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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蘭京    


  她沒辦法睡。

  反反覆覆地,她更換了好幾次睡姿,堆緊了好幾次方枕,都不得安歇,連呼吸都有困難。因為冷,冷得她牙齒打顫,氣管吸入的仿?是無形無狀的冰雪,凍徹心肺。

  白天高達二、三十度的氣溫,夜晚驟降到只剩七、八度,她根本撐不下去。

  翻身起來,屋內一片黑暗,門前小壁燈勉強投射出一絲昏黃照明,看得出床褥上的他已在被筒中入睡。她知道他向來裸睡,免得皺了髒了唯一的一套衣服。

  她趕快拿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卻還是止不住發抖。

  氣溫仍在持續下降。

  回到地鋪,她連身下的地毯都拖起來,顧不得髒污地裹往身上,還是擋不住寒氣的冷冽侵入。怎麼會這麼冷?她不斷地朝掩在唇上的十指呵氣,依舊僵到毫無知覺,每根手指凍得像冰塊。

  不行了,這樣怎麼撐得到天亮?

  就在她急急顫抖到快掉淚時,逐漸適應幽暗的雙眼,才隱約看出床褥上的他早已坐起身子,掀著被子一角,無聲等待著。

  她不屑再接受他施捨任何的幫助,可是這份骨氣完全對抗不了寒氣,她的堅決只會為自己帶來更大的折騰,改變不了什麼。

  太可惡了……她絕望地閉目勻息,作出了決定:起身步向黑暗中的他,在床邊褪盡一切,蜷往他身邊。

  他讓她深刻體會到,雖然她擁有的很多,但仍有什麼,是她再怎樣渴求也無法擁有。

  她不敢置信地瞠視他,驚喘不休。他千方百計的迂迴引誘,就為了報復他倆之前的爭執?就只因為她不高興他替她亂貼的「大小姐」標籤?

  他以執著的意志力,展現他的決心。他要她為之如癡如狂,哀聲渴望,卻什麼也不給她,讓她徹底嘗嘗失落和嚴重挫折的滋味。

  空虛。被狂燒熾烈的期待,一再地被他冷冽澆滅,令她痛泣。而且是被他緊緊鉗著後頸,強制她只能伏在他胸懷裡宣洩情緒。

  她氣到狠狠捶打他的胸膛,受夠了這種惡劣的行徑,哽咽地大罵:以後不要再靠近她!她不需要他!

  他笑她,拿她的挫敗當戲看,仿?報復成功了,卻又猝然翻身壓住她,瘋狂做愛。他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她?為什麼每次都要順著她?他有什麼義務非得這樣寵她?

  才剛彼此尖銳鬥氣,馬上又激切地緊緊糾纏。

  他目眩神迷於她的深邃、她緊緊勾抱著他腰際的雙腿、在他急遽衝刺中肌膚灼烈的揉摩,加大了火勢,日夜延燒不盡。

  又一次地,他陷入她恍惚嬌酣的網羅,任她予取予求,甘心沉淪。

  柔美的纖纖玉手,輕撫這頭狂暴的猛獸,摸摸他的頭,他就憤怒地齜牙咧嘴,不得不俯伏在她腳邊,乖乖臣眼,受她使喚。

  他沒有辦法不溺愛她。

  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當初為什麼要挺身護她,得罪了夥伴、搞砸了工作?

  慧東,怎麼會出這種事?

  你沒事去插個什麼花?

  各路夥伴們對他的抱怨咕噥,他對自己也有過,只是沒有答案。現在狀況糟得一塌糊塗,他也反常地不怎麼覺得遺憾。

  「我可以瞭解你為什麼這麼反常。」

  前來探望慧東的中年男子,盤著頭巾,蓄著鬍子,有著阿拉伯血統的分明輪廓,陽剛而煞氣,法語卻充滿歐陸的優美口音。

  慧東與他,坐在房外露天陽台上,藍天烈日,桌上擱著濃郁的薄荷茶,沙漠地帶刺鼻而芬芳的熱飲。

  貝翎睡在房內的床榻上,厚重被褥裡只露出一張小小的睡臉。日上三竿,好夢正酣。住進這裡的幾天以來,他倆的日子都是這麼過的。等到屋外太陽熱力發威,她在被筒裡睡不下去了,自己會醒來。

  他從來不叫她。

  中年男子只瞥屋內一眼,就疏離轉眺遠處山嶽。男女之事,他清楚得很,也懶得提點慧東對屋內一隅望得太過出神,像被什麼給迷住似的。

  「可是慧東,決定自己出路前,再想一想。」

  「我已經想過了,就是拆伙。」

  「你打算自己另起爐灶?」

  「不,我在這行混得差不多了,打算轉換跑道。」手邊的資源能送就送,不能送的就銷毀,徹底收手。

  「我也曾經想離開這個圈子,回頭去做工程師。但是,」他指著燦爛陽光在地上投射出的他倆身影。「有的東西是無論你走到哪裡,都擺脫不掉的。」

  慧東淺笑,小啜熱茶。「最難擺脫的不是陰影,而是驚人的獲利。賺慣了大錢,誰還會想去當苦哈哈的上班族。」

  「看來我也說不動你了。」哎,痛失英才。「好歹我也接收了你不少好處,就提醒你一句:別隨便碰軍售的案子。」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生意。

  「我沒有碰。」

  「我聽到的卻不是如此。」

  慧東銳眼一瞪,足以表明他的立場。

  「我知道你的底限,你不會越界,但不認識你的人都認為是你派娜塔莎出面,跟其他對手搶東南亞這件大案子。」

  「那不關我的事。」

  「你很難撇清。」

  「你該走了。」慧東冷望屋內動靜。「她醒了。」

  貝翎一臉傻樣,呆呆坐在環成尖塔狀的被褥裡,只有小臉露在被子外頭,茫然看著慧東和一名陌生人由陽台步入,緩緩踱向房門,似乎要送客。

  誰?

  近看這女孩,魅力更加懾人。男子微瞇俊眼,宛若看穿了什麼,驚動到她迷糊的神智,豁然清醒。

  為什麼會有人在慧東和她的房裡?她戒備萬分地環緊被褥,免得暴露了什麼。

  「陸小姐你好,我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慧東不悅地雙手插進褲袋,似乎不太樂意對方跟他的女人交談。

  「早知道慧東是要和這樣的一位小姐借宿,我就會安排更舒適的地方。或者我現在就去安排,你們下午就可以入住。」

  她本想一口答應,看到慧東在對方身後的可怕臉色,只能嗯嗯啊啊。

  「我在市中心的飯店,光是交誼廳就比這整間屋子大。中庭的游泳池隨時開放,晚上有暖氣供應,絕不會凍著你。」

  「呃……不用,我和慧東住在這裡就可以。」

  「陸小姐的法語非常漂亮。」他怡然讚賞。

  「謝謝。」

  「你不是趕時間嗎?別讓我們耽誤了你的急事。」

  男子斜睨慧東一記。這逐客令下得也未免太明顯,而且還是借住的客人在攆主人走。但他識相地離開了,反正他已經探到他要的答案。

  留下他倆獨處了,她才趕緊跑到浴室梳洗,恢復文明人的德行。照例,他都會盤坐在床上上網,放她一個人去吃已過中午的早餐,喝飽了柳橙汁才回來。

  她不敢跑太遠。即使地圖在手,整個社區的路仍錯綜複雜,難以辨識。她前天就因為貪看下一條街賣的炫麗織品,一回頭就忘了路,處處模稜兩可,嚇到不敢輕舉妄動,結果被四周的商家團團包圍,強力推銷。直等到他不爽地出來拎她回家,才得以逃脫。

  他專心忙他的事,她自會打發時間。不過這兩天不太敢再出去東逛西逛,都待在他附近,翻找他公事包裡面有沒有好玩的東西。

  簡直像好奇的小狗,在家裡翻箱倒櫃。

  他總是無視她的存在,卻又不自覺地以眼角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很好笑。

  「這個借我看。」她搜到他在機場買的財經雜誌。

  他冷冷嗯了一聲,隨她去玩,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她正要繞到陽台比較陰涼的角落喝茶看書,驀然注意到房門邊躺著一張名片。是剛才那個人不小心掉的嗎?

  名片上有行字,像是刻意由門縫底下塞給她的。

  「怎麼了?」

  「沒事,腳上好像沾到什麼東西。」她假作清一清鞋底,暗暗拾起,細看名片上的訊息——

  如欲返國,請立刻帶著您的護照到名片上的飯店來。

  第六章

  她要出去走走,不是難事,慧東沒有把她當犯人囚禁。或許這對她是某種程度的信賴。那麼,她現在在做的事,是不是正在破壞這信賴?

  慧東甚至只嗯了一聲,也沒多看她一眼,就隨便她去哪兒。可能以為她又跑去附近的柳橙攤販那兒朝聖,或是又被精細工藝燈飾勾引;一時半晌若是沒見到她人影,待會就得暫且放下手邊工作去拎這只迷途小羊回家。

  她猶豫了一會,悄悄把那張名片放在門縫底下才離開。

  她也不曉得自己這是在幹嘛。如果要逃,何必還留條線索給他?如果不逃,又何必從他公事包裡拿走她的護照開溜?

  她是怎麼了?難道是對他依依不捨?她精神失常了嗎?

  一下樓出了住處,有位男子早就持著飯店的名片等候。不需交談,立刻領她在熱鬧的巷弄中穿梭,快步通往飯店專車等候的大街上,同時撥打手機通報:陸小姐上車了。

  這一切的銜接太精巧,環環緊密相扣,令她惶恐。

  對方似乎都盤算好了。她若是不來,一切風平浪靜,什麼都沒發生過;她若是來,一切處理得迅速流暢,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實則全部已經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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