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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香彌 寒露淺淺一笑,腮頰浮現兩個可愛的酒窩,「是石公子謬讚,倒教朱侯爺見笑了。」 「來,寒露,為侯爺他們彈奏一曲。」姜媽媽領著她走到前方的一張椅凳上坐下,囑咐道:「侯爺他們特意來聽你彈曲兒,你好好把昨兒個彈的那首曲子再彈一次給侯爺他們聽聽。」 隨侍而來的可兒連忙將琵琶遞給寒露,又快速退到後方。 寒露垂首,悄悄深吸了口氣,抑制異常鼓動的心跳,這才抬手撥弄琴弦。琴音從她指間傾瀉而出,悠然繾綣,如同一對愛侶在互訴情衷,曲調裡流露出一股歡悅的纏綿情韻。 原本只是抱著姑且聽之的朱渺,驀地斂起了漫不經心的表情,坐直了身子專注傾聽起來。 而辛再思則目不轉瞬的望著她,神思有些恍惚,眉峰時而緊蹙、時而舒緩。 曲調慢慢轉為低緩,流露出一抹淒婉,彷彿那對愛侶要被迫分離似的,幽怨悲慼的樂音,如同夜裡悲傷的哀鳴,讓聞者也忍不住心下慼然,就在琴音一蕩、要轉為慷慨激昂之時,錚的一聲,琴弦斷了。 斷裂的琴弦猛不防割傷了寒露的手指,殷紅的血珠瞬間從她的手指汩汩湧出。 看見她指上流出的鮮血,辛再思神色一驚,不暇細想便大步上前,撩起衣袖緊按住她的手指,想為她止血。他抬起眼,正想說什麼時,迎上她的眼神,不知怎地,心口竟莫名一緊。 她望著他的幽柔眼波,似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卻全都化為淺淺歎息,隱藏在眉間眼梢。 見狀,石康上前取笑道:「再思兄,想不到你動作倒挺快的,一瞧見寒露姑娘受傷,便飛奔上前。」 他坐在離寒露最近的地方,其次才是辛再思,朱渺則離得最遠。要說應是他最先過來,豈料方才辛再思竟越過他,一個箭步搶了先。 朱渺玩味的調侃道:「倒少見再思兄這麼大獻慇勤,可見再思兄也為寒露所彈的曲子傾倒。」雖沒聽完整首曲子,但從方纔所聽到的部分,他不得不承認確實十分精彩動聽,連他都被吸引住了心神。 姜媽媽和可兒趕緊過來,姜媽媽看了用衣袖捂著寒露手指的辛再思一眼,這才開口道:「寒露,傷著哪兒了?讓我瞧瞧。」 辛再思移開按著她傷口的衣袖,他眸裡微微流露一絲困惑,不明白自個兒適才一見她流血,為何便不由自主的急奔過來? 他並非是如此魯莽之人。 姜媽媽看見她食指割了一道口子,血珠從那裡泌了出來,拿出手絹綁在她傷口上,吩咐可兒,「快扶寒露下去敷藥。」 「是。」可兒扶起她往外走。 寒露走了兩步,回頭朝辛再思道謝,「方纔謝謝辛公子。」 「是我唐突冒犯了寒露姑娘,還望寒露姑娘見諒。」辛再思溫言開口。 她輕搖螓首,「我知道公子是好意。」看見他衣袖上沾染了她的血,她歉疚道:「對不住,弄髒了公子的衣裳。」 「這不要緊,快去敷藥吧。」他溫聲說道。 她輕輕頷首,朝外走去。 回到房裡,可兒為她敷上金創藥後,見她愣愣的呆坐著,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隱隱流露一抹似悲似喜、難以言說的情緒,她不解的問道:「姑娘在想什麼?」 「可兒,咱們還要再過去見朱侯爺他們嗎?」她收斂思緒問。 「姑娘的手都傷著了,這時也沒法再彈琵琶,應是不用再過去了,那兒姜媽媽自會應付。」 寒露訕訕道:「我頭一回見客就弄傷了手,定會惹得客人不高興吧?」 可兒隱隱察覺到她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安慰道:「這又不是寒露姑娘願意的,誰知會彈著彈著琴弦就忽然斷了呢,姑娘千萬別放在心上。」 寒露低頭望著受傷的食指,也不知想起什麼,粉唇忽地漾開一抹笑。 「姑娘在笑什麼?」可兒訝問。 她抬起頭,笑意仍掛在嘴邊,問道:「我傷了手指,那今晚是不是就不用再見客了?」 「這……要看姜媽媽的意思。昨兒個寒露姑娘彈的那首曲子驚艷四座,今兒個只怕會有不少人像朱侯爺他們一般慕名而來。」 「是嗎?」她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托著腮,幽幽歎道:「唉,早知道昨兒個就不要彈那麼好,應保留幾分。」 「若不是寒露姑娘彈得那麼好,這花魁也落不到你頭上,早被巧煙姑娘摘走了,昨兒個她跳的那支舞可好看了,博得滿堂彩,人人叫好呢!」 「可我傷了手,要是再有人來聽我彈琵琶怎麼辦呢?」她蹙起眉。她雖已來雲鵲閣一個月,但昨兒個是她頭一次在眾人面前露面,今兒個就要開始見客,而第一次見的竟是那人……她此刻心思有些浮躁,不太想再出去。 可兒沉吟了下說道:「要不奴婢去同姜媽媽說說,您傷了手,今兒個先讓您休息一天。」 聽見可兒願意幫她說情去,寒露眼睛頓時一亮,欣喜的握住她的手。「真的?那有勞可兒姊姊了。」可兒年紀比她長,叫她姊姊也不為過。 見她叫得這麼親暱,可兒忙道:「您還是叫奴婢可兒就好,那聲姊姊奴婢可擔不起,奴婢這就過去了。」說完,她轉身出去。 待可兒離開後,寒露臉上的笑容瞬間散去,她用左手輕輕包覆著受傷的手指,回想著先前辛再思用衣袖按著她的傷口為她止血的情景,水眸不自禁流露出一抹笑意,接著那帶笑的眸裡氤氳著一股熱氣,那股熱氣很快化為水霧,濡濕了眼眶。 她抬起手抹去眼裡的濕意,不讓它化成淚水滴落,因為她害怕一哭起來便會沒完沒了。 她起身走到床畔,從枕下拿起一朵紙花,素手一揮,紙花頓時變成兩朵,再一揮變成三朵、四朵、五朵…… 她怔忡的望著手裡的紙花,悠悠憶起當年那些快樂的日子— 第2章(1) 「再思哥,快來瞧瞧我同沈師傅新學到的把戲。」時值盛夏,一名十二、三歲的女孩興匆匆奔進書房裡。 書房裡的少年放下手裡正在看的帳冊,抬起頭,眼露笑意地覷向她,「你這丫頭又學了什麼?」 「這叫分花,你睜大眼瞧仔細了。」她來到他身旁,得意揚揚的將手伸到他面前,纖手輕揚,手上的紙花頓時分成兩朵,接著再變成三朵,最後變成四朵時沒拿穩,紙花不慎掉落。 他彎下腰比她先一步撿起紙花,略略撥弄了下,面露笑意,「原來玄機藏在這紙花裡呀。」 見露了餡,她氣惱得直跺腳,「哎呀,再思哥你怎麼能偷看!」 「好好,我不看就是了。」他將紙花遞給她,俊美的臉上帶著寵溺的笑意,抬起衣袖替她拭去額上微微泌出的薄汗,「姨母先前不是讓你在房裡刺繡嗎?你又偷跑出去找沈師傅,回頭讓她知道,免不了要叨念一頓。」 她嘟囔的埋怨,「悶在房裡頭刺繡無趣得緊,娘老是讓我做這些我不愛做的事,你瞧這些把戲多有趣吶,學起來還能唬得人一愣一愣的,多好!」 沈師傅是秦府聘來的護院,據說他曾闖蕩江湖多年,因此會很多把戲,她最愛纏著他學這學那,然後再回來耍給他看。 「你若是不想刺繡,要不就跟著我學琴吧。」沈師傅雖已年逾五十幾,論年紀足可當她的爺爺,但他仍不願她常去纏著他。 他雖稱她母親為姨母,但實際上兩人的娘親並非是親姊妹,而是義結金蘭的異姓好姊妹,她們倆在成親前便互相約好,日後生下的孩子若是一男一女,就讓他們結為夫妻,若是同為女孩或是男孩,就同她們一樣結成異姓手足。 姨母晚了他母親五年才生下她,剛好兩人的孩子是一男一女,便很高興的訂下了親事。 後來他娘親因病過世,父親竟不到百日便再娶,得知此事,姨母很為他娘親抱不平,特地從南方前往萬安城找他爹理論,兩人鬧得不歡而散,當時他也對爹這麼快便再娶妻之事頗不諒解,遂隨姨母回到南方的秦府暫住。 不久,外出經商的姨父搭乘的船隻不幸翻覆沉沒,他被救起時已沒了氣息,秦家頓時亂成一團,傷心過後,姨母一肩挑起重擔,打理姨父留下的家業,日日忙得足不點地、頭不沾枕,他當時能做的,便是幫著姨母照料年僅八歲的秦思露。 這期間他父親雖也曾來信催促他回去,但他擔心小未婚妻沒人照顧,仍堅持留下,兩人朝夕相伴,她撫慰了他的喪母之慟,他安慰了她的喪父之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