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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凌淑芬    


  諾蘭回到房裡梳洗整齊,一下樓,發現母親竟然還坐在客廳裡。一迎上那雙老奸巨猾的眼,他的頭皮立刻發麻。

  「兒子,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用保險套?」

  「媽!」

  「這件事情很重要,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都應該保護他的女伴。我是相信你不會染到什麼奇奇怪怪的病啦,不過小心點總是好事。」

  「媽!」

  「幹嘛?我是你們的母親,我總有權利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要繁殖吧?」

  「媽!」

  「好啦好啦,真是的!問問都不行……」

  原來當你解開心結時,世界會變得如此閃亮。

  米亞戴著諾蘭送她的首飾,愉快地走在人行道上。剛才樂雅打電話邀請她去他們家午茶,無事一身輕的米亞就來赴會了。諾蘭承認他確實派人跟著她,不過那是為了她的安全起見,她的行動從來沒有受到拘限。米亞可以明白他的顧慮,不過她還是努力爭取,終於讓諾蘭同意她在家附近的時候,可以自己四處晃晃,不必非得找個人陪。

  霍德家離部長官邸看似很遠,以地址來說是落在兩個不同的路段,走路要十幾分鐘。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霍德家後方和官邸的後面隔著同一片森林公園,穿過公園斜對角的快捷方式,其實走路幾分鐘就到了。

  不過米亞打算買個咖啡蛋糕當伴手禮,所以她今天是走外面的大馬路。到了蛋糕店,她買完出來,提著蛋糕繼續輕鬆寫意地散步。

  有多久沒有這種優閒的心情了呢?

  她的手按著鎖骨處,諾蘭送她的墜子就藏在裡面,貼著她灼熱的肌膚。

  眼尾餘光處,有一條人影固定跟著她。可能諾蘭跟手下說過可以讓她知道他們的存在,所以那些人不再是全然的隱形狀態,偶爾也會被她看到一下。不過,眼角已經是他們現身的最大幅度,通常等她轉正目光,那些影子又會不見了。

  米亞淘氣地想,如果她故意站在原地一直轉,不曉得那些人還能躲到哪裡去?「米亞!」驀地,一隻粗魯的臂膀衝過來扯住她。米亞大吃一驚。

  「舅舅?」

  「妳好樣的!妳惹的麻煩卻叫我們來收拾!妳還知不知羞恥,竟然敢逃離妳的丈夫,讓人家找人找到我們部落來?我們娘家的臉都被妳丟盡了!」

  米亞眼尾瞄到一抹人影迅速接近,她用眼神示意他不用過來。那位保鏢頓了一下,依然慢慢走近,卻不插手。

  「舅舅,這麼多年不見了,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米亞心平氣和地看著她母親的哥哥。

  她的反應倒讓她舅舅一愕。

  印象中,米亞總像一抹膽小怕生的影子黏在她母親身旁,沒想到事隔多年,歷盡風霜的她早不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小女孩。

  她舅舅頓了一下,重振旗鼓,凶巴巴地吼。

  「妳真是丟死人了!跟妳媽一樣丟盡我們家的臉!女人嫁了男人就是丈夫的財產,妳怎麼可以隨便逃離夫家?妳知道妳讓我們有多丟臉嗎?」「我根本沒結過婚,哪來的丈夫?」她冷靜地回答。

  舅舅只認定她想撇清,才不相信她的話。「妳的丈夫不是索達嗎?就算他偶爾會教訓妳,男人打女人還不是為了妳們好?妳竟然就這樣逃了!還把人家的東西一起偷走。妳知道他派人來問的時候,我們有多尷尬嗎?妳外公有多痛心?妳眼中還有我們嗎?後來索達找到妳,說妳人在首都不肯跟他回家,要我們一起來勸勸妳,我們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妳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妳今天就跟我回去!」

  什麼叫男人打女人是為了女人好?

  累積多時的怒火一口氣爆發!

  她用力甩開舅舅的手,清脆有力地朗聲說:「我已經說過了,我沒有丈夫,更沒有結過婚,別人要編什麼謊話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什麼家族榮譽?我還以為十年前你們就說得很清楚,我和媽媽早就被驅逐出門了,我們的事都跟你們沒有關係了,你現在又來找我談家族榮譽,會不會太可笑?」

  「妳!妳!」

  「這位先生,請你搞清楚,我的名字叫『米亞』,就是這樣而已,沒有姓,只有名,所以我只屬於我自己。從我母親死後,我就和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麻煩你去別人的身上找你的家族榮譽,恕我不奉陪了!對了,麻煩幫我一個忙,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這對我們兩方都好!」

  她轉過身,大步走開。

  「妳——妳——妳說什麼——」舅舅氣到都快中風了,一口氣就想衝過來巴她。

  她的隨身保鏢馬上將他攔住。

  米亞憤怒不已,從頭到尾不再回頭。

  什麼舅舅!什麼家人!小時候將她們母女棄之如敝屜,現在看見人家手下一大堆,覺得她「發了」,又突然發現她是家人了?

  別說她死也不可能讓索達變成她的丈夫,即使她將來嫁得好,也跟這一家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她憤怒得甚至忘了手上還提著蛋糕,大步甩呀甩,等甩到霍德家門口時,蛋糕都糊了。

  若不是門房已經認識她,看她這一臉殺氣誰敢讓她進去?

  「米亞,怎麼了?看妳臉色難看成這樣。」樂雅從花廳迎出來,一眼就看見她面紅耳赤的模樣。米亞將蛋糕塞給旁邊迎上來的女傭。

  腎上腺素分泌太過旺盛,一時還無法平靜下來。她努力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為那種人費神。

  「沒事,剛才在路上被一個瘋子纏上,和他吵了一架。」

  「瘋子?沒有危險性吧?要不要派人出去看看?」平藍聽到聲音也迎了出來。

  「沒事,」她繼續深呼吸,直到整個人稍微平靜一點。「怎麼只有我們三個,翡莉呢?」

  「她去美國談一部新片子的合約。她經紀人那裡最近又接到一些瘋狂影迷的來信,費森大哥不放心,就陪著她一起去了。」樂雅回答。

  翡莉的安全措施是由費森一手負責的,其嚴密程度可以說是連蚊子想飛進去吸血都要先請示過;親近的朋友常笑稱,要暗殺勒國總統都比暗殺翡莉容易。

  費森平時有自己的事業,並不會跟著妻子四處走,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盯緊一點。

  「不好意思,我頭有點痛,我還是先回去躺一下好了。」剛才被舅舅鬧了一頓,米亞已經沒有什麼喝午茶的心情。她想趕快回去和諾蘭聯絡。

  舅舅說索達已經找上門了,那她合理的猜測,上次在路邊看到陪著舅舅的那個中年人,很有可能就是索達的手下;那些人不知道在背地裡又在搞些什麼,她一定要讓諾蘭知道才行。

  「妳沒事吧?要不要先到我們的客房躺一下?」樂雅微有憂色。

  「沒有關係,我走後面的快捷方式回去,只要幾分鐘而已?」說完,也不等樂雅多問,她轉頭匆匆離去。

  樂雅和平藍互相交換了憂心的一眼。

  森林公園清蔥的綠意有助於她煩躁的情緒平撫下來。

  一想到舅舅剛才的話,她還是有些惱怒。

  丈夫!索達竟然敢自稱是她的丈夫!她光是想到就覺得嚴重的受辱!

  這一生,除了諾蘭,她永遠不可能屬於其它男人。

  她已經決定了,她愛他,她想當他的妻子。什麼身份前途未來那些,她都已經不再迷惘,那些現實的背景差異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遙遠,她會努力讓自己成為配得上他的女人。她要為他生小孩,看他幫忙換尿布、餵奶,他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看他和裡斯相處的樣子就知道了。

  一想到他抱著他們寶寶的模樣,她的心就融化了……

  喀喇。

  林間突然傳出來的異響讓米亞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有人?

  她全身僵硬,立刻停下腳步。

  米亞,沒事,別自己嚇自己。公園的這一區還是對外開放區,有人也不奇怪。

  她努力自我安慰,一面火速環視四周。剛褪去的腎上腺素再度蜂湧而回。

  由於這片森林公園連接不少重要人物的官邸,所以在靠近官邸的那一區是禁制區,平時有警衛站崗,外圍這一半則對所有遊客開放。

  現在還是上班時分,森林公園裡並沒有多少人。米亞告訴自己,或許是別的遊客經過時不小心踩到枯枝,更或者是跟在她身後保護的人弄出來的聲響——雖然她懷疑侍衛隊的人會犯這種錯誤。她加緊腳步往管制區前進。到了那裡就安全了,因為她和樂雅從管制區出入過幾次,那些警衛認識她。

  她匆匆往前走,驀地-

  喀喇。

  這次絕對不是她聽錯,那聲音確實是跟在她後頭的沒錯。

  所有求生本能迅速回籠,米亞開始快速地在林間穿梭。

  有一陣子她感覺自己甩開了後頭的聲音,可是過一陣子又會感覺那聲音追上來。

  她不知道保護她的人為什麼不見了,但她不準備待在原地等人家來救她。

  她前前後後往往覆覆地繞,有時甚至往迴繞一大段再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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