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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七巧    


  江焛聽了,蹙起眉頭。

  她既然人已經到公司樓下了,為何不親自跟他請假?還要透過警衛傳話?她家裡發生什麼急事,要她匆促趕回去?

  她是真的臨時被母親叫回家?或者是不想面對他,人到公司大樓,臨時又轉身離去?

  他不由得胡思亂想,很在意她的情緒。

  但他只能先擱下私人情緒,進會議室開會,結束後,又跟董重賢搭高鐵南下,去高雄拜訪客戶,並巡視一處工地。

  直到晚上,他才返回台北。

  晚上十一點——

  江焛在住處書房,處理欲變更的花蓮渡假村土地收購計劃。

  他看著派人查出的幾筆土地所有權人,盯著其中一筆,沉吟了下。

  他不由得回想那日去梅家的情景,又想到她。

  她應該回台北了吧?他猶豫著是否要打電話給她,但他要跟她說什麼?自然的問候她、詢問她家的狀況?那不像他,他也做不來。

  還是打給董重賢,讓董重賢跟她聯絡看看好了。

  他正打算撥電話給董重賢,手機響起,一看是一組陌生的號碼,他愣了下,隨即接起,「我是江焛。」這時間,也可能是客戶來電,他聲音低沉先報上名字。

  「江執行長,江大哥,我是梅揚平,梅梅韻的弟弟,對不起,這麼晚打擾你,我姊有沒有去找你?」手機那頭傳來梅揚平擔心的聲音。

  「你姊不是請假回花蓮了?」江焛愣愣地反問。

  「她是下午就到家了,聽說被我媽遷怒,嚴厲地罵了她一頓,她跟我媽吵起來,我媽氣得把她趕出去,她又匆匆回台北……」梅揚平向他交代從父親聽來的事情經過。

  母親在前一天下午接到詐騙電話,一人假裝是姊姊,大聲向她哭喊求救;一人偽裝綁匪,在電話中向母親要求高額贖金,否則就撕票。

  母親被電話中女孩的哭喊聲嚇到,一時慌亂無措,信以為真,怕對方傷害姊姊,但也付不出高達一千萬的贖金,兩方幾經討價還價,對方最後將贖金降為六百萬,還要求母親不准報警,甚至威脅一小時內沒收到贖金,就先送她一根姊姊的手指。

  母親掛掉電話後,想到有可能是詐騙,連忙撥打姊姊的手機,怎料姊姊竟關機,手機完全不通。

  那時間姊姊不可能會關機,因為聯絡不到姊姊,她更惶恐害怕若沒按照綁匪指示,姊姊會遭遇不測。

  又因父親不在家,父親也沒手機能聯絡,母親眼看距離銀行關門時間快到了,不敢再耽擱,匆匆拿著存折、印章,騎機車趕去銀行,按歹徒給的賬號,匯出大筆現金。

  他父母雖省吃儉用,但為了供兩個孩子唸書,其實身邊沒多少積蓄。

  母親能一口氣轉出六百萬現金,其中絕大多數是代收的會錢。

  因她接連起了好幾個會,會腳數十人,累積的會錢有五百多萬,而其中有幾個會過兩天就有人要標了,母親若生不出現金給會腳,恐怕要吃上倒會加詐欺罪名。當父親回來得知此事,無比詫異,直說母親太傻被騙了。

  可他們試圖再跟姊姊聯絡,她的手機仍舊不通,一時下落不明,令兩老不免擔憂。

  母親認為都按歹徒指示給了大筆贖金,姊姊該安然無恙才是。

  直到隔天早上,母親聯絡上姊姊,一確認她無恙,且根本沒發生什麼綁架案,母親才驚覺真的被詐騙集團騙了,母親又氣又惱,要姊姊立刻回家一趟。

  母親將矛頭全指向姊姊,怪她害她倒大楣,被騙大筆金額,要對一干會腳失信,要背負龐大債務,甚至吃上官司。

  母親對姊姊怒聲謾罵,父親雖幾度想勸說,卻完全止不住母親的怒火,而向來溫順的姊姊也忍不住回嘴,與母親吵起來,令母親更惱怒,甚至撂話要跟她斷絕母女關係,趕她離開家,再也不要回來。

  姊姊哭著跑出家門,父親想追也追不上,只能打電話給人在台南唸書的他,向他告知這件事,要他在下課後北上一趟看看姊姊,安慰安慰她,而父親還得留在家處理母親的情緒。

  當他晚上十點到達台北,搭出租車前往姊姊租屋處,沒想到公寓竟然發生火災,問住戶表示無人傷亡,但也沒人看見姊姊的行蹤。

  由於姊姊的手機一直不通,他只好打電話給江焛,他覺得江焛對姊姊有意思,說不定姊姊是去投靠他。

  江焛聽完,替梅梅韻感到難過,更擔心她此刻的狀況。

  她連租屋處都回不了,能去哪裡?

  他第一個想到董重賢。

  他先安撫梅揚平,表示如果有他姊姊的消息,會立刻跟他聯絡,並確定他可以先暫住朋友家後,便結束了通話,接著他馬上打給董重賢,對方完全不知情,一得知梅梅韻失聯,也很擔心。

  董重賢表示會先去公司看看,江焛則開車去她租屋處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人。

  梅梅韻很想仰天吶喊——為什麼老天爺要一直欺負她!

  前一天被心儀的男人罵得狗血淋頭,在即將被炒魷魚之際,又被母親倉促叫回家,被母親罵得更淒慘,還揚言跟她斷絕母女關係。

  她被趕出家門,傷心乘車返回台北,一回到租屋處樓下,卻見圍起了封鎖線,消防車正在滅火。

  她一時不知道能去哪裡,在街上漫無目的兜轉,路過便利商店,進去買了四瓶啤酒,打算一醉解千愁。

  她走到附近公園,坐在公園椅上,心情苦澀喝著生平首次喝的苦澀啤酒。

  她皺著眉頭,灌完一罐再接一罐。

  她心想,今晚該不會要夜宿公園?

  接著,突來一陣傾盆大雨,她連從背包翻出雨傘都無力,哀怨的被淋成落湯雞。

  她好想哭。

  不,她早已淚流滿面,臉上淚水、雨水混雜,狼狽又可憐。

  她索性放聲哭泣,反正這裡沒人看,她也沒什麼形象要顧,就將內心累積的悲傷委屈,一股腦兒宣洩出來。

  她坐在公園椅,雙肩顫抖,嚶嚶啜泣,任雨水繼續打下,模糊視線呆望著前方沐浴在雨中的幽黑樹影。

  她不是沒想過去找董重賢幫忙,向他開口借錢,但想到他每個月要付前妻贍養費,加上女兒還在隱研究所,即使能借錢給她,也借不了多少。

  她唯一認識的有錢人,只有江焛。

  想到江焛,她的心更是酸澀。

  她才捅了大婁子,令他氣怒不已,她的工作也許明天就不保,怎可能開口向他求援……

  正當她心灰意冷,感覺無路可走之際,她的左手臂被人一把拉起。

  她驚了下,轉過臉,模糊淚眼望見一張朦朧熟悉的臉孔。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坐在這裡淋雨?」江焛好不容易找到她,見她狼狽可憐的模樣,心口一扯,心疼也氣惱。「現在都幾點了還在這裡晃,你有沒有危機意識?」

  「我……」梅梅韻聲音輕顫,訝異他會來找她,然而面對他責難,她還是只能再度道歉,「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算了,先離開這裡。」江焛拉起她的手腕,匆匆朝停在公園旁的房車走去。

  梅梅韻沒掙扎,抽抽嘻噎地被他拉著走,被他推進車內,隨後被他帶回他的住處。

  「我這裡沒有女性衣物,我的襯衫、短褲借你,你先去洗個澡,換掉濕衣物。」江焛拿了件襯衫、短褲和浴巾、毛巾,塞給她。

  「我……」梅梅韻呆呆地望著他,腦袋一時無法運轉。

  「快去!」江焛催促道,擔心她一身濕會感冒。

  她捧著他給的衣物,朝他所指的浴室方向走去。

  當她換下一身濕衣物,站在花灑下,匆匆沐浴完,她拿浴巾擦拭身體,不由得望著鏡子發愣。

  興許是前一刻喝了酒,加上洗熱水,體內酒精發酵,教她竟橫生一大膽念頭,她是不是可以靠這副身體賺錢,替母親還債?

  她沒換上他給的衣褲,用浴巾包裹身子,頂著半濕的發,推開浴室門。

  她赤腳踏出浴室,緩緩朝客廳走去。

  江焛坐在沙發上,端起熱咖啡啜一口,聽到身後的輕微腳步聲,他道:「先坐下來,我幫你泡杯熱牛奶。」

  他起身,打算再去廚房。前一刻他泡妥咖啡,不確定她洗澡要洗多久,便沒先替她準備熱飲,而他這輩子可還不曾替人溫過牛奶。

  當他一轉頭,倏地心口一重跳。

  緩緩走來的她,身上只圍了一條白色浴巾,露出白皙肩頸、兩條藕臂、半截大腿和小腿,赤裸著雙足。

  她頭髮半濕,一張白淨小臉,眼眸氤氳,雙頰酡紅。

  她不若先前在雨中啜泣時可憐又狼狽,此刻的她性感嬌柔,簡直引人犯罪!性感?他先前絕不可能將這字眼套在外表平凡的她身上,現下,他一顆心震盪,身體某個敏感部位蠢蠢欲動。

  該死!他暗惱,怎會輕易對她產生遐思慾念!

  「怎麼沒換上衣服?浴室外面有拖鞋。」他擺開視線,壓低聲音,故作鎮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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