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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川晴    


  「我有我的堅持,我相信我的眼光。」

  「對,就像你喜歡Iris。」余盈吃味的說:「但璩泱泱跟Iri8不同,她性情古怪,交友複雜。她從不留下住址、電話,賣畫所得的支票都是一個像混混的男人來拿的,我勸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只把畫畫當玩樂的人身上。」

  「玩樂?」季竮反芻這句話,然後搖了、搖頭。「我不這麼認為。我跟你的眼光、看法從沒一致過。Iris已經來不及證明,但璩泱泱……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

  「學長。」

  「Sorry。」

  季竮轉身掛上話筒,然後盯著一團亂中的那個紅色物體,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彎身從玻璃碎片中撿起一支紅色手機。

  他從來不信因緣這種事。什麼緣分、巧合,對他來說是既不科學又愚昧的。但當他把泱泱的手機握在手裡時,不得不推翻自己堅信的真理,因為眼前的這一切,除了緣分,他想,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詞可以形容解釋了。

  雖然她粗魯又頑強,像顆不定時炸彈,讓人隨時處在不安之中;她對他的社會地位、背景、財勢……所有的好條件都視而不見,甚至極力挑釁他一向穩重的性情,讓他一再逾矩失控。

  然而,儘管如此,他仍是深深受她吸引。他等不及想盡快洗掉她塗在身上的保護色,好看清她真正的模樣。

  季竮掀開手機蓋,生平第一次祈求老天爺,一定要讓他找到她。

  叮咚、叮咚。

  季竮站在一扇紅漆斑駁的鐵門前按著電鈴。

  幽暗的樓梯不時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霉味,水泥砌成的階梯和扶手上佈滿灰塵,樓梯轉角處堆放著幾包垃圾,對面住戶的鞋櫃和門口地上散佈著幾雙破舊的鞋和雨傘……

  季竮一身ARMANI深灰色襯衫、西裝,紫灰條紋領帶,高度時尚品味的穿著,加上斯文俊逸的氣質,怎麼看都像是走錯了地方。

  他再按了一次鈴,這次終於有了回音,但開的卻是他身後那扇銀色鐵門。

  「你好。」季竮轉身,禮貌的點頭。「我姓季,早上跟您通過電話。」

  「誰?」一頭短卷髮的中年婦人先用一隻小眼透過欄杆縫看他,隨即拉開門,將頭探出門來。「你是季先生?」

  「是。請問您是房東嚴太太嗎?」

  「是……你好你好。」本來還有些防備的她,一眼看出這西裝筆挺、衣著高尚的男人來頭不小,立刻見風轉舵,說話語氣親切了起來。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請問璩小姐在嗎?」

  「啊?喔,泱泱這個時間應該在啊。」

  中年婦人走了過來,猛力按了幾下門鈴,見沒回應,立刻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門。

  「這樣不太好吧?我可以等她回來。」

  「來,沒關係,她已經三個月沒繳房租,我隨時可以把房子收回來。而且……」她大剌剌的推開門,往裡頭走。「這屋子裡根本沒什麼好偷的。」

  前一秒,季竮還在質疑她的話,但下一秒,當他踏進門檻一看,先是呆愣住,隨即感到一陣心酸。

  空曠、寬敞,看來應該是這二十多坪大的房子唯一的優點了。因為除了基本隔間外,屋裡連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

  客廳裡只有一張蓋了塊布的單人沙發,旁邊擺了一個木箱充當桌子,牆邊有幾個畫架和不太牢靠的木頭椅子,落地窗前放了兩張合併的長桌,上面擺滿了畫筆、顏料和調色盤等畫具……對面的牆斜靠著一排新的畫布,另一邊則堆放著完成和未完成的作品。

  開放式的廚房空無一物,流理台上有幾個空的泡麵碗,洗碗槽裡堆放著幾個杯子和髒鍋子。

  季竮幾乎看傻了。這哪能算家,根本就是貧民窟!

  「季先生。」房東太太壓低聲音,但那雙小睛眼還是掩不住期待的光芒。「你在電話裡說泱泱的畫賣出去了,是真的嗎?那你今天是來幫她付房租的嘍?」

  「嗯。」他掏出皮夾拿出支票簿,抽出胸前的筆說:「她一共欠多少?」

  「啊?三……喔……不,我算一下。」她被季竮的直接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扳著手指算了又算。「一個月八千,三個月總共兩萬四,加上水電……算你三萬就好了。」

  季竮毫不猶豫的在支票上寫下六萬,撕下來交給她。

  「這是六萬塊,你到銀行可以直接兌現。」季竮解釋,隨即遞上名片。「我多付三個月房租和水電,以後若有任何錢的問題請直接找我,不要去煩她。」

  「喔……好好。季先生你人真是乾脆啊。」她將支票反覆看了幾次,確定無誤後小心的塞進口袋。「沒想到泱泱真的出名了。我啊,一直就覺得她有天分。你知道的嘛,雖然她脾氣古怪,但藝術家就是要有那種獨特的性格才會成名,你說對不對啊?」

  「嗯……」季竮走到畫架前,端詳那幅末完成的作品。房東太太則像只蜜蜂似開心的在他身後轉。由於相談甚歡,兩人都沒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麼……」

  一聽見泱泱的聲音,兩人驚訝得同時轉過臉。

  「ㄟ……泱泱,你回來啦。」房東太太立刻退到季竮身後。

  「你……」泱泱衝上來,臉上的表情比他們更驚訝。她往季竮面前一站,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怎麼會在這?」

  「泱泱,別這麼凶嘛,季先生特地來看你的。」

  泱泱的視線轉到她臉上,一向倨傲的臉竟泛起尷尬的紅。

  「嚴媽媽,對不起,關於房租……我會盡快給你的。」

  「喔……沒關係沒關係。」她瞥見季竮對她眨眼,立刻機警的說:「不急不急,你先招呼客人,我要到市場去,再見。」

  說完,一溜煙鑽出門去。泱泱立刻轉過臉,興師問罪似的望著他。

  「她今天怎麼會這麼親切和藹?你跟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我們只是隨便聊聊。」

  「我以為總裁要是閒得沒事幹,頂多吃喝玩樂,沒想到你還多了樣追查別人行蹤的嗜好?」她扔下背包,隨手抓了張椅子,本來想坐下,一看見季竮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那支紅色手機,立刻走過去一把搶了回來。「原來是你偷走了。」

  「不是偷,是掉在我的辦公室裡,我從通訊錄裡找到房東的電話,再從她那問到這地址。」

  泱泱檢查了一下,稍稍卸下心防的說:「如果你是為了索賠那天砸壞東西的損失,抱歉,我沒錢。」

  「不是。」季竮打斷她的話。「我是誠心誠意來跟你談合作的事。」

  「合作什麼?」

  「我看過你的畫,知道你有天分,所以我想培養……不,正確的說,應該是投資。我的美術館需要你這樣的畫家。」

  泱泱轉動黑溜溜的眼珠,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已經拒絕了。而且你的目標根本不是我,你只是為了追問Iris的死因。」

  「我──!」

  「好,我今天就坦白告訴你。」她突然拉開椅子,走到他面前,微仰著頭說:「是我,那場意外是我計劃的超完美謀殺。說忌妒也好,不甘心也罷,總之,我恨她、厭惡她的所作所為,更不屑你們這些人的崇拜驚奇眼光。」

  「我不信!」季竮震驚的抓住她的手臂,似乎想找出更多真相。

  「sorry,這麼說來我應該是你的仇人了。這樣,你還願意花大錢投資嗎?」

  「你……」季竮胸中本來有一股憤怒,但當他窺見泱泱眼底一閃而過的哀傷時,立刻把她拉近。「你撒謊。」

  泱泱臉上猝然的驚慌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只是嘴硬而已。如果真恨她,有太多機會和方法可以洩恨,但你不但沒做,反而保存了她的畫。你扯下這些謊究竟是為了掩飾什麼?」

  「我──」

  「璩泱泱,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放開我!」

  泱泱使盡全力掙脫,扭打間,還不慎打到季竮的臉,但他始終不放手;為了不弄傷她,季竮最後索性將她抱進懷裡。

  他把臉埋進她擺動的黑髮裡,嗅聞著她身上微涼的香氣。當他將唇貼上她頸後,那股溫暖終於讓泱泱冷靜了下來,捶打他的手也停了。

  季竮收手,將她抱得更緊。

  其實剛剛一看見泱泱,他就想這麼做了,但礙於面子和自尊,他竟然能面對面與她爭執這麼久才肯承認。

  「泱泱?」

  「嗯。」

  她的乖順令季竮更加不敢鬆手,因為怕這是最後一次,這前所未有的不安啃噬著他的心,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你……」

  「不要說了。」

  「泱泱,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撤除敵意,信任我?」他冒險拉開兩人距離,但手還是捧著她的臉,讓她無法逃脫。

  「不需要。你做的已夠多了。」

  她垂下眼,閃躲他那熾熱的目光;就在她試圖拉下他的手時,季竮的頭壓了下來,直接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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