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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夏晴風 「我以茶代酒,敬你們。你們都長大了,往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她端起杯子,對著一對弟弟妹妹道。 雙胞胎互望幾秒,臉色很難看。 方安沁先開口,「姐,你說你不會想不開……」 「我有說我要去死嗎?」方安淇瞳眸瞪他們,「快點喝!」 「你這樣我們哪敢喝啊!」方安哲回瞪姐姐。 「我不可能自殺好嗎!我只是……要離開你們幾年。」 「為什麼?!」雙胞胎同時喊問。 「我幫你報仇,我去揍扁那個爛人!」方安哲說著又想站起身。 方安淇歎口氣,索性自己先喝了奶茶。 「搬家公司四點過來,我沒有多少時間跟你們耗。奶茶我先喝,你們要乖,以後要互相照顧,至少五、六年我不會在你們面前出現。」聽到五、六年,雙胞胎微微鬆口氣,那表示姐姐會好好活著。 「姐,你要去流浪啊?」方安沁緩了語氣問。失戀的人不是想出國,就是想換髮型,看來她姐姐是受傷慘重那一型。 「沒有。我只是想換個生活方式,不想讓任何人找到我,就這樣。」 「我們也不能找你嗎?姐,你這樣我會擔心!」身為方家唯一男丁,安哲表達他的不滿。 「你們別讓我擔心就很好了,不用擔心我。」一句話堵住弟弟的嘴。 「姐,你……」方安沁開口,卻被姐姐揮手擋下。 她想還是切入正題吧,再耗下去,天都要黑了。 「我要講故事,你們專心聽。」 「喔。」雙胞胎同聲一氣。 「你們還記得叔叔嗎?」方安淇吐了口氣問。 「叔叔?」方安沁困惑幾秒,接著說:「我們去國小畢業旅行時,在家發生意外死掉的叔叔嗎?」 她緩慢點頭,拿茶壺想再倒些奶茶,手卻突然顫抖的厲害。 「姐,你怎麼了?」方安哲接過茶壺,替她倒滿奶茶。 方安淇盯著滿杯的奶茶告訴自己,她一定要說才能放下……不管是對弟弟、妹妹、對安東、對那件可怕的往事……她是真的下了決心,要有個全新的開始…… 她要說、她要說…… 「……他不是發生意外,是被我殺死的。」方安淇喘口氣,閉上眼,彷彿如此就能逃避一切,「因為他強暴我,那天是第二次,我不想再有下次,就殺了他。」 雙胞胎不敢置信,徹底呆住了。 方安哲還拿在手上的茶壺跌落木質地板,敲出清脆聲響,幸好那壺奶茶剛好倒空了,頓時室內陷入一片沉默,沒人開口說話。 安淇張開眼睛,看著弟弟、妹妹,眼淚突然控制不住地奔流。 雙胞胎看見姐姐掉眼淚,沒多久也跟著哭,哭得最淒慘的是方安沁,當事人反倒先收拾好情緒,抹了抹淚。 「姐,你……」方安沁抽抽噎噎地想問什麼,卻不知該從哪兒問起。她聽到的事,實在太可怕又太驚人。 「我告訴你們事實,是希望你們明白我為什麼想離開。你們都誤會安東了,他是個好人,他是個活得比我更痛苦的好人,別人不懂,只有我懂他。」 「姐!你不要幫他說話,他是不是嫌棄你?」方安哲心直口快,想都沒想以他男人的直覺衝口問道。 奇怪的,那話卻逗笑了悲傷的方安淇,她白了弟弟一眼,溫柔地說:「他不是那種男人,希藍對我……很溫柔,我沒告訴過你們,安東的母親是原住民,他以前的名字是希藍·尤命。」 雙胞胎見她止住了淚,他們的眼淚也漸漸停歇。 「屬於別人的是安東,希藍·尤命永遠只屬於我,我真的很愛他。」 「姐,你愛他,為什麼讓他娶別的女人?」雖然姐姐說他是好人,但方安沁仍有點氣他。 「這是接下來我要告訴你們的,希藍的母親……」方安淇將安東的故事簡略地說了一回。 方安哲、方安沁歎氣,沒再說話。 「安東是比我還痛苦的人,他恨的是他父親,他不能像我一樣,親手殺了對方,再怎麼說那個人終究是有血緣關係的親生父親。」 「那也不該拿終身幸福去報復啊!」方安哲揚聲反駁。 她看著弟弟,溫柔地笑。唉……這世上,只有她真正懂安東。 「希藍跟我原本都是一樣的人,我們根本不憧憬愛情,也不期待幸福,能遇見彼此,只能說是上天對我們最大的仁慈。我愛他、他愛我,真的夠了。」 「姐,你好不容易遇到真愛,就要把握!」做妹妹的著急地說。 「我們都把握了啊!我們有好好愛彼此,時候到了,平和分開,沒什麼不好。況且像我這種人,殺人沒償命,讓我太幸福實在沒天理。」方安淇笑笑地說。 「姐,那個禽獸本來就該死,你不殺,我也會幫你殺了他!」想到姐姐曾受的傷害,方安哲心中氣恨難平。 「謝謝你喔,你啊,要成熟一點。往後幾年,你和安沁要互相照顧,別那麼愛鬥嘴。」 「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離開?」方安沁理智的問道。 「因為安東短時間之內不會對我死心。但我希望他跟歐芷嵐能得到幸福。只有我消失,安東才能幸福,他太苦了,應該要過幸福的日子,不像我適合一個人過活。」 雙胞胎這才領悟,原來他們姐姐有多愛安東……為了安東,她說出了隱瞞多年的可怕事實,只為了讓他們理解安東有多痛苦,安東的痛苦,大概就像他們知道姐姐被人欺負的痛苦一樣深,恨不得將那只禽獸千刀萬剮…… 為了安東,姐姐甚至得暫時拋下他們,只因為她希望安東跟歐芷嵐幸福! 雙胞胎又氣又痛又無可奈何,他們明白,最苦的人是她。說什麼要快樂的活,都是假的!最不快樂的人,就是姐姐——方安淇! 她幫安東什麼都想透,就是沒為自己想! 「姐,你很愛很愛希藍吧?」安哲、安沁異口同聲問道。他們常說出同樣的話,早已不是稀奇事。 「對。因為怕你們兩個口風不緊,這幾年我不會跟你們聯絡,你們手機號碼不可以改,方便以後我找你們。」 「姐,你好無情喔!」雙胞胎同時抱怨。 「拜託,你們已經長大了,又不是還在喝奶!就算在喝奶,我也不是奶媽,你們少給我裝可憐!最後我要拜託你們……」 方安淇簡單將事情交代完畢,便趕走了弟弟妹妹,要兄妹倆耐心「等候聯絡」。雙胞胎拗不過姐姐的霸道,兩人眼底裝著眼淚,乖乖離開。 搬家公司準時四點來,不到一小時,十二坪大的套房清得空空蕩蕩。 第8章(1) 是不是愛的力量不夠強大?他才能告別真心愛著的她…… 安東進辦公室,一早打開電腦,左手邊是股市螢幕,右邊是處理公司事務的螢幕,電子信箱開啟後,待簽電子公文郵件十幾封,他一封也沒開啟。 望著兩邊螢幕沒多處,他旋轉辦公椅,面向玻璃窗,什麼事都不做。 助理打過幾次電話來催公文,他說了幾回「知道了」,但公文依舊沒簽。中午過去,他還是賴在椅子上動也不動,腦子老轉著同樣的問題—— 是不是愛的力量不夠強大,否則他怎麼離得開她? 第一次發現安淇連螞蟻都不敢殺,是在某天半夜。 她醒來說肚子餓,他本想出去買點東西餵飽她,她卻只想吃糖果,他由著她到廚房流理台的儲藏櫃裡找糖果吃,結果去了好半晌,他躺在床上,卻沒聽見任何聲音。 他起身尋人,就見她站在流理台前,仰著頭一動也不動。 他走到她身後問:「怎麼了?」 她回頭說:「有顆糖果掉在外面,可能下午我拿的時候沒注意到,把螞蟻招來了。」 「把螞蟻趕走就好了。」 「不行啦,萬一不小心殺死螞蟻怎麼辦?我才不要殺螞蟻……」 他當場取笑她膽小,連螞蟻都不敢殺。 她只是淡淡的說:「造殺孽,罪很重喔。」 後來他幫她拿放在儲藏櫃最裡面的糖果罐,她很開心的吃了幾顆。 這樣的方安淇……他怎麼忍心離開她? 安東坐在辦公椅上,覺得自己好似沉入深淵,快要滅頂。 他的愛,真不夠強大嗎?不夠大到讓他放棄恨? 天光從明亮轉往昏暗,安東覺得愛與恨不斷在拉扯、擠壓他,他的心幾乎要碎裂。 叩、叩叩、叩叩叩! 辦公室門被敲了幾聲,他終於轉過椅背,牆上時鐘已經跳到下午五點三十分。 「進來。」他說。 陳劍文手上拿著一隻黑色提袋,走進辦公室,反手將門上鎖。 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走進安東的辦公室,他等奇跡等得太久,已經放棄奇跡出現,他決定賭一把,也許……還有機會。 「有事嗎?」他現在跟陳劍文的工作交集不多,安東猜想,他大概是為安淇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