑那日進府的記憶,她知道晉王府很大,比她在北京參觀過的王府還要大上數倍,小橋樓閣、院落亭台,聽說還有練武場和後山,她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少說有幾十畝,一天之內要走得完著實困難。

  正打算放棄,因為她走偏了,越走越荒涼,分明是府裡的偏僻處,人煙罕至,鬼都不來,她認個什麼瞎路?日後用來藏身倒是不錯,只是她希望沒有用到的一天。

  驀地,一陣類似小孩的嗚咽聲傳來,她背脊一涼,心裡有些毛毛的,暗忖這府裡不會也發生過什麼害命的陰損事吧!

  不過沒做過虧心事,她稍稍振作,不再害怕,循聲繞過一叢比人高的野草,又過了一道頗有歲月痕跡的月洞門,斷斷續續的抽噎聲更明顯了,彷彿近在牆後頭。

  而後她聽見錦心不太耐煩的聲音。

  「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已經五歲了還這麼不懂事,都說了百合梗米粥不是給你吃的,細面撒蔥花,還多了半顆蛋已經不錯,你到底還要鬧什麼?」再不吃,就餓他幾頓,看他還使不使小性子。

  屋內的錦心沒瞧見身後的圓形格子窗邊多了道人影,她對著南懷齊時的溫柔嗓音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不悅的責怪語氣,她蔥指纖纖地一指,似乎在指責那個孩子。

  於芊芊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見到八角博古架下方有個蜷著身子的小身影,看起來是個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有些過舊了,褲腳短了三寸令她在意的是那張蒼白小臉,沒到什麼虐待,卻看得出並未受到妥善照顧,個性怯懦畏縮,不太有活力,惶恐的臉色有如遇見貓的老鼠,瑟縮著身子。

  她想到自己的童年,不負責任的年輕爸媽,以及他們為了誰養她,在她面前聲嘶力竭爭吵的情景。

  那時,她寧願自己不被生下來,因為她的出生毀了一對少男少女的未來,她是他們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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