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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頁 蘇薇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好不容易手術室的門開了，穿著手術服的周悅景疾步走出來，勾起微笑對眾人說道：「母子平安，是個男孩，可以進去看了。」 「奶奶，我有弟弟了！」小女孩歡呼了一聲，第一個衝了進去。 林曉微下意識的吁了口氣，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 沒想到採訪結束了還遇到這麼個意外事件，幸好一切順利。 第二天一早，林曉微和周悅景帶著行李準備回去了。 兩人剛從住的地方走出來，就看到昨天那位老人家提著一小籃紅雞蛋過來。 村長也陪著一起來，充當翻譯，「她說昨天沒來得及感謝你們，昨晚知道你們今天要回去，一早就起來煮雞蛋了。」 老人家乾癟的唇角動了幾下，大概是在說拿去吃之類的，接著把那一籃紅雞蛋往周悅景和林曉微手上塞。 「婆婆，太多了，我們各拿一個就好了。」林曉微從籃子裡拿了兩個。 「家裡還有，都拿去……」老人家見周悅景沒拿，從籃子裡拿起兩個硬往他手裡塞，因為用不熟悉的國語說話，乾癟的唇角越發凹陷進去。 「她說謝謝你，昨天幸虧有你在……」村長繼續翻譯。 老人家還朝周悅景鞠躬起來，大概這是她覺得最能夠表達謝意的方式。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客氣。」周悅景連忙把手中的紅蛋交給林曉微，伸出雙手去扶老人家，最後又再多拿了兩個紅蛋，這才好不容易勸老人家回去了。 村長因為要幫忙去叫車子，也先走一步了。 留下林曉微和周悅景兩個人。 「還熱的呢，先吃一個吧。」兩人正好沒吃早餐，林曉微說完就拿了個紅雞蛋剝了起來，蛋殼有點裂開，剝進去後裡面有隱隱的紅色紋路在。 她把剝好的雞蛋遞給周悅景，盯著自己被染得紅通通的手心失笑，一抬頭，就看到他的眉眼也漾開淺淺的笑意，是那種發自內心、自在輕鬆的笑。 她以為他是看到自己手心被紅蛋染了色的緣故，淘氣的把手心舉到他眼前，「當了一回赤腳醫師，還可以賺紅雞蛋吃，真好……」 原本掛著淺笑的周悅景，倒是若有所思，有些出神。 林曉微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本來就不贊同他辭職，也清楚他這次突然辭職的最根本原因，乾脆打鐵趁熱勸說道：「其實你也知道上次我會受傷只是個巧合的意外，你總不能因噎廢食，放棄你這麼多年的努力。我所理解的醫者仁心，就是被需要的時候能夠挺身而出，盡力而為，無愧於心就好了。」 「被需要的時候……」聞言，周悅景渾身一震，腦海裡浮現出很多畫面，有美好的，當然也有難過的，但是無論何時無一例外，都如她所說的，他都是一個被病患需要的醫師，那才是他當年從醫時莊嚴宣誓後到現在唯一不變的堅守。 恍如一語驚醒夢中人，從醫以來逐漸被磨滅的熱情一瞬間就像是被重新召喚了回來。 他以為曾有的理想和堅守早已經被現實泯滅得所剩無幾，原來不過是被現實的塵埃蒙蔽了而已，他所熱愛的、他所堅守的，從來沒有遠離過。 過了好一會兒，周悅景低下頭，回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吃紅蛋，我就勉為其難的繼續當我的赤腳醫師吧。」 「真的？說話算話！還有，你要答應我不准改科別！還有，以後忙歸忙，不准沒節制的抽煙！」林曉微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說服他了，乘勝追擊，一口氣提了好多個要求。 他毫不猶豫的道：「我都答應。」接著又補充道：「那你也答應我一件事情。」 「好，你說！」她正在興頭上，自然是無比爽快的答應。 「嫁給我。」周悅景話音剛落，忽然單膝跪下，變魔術似的掏出一枚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還有，謝謝你。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謝謝你，讓我的人生更完整。 番外 周悅景大三那一年，應高中母校的邀請，回到學校替高三學生做個考前的精神鼓勵。 他本來對這種形式大於意義的講座沒什麼興趣，不過實在無法拒絕高中導師的請求，只好特意回母校一趟。 為了迎接他，學校在高三學生教室的所在大樓前掛了個布條，上面寫著「歡迎優秀畢業生回母校」。 周悅景結束講座後，心血來潮在校園裡逛了逛。 走到學校後方的花園，看著葡萄籐茂盛了不少，想到以前時常在這裡看書，便在葡萄籐前方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享受著這不可多得的愜意時光。 不過他坐了沒幾分鐘，就聽到葡萄籐後面似乎有人在唸唸有詞。 周悅景起初是以為在背誦作業的學生，並沒有多加在意，可是對方背來背去都是同一首詩，他就算沒有認真聽，也都背起來了。 偏偏那個學生只要重新念一遍，就總會卡在某一句，怎麼樣都背不好。 周悅景這人平時的好奇心不算太強，那一天可能是太閒了，他不由自主的站起來，繞過葡萄籐，走到後面的小樹林，果然看到一個綁著馬尾的女學生背對著他坐在石凳上，無比投入的背誦那首詩，壓根沒有留意到他。 他無意去揣摩別人的心思，正要原路返回去時，未料突如其來大風一刮，把石桌上隨意放著的信紙吹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掉在他腳前。 「啊，我的東西！」林曉微見信紙被吹走了，急著要去撿回來，可是她一轉身就看到一個男生已經彎身去撿。 那可是她熬夜了好幾天才寫出來的告白信，要是被別人看到就糗大了。 本著這樣的心態，林曉微簡直是飛一般的狂奔過去，搶在周悅景之前把信紙給撿了起來。 「你沒看到內容吧？」她一臉戒備的問，而且因為防備心大過於緊張，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信紙內容上，完全沒有看他。 她冒然衝過來撿的時候，周悅景剛好彎下身去，正好看到最後幾行字—— 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等他起身時，腦海裡倒是不由自主的默讀了一遍剛才看到的詩句。 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太陽的溫度剛好，不冷也不熱，空氣裡湧動的微風也是恰到好處的溫柔，將她前面的劉海吹得飄動起來。 就連光線朗照的角度也是完美得無可挑剔，仗著身高，他甚至可以看到她白淨的臉上被斑斕的光暈放大的細毛。 週遭的一切明明是靜止的，卻又像在汩汩流動，無比柔軟的掃過他的心頭。 他忽然覺得，這兩句詩，恰到好處的應景。 林曉微終於把注意力放到周悅景身上，見他似乎出了神，伸手在他面前晃動了幾下，慢吞吞的開口道：「那個、你……」 她的聲音拉回了周悅景的心神，他低頭一看，忽然留意到她脖子上掛著的那條眼熟的項鏈，已經被侵蝕得蹭蹭發亮。 這一瞬間，他的心猝然狂跳。 怪不得剛才在葡萄籐後面聽著的時候，總有點似曾相識的故人之感。沒想到好多年未見，當年那個胖嘟嘟的小妞已經長成了漂亮的小丫頭了。 他們的父親是好朋友，以前他們還小的時候，兩家人常到彼此家裡串門子，後來他也常聽父親說起她的事。 一看她這反應，應該也認出他了吧？ 「你怎麼了？」畢竟是陌生人，林曉微還有點小羞澀的出聲問道。 她這一出口，他心頭前一刻燃起的那點小火苗瞬間就熄滅了。 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有自作多情過，看著面前一臉春心蕩漾的小丫頭，他抽動了下嘴角，不過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什麼。 因為她還太小，而他已經確定明年要出國留學了。 她還有大好的青春時光可以揮霍，他並不想過早闖入她的世界，不如就讓她肆意揮灑著跌跌撞撞的青春。 那也是他對她另外一種方式的歡喜和呵護。 後來到了國外，剛開始適應枯燥高壓的學業，他也曾有過放棄的衝動，只是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的漫漫長夜裡，一想到她明媚的眸光，便覺得動力又被召喚回來了。 林曉微，等著我，我會回去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