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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齊晏 而且在幫步遙做催眠治療時的情緒失控也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他發現她似乎對步若水這個名字特別敏感,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宴席散了以後,在回房的路上,黎曼東就忍不住開口問:「你今天情緒有點不穩定,到底是怎麼了?」 「沒事啊!」 黎曼香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她不想讓黎曼東知道她對一個男人的幻影感興趣,那只會挨他一頓教訓。 黎曼東看得出來曼香並不想對他明說,但是她的不尋常讓他很不放心。 「曼香,別人的前世今生,我們都只能當個旁觀者,絕對不能跟著陷進去,這點你自己很清楚。」他正色提醒。 「這些我都知道,哥,你別多心了。」黎曼香笑了笑。 「希望是我多心,不過我還是覺得這裡愈來愈古怪,乾脆明天我們搬到酒店去住,別住在這裡了。」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預感愈來愈強烈。 「不要,我不想搬去酒店住,我喜歡這裡。」黎曼香一口拒絕。 「但是我有不祥的預感——」 黎曼香笑著打斷他。 「哥,我們兄妹什麼沒有經歷過?陰氣再重的鬼宅我們都不怕了,何況這裡一點也不陰,要有什麼不祥的預感,我應該比你的感覺更強烈才對。」 「這裡是不陰,但是很邪。曼香,你可能已經被困住了,所以才會沒有自覺到危險。」黎曼東認真地說。「不管怎麼樣,我們明天都要離開這裡。」 黎曼香臉上有種迷惑不解的神情。 「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吧。」她答應得很不情願。 她不想離開這裡,是因為知道離開了以後,不會再有機會看見步若水的幻影了。 「這裡畢竟不是我們家,再喜歡也不能長住。」黎曼東輕聲安慰。 「我知道。」曼香低語。 一彎弦月淡淡掛在樹梢。 兩人默默穿過庭院,曼香望著天上那一彎弦月,心思如霧飄向遠方,遠得連她自己都掌握不住。 回到曼香的房門前,曼香推開門,笑著跟黎曼東道晚安。 「晚安。」黎曼東深深地看她一眼。 「哥,你早點睡,明天見。」 曼香進房,關上門前,傾頭微微一笑。 黎曼東點點頭,看著房門掩上,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此時的他並不知道,他和曼香的明天永遠無法再見…… 第3章(1) 黎曼香從來沒有想到她會在二十五歲這一年就死掉,虧她還有預感未來的能力,卻竟然完全沒預知到自己會這麼快就死了。 是,她應該死了沒錯。 當她悠悠醒來時,只感覺渾身僵硬,冷得直發抖,眼前昏黑一片,不斷耳鳴,不管她多努力地眨動雙眼,總是什麼也看不清楚,她一度以為自己失明了。 好像掉進冰湖裡被人撈起來的感覺,沒有力氣,沒有戚覺,只是覺得冰冷。 視線慢慢恢復,她看見天上的那一彎弦月,看似熟悉卻又有些不同,慢慢轉望四周,她發現週遭的景物完全不一樣了。 記憶一幕幕掠過,她想起自己從步家的二層樓房上面墜了下來,如果沒死,應該是墜落在樓房前的石地上,但是現在卻看不見那幢名叫如意樓的樓房,就只看到一道灰色的磚牆。 這裡不是步宅? 如果不是步宅,那會是什麼地方? 她試著想動一動手腳,卻發現四肢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完全不聽使喚,就像靈魂出竅時的感覺一樣,思緒雖然清晰,身體卻動彈不得。 從二樓摔下來,或許斷手斷腳,重傷那是不能避免的,但是她一點都沒有疼痛的感覺,只是覺得使不上半點力氣。 也許她真的是死了,所以才會任何感覺都沒有。 是,一定是這樣。 找到了答案,她的眼神漸漸悲傷起來,眼眶也漸漸溢出淚水。 看過了許多人的前世今生,還有許多離不開塵世的陰界亡靈,她並不像一般人那樣對死亡充滿著恐懼,她擔憂的是黎曼東若是知道她死了,一定會非常悲傷痛苦,她是他唯一的親人,她一死,就只剩下他孤單單一個人了。 她現在好後悔為什麼要在半夜摸黑到如意樓去偷看步家的族譜,一頁一頁地找著步若水的名字。 就在她找到了步若水的資料時,意外撞見了步羽菁正要把《香譜》偷走的秘密,步羽菁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反過來抓住她,要把她拖到步遙面前告她偷竊。 她偷偷潛進如意樓並非光明正大的行為,一時間慌張失措,情急之下掙脫步羽菁想逃跑,卻一時心急,不小心從窗戶意外跌墜下來。 明明只有兩層樓的高度,但是她在跌墜下來時的感覺卻像墜入一個無底的深淵,有股力量拖著她不斷不斷往下墜,在她還來不及感覺到痛楚以前,意識就已經粉碎了,醒來時,就已來到了黃泉地府。 和黎曼東當兄妹的這一世才只有二十五年而已,未免太短暫,下一世,他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她望定天上的弦月,靜靜地流淚。 這個死後的世界黑暗而幽靜,有如寺院般寧靜深沉,也宛如海底的百年古堡般,聽不見一絲聲響。 她非常吃力地動了動手指頭,從一根、兩根,慢慢開始抬起手腕,然後,再慢慢撐著地坐起來。 四肢的活動漸漸靈活了,她倚在牆角狐疑地觀望四周。如果這裡是陰曹地府,為什麼除了她以外就沒看到其他的亡魂? 她應該可以找得到同伴吧?雖然在人間時是個沒有朋友也無所謂的奼女,但黃泉路上實在不想一人孤身上路。 她該往哪裡去呢? 忽然,聽見遠方有雞鳴聲,她呆住了,陰曹地府不是永恆的黑夜嗎?為什麼會有雞鳴聲? 東方漸發白,天地漸漸澄明起來。 「難道這裡也會天亮?」黎曼香不可思議地站起身,遙望四周景物。 她看清楚了,這是一個古老的城鎮,而她站著的地方正好是兩座高牆之間的窄巷,抬頭只看見一線天,所以黑夜時才會什麼都看不見。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窄巷,靠在牆角悄悄地望出去。 眼前是一條很長的大街,兩旁都是店舖,天還沒完全亮透,已有幾間店舖的小夥計一邊惺忪地打著呵欠,一邊開門準備做生意了。 黎曼香看得驚奇萬分,沒想到死後的世界與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竟然也有日出日落,也有小鎮市集。 天漸漸大亮,大街上來往的人也愈來愈多了,她觀察著每一個從大街上經過的人,有人騎著驢,有運貨物的牛車緩緩走過,牛頸上還掛著鈐鐺提醒路人讓路,有貨郎擔著擔子沿街叫賣,還有推著小車的小販一路吆喝—— 「果子干來玫瑰棗兒喂!」 看著這些穿著古代服飾的人來來往往,黎曼香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感覺非常不真實,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人在北京,她幾乎要誤以為自己身在橫店的拍片現場了。 雖然她平時也常見到穿古代衣服的陰靈遊魂,但是這裡的人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恐怖,沒有人缺手斷腿或是少顆眼睛的。 難道是因為她已經死掉的關係,跟這些人已經是同類了,所以才不覺得他們可怕? 空氣之中,夾雜著一種她不曾聞過的香氣,她忽然覺得餓了。 想不到人死了也會餓,也得吃東西。她觀察著那些賣吃食的攤子,發現很多人都用一種圓圓的銅錢去換,她要如何才能拿到那種銅錢呢? 她深深吸口氣,慢慢地走出巷弄,感覺有一種新生的緊張和刺激,這種新鮮感讓她暫時忘記了死亡的傷感。 她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著,每一個經過她身邊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盯著她,議論紛紛。 「那是哪一家的姑娘?穿得還真古怪!」 「頭髮捲得像麵條,亂糟糟的,該不會是瘋子吧?」 「光著手臂也敢在街上胡走,真是不像話!」 「那身衣服醜得嚇人,一個大姑娘怎麼敢穿著褲子就走出來?」 黎曼香很努力地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他們的口音太重,說得太快就很難聽得懂他們說什麼,只能約略猜得到他們是在批評她的衣服和頭髮。 她身上穿著一套米白色的短袖運動服,來北京以前,她才去稍微修剪過頭髮,染成了栗色,又燙了大卷,她覺得燙出來的效果很浪漫很好看,但是從這些人的眼神中看得出來,他們不但把她看成了瘋子也當成了怪物。 黎曼香開始感覺不安了,難道這裡的人都是清朝以前死掉的人?都沒有人見過現代服裝?可是怎麼可能呢?總是有跟她差不多時候死掉的人吧? 她清了清喉嚨,對著圍在她身旁的人微笑說道:「我……我才剛來這裡……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不是不去投胎的人就在這裡住著?」 「她說什麼呢?怎麼沒聽懂啊!什麼地方來的口音?」圍觀的路人又紛紛議論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