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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鄭媛 三年深厚的愛情,到最後,竟然只換來「對不起」這三個字。 可是,為什麼,她的淚水沒有辦法流下? 為什麼她的心像冬天的寒漠,沒有辦法感覺? 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悲劇與無情,把她的心整個凍傷了嗎? 「好像是因為要訂婚了,」朋友希望她徹底死心,於是狠下心告訴她真相:「對方是一位千金小姐,兩個月前才開始交往的──」 「不要再說了。」她打斷朋友未完的話,聲調可怕的冷靜。 她自以為瞭解他,以為他們的愛情經得起時間與空間的隔離,想不到…… 才分開半年,他給她的承諾,曾經是最甜蜜的愛情誓言,轉眼就變成謊言、變成毒藥、變成把她徹底殺死的凶器。 「秀……」 「我沒事,」她喃喃自語,像在說服自己:「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 四周圍的燈光好像變暗了? 這世界,原來是殘酷的。 未來,她該相信什麼? 她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是為了痛苦才存在,還是為了追求快樂所以眷戀人生? 如果是前者,那麼她的痛苦,難道不能結束嗎? 如果是後者,那麼…… 她的人生,還有再繼續的價值嗎? 醫院的燈光好像變得更暗了。 她多麼希望她不是她自己,這個時候,她多麼希望她不是她自己…… 這被老天詛咒的自己。 小說寫到這裡,秀賢按下存檔,然後關機。 她不習慣在工作後立即潤稿,總是在第二天早上工作之前,才會修潤昨日完成的稿件。 電話響的時候,她正準備出門。 「昨天你到公司來找我?」一開頭陸拓就這麼問她。 「對,因為到出版社,所以繞到你的公司一趟,不過,我不是去找你的。」她回答。 「不是找我?」 「上一次參觀貴公司,還有一些資料拜託貴公司招待人員協助搜集,昨天我是去拿資料的,沒有事先預約,我不會去找你。」 「就算沒有預約,只要你找我,我會抽空見你。」 「我們之間的友情,已特別到,我可以享受特殊待遇了?」 「還不算,這只是普通的待客之道而已。」他說。 「那也不錯,至少現在已經升級為『客人』,不必再冒被趕出去的風險。」她笑。 陸拓突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她:「你的專題報導,截稿日期是什麼時候?」 「沒有預定,不過我自己設定的進度有點落後。」 「落後?」 「因為當事人不太配合的緣故。」 他忍不住低笑。「這是抱怨?」 「這是暗示。」 「是嗎?暗示什麼?我沒聽懂。」他故意說。 秀賢笑了笑。「我們說話,永遠都要這樣繞圈子嗎?」 「有一位前輩警告過我,跟記者說話,要步步為營。」 秀賢笑出聲。「是嗎?那麼這位前輩一定沒有告訴你,記者也是人,只要是人,最不喜歡虛偽。」 「你的意思是,我很虛偽?」 「好像是這個意思。」 他笑。「你很少用不肯定句。」 「你也很少用疑問句,可是今天用了很多次。」 陸拓揮手,暗示剛走進辦公室的助理先出去。「要繼續聊下去,不如出來,見面再聊。」他邊講電話,仍在操作電腦。 「你在約我?」 他沉默了一下。「你覺得是?」反問她。 「好像是。」 「那就是吧!」他說,笑容很冷靜。 電話這一頭,秀賢卻看不見。 「先告訴我一個電話號碼吧!」她說。 「電話號碼?」 「你未婚妻,沈竹芳小姐,她的電話號碼。」 他停下手邊動作。「為什麼要她的電話?」 「擔心我騷擾沈小姐嗎?」 「為什麼要她的電話?」他再問一遍,精明的大腦,一直沒有停止運作。 「我想訪問她,畢竟你們是關係最密切的人。」 「她不是公眾人物。」 「嫁給你後,遲早會成為公眾人物。」 他往後仰,靠在椅背上。「你沒聽說過,世上沒有必定的事情?」 她突然沉默了一會兒。「有,這個我很清楚。」 「竹芳還沒嫁給我,就算嫁給我,也不一定會成為公眾人物。」他說。 「你不想告訴我,沈小姐的電話?」她直接問他。 「對。」他簡短幹練回答。 電話這一頭,秀賢笑了。「好,那麼我另外想辦法。」 陸拓的表情變了。 「恐怕她不會見你。」他的聲調,卻完全沒有顯露情緒。 「是嗎?」她說:「那也要等試了以後才知道。」 他不置可否。 「你剛才說,要見面?」她問。 「晚上七點,在你家裡見面。」他這麼對她說。 他的遊戲規則只有一條,前進。 「我再打電話給你。」她這麼回答他。 她的原則只有一個,就是遊戲規則由她來訂。 他沉默,這樣的沉默不尋常,因為他終於證明,她一直很不一樣,她不像過去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女人,包括── 「我以為,今天可以登堂入室。」他對她說,聲調沙啞。 「這是玩笑話嗎?還好我不是小女孩,否則就會當真了。」她回答。 「如果不是開玩笑?」 「那麼就是你把我當做小女孩了。」她說。 陸拓沉下眼,他的目光中有一點什麼,只可惜她看不見。「你絕對不是。」他這麼說。 沉默一會兒,秀賢說:「改天見。」 不等他回話,她已經掛了電話。 *** 見沈竹芳之前,秀賢先去見一個人。 沈傑下班後在公司門口見到秀賢,他的表情只有一開始驚訝,之後顯得很冷靜。 他直接走到她面前,並沒有逃避。 「我等你很久了。」秀賢對他說。 「我跟你好像不熟?」他反問,表情很漠然。 秀賢笑了笑。「你不像一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沈先生。」 「我也不是一個熱情的人。」他寒著臉說:「我不太喜歡不熟的人,隨便跟我搭訕。」 秀賢看了他一會兒,臉上維持著笑容。「張秀慧這個名字,你很熟悉吧?」她忽然說。 沈傑臉上的表情變了。 他皺起眉頭,嘴唇抿得很緊。「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他問。 「在大學登山社的留言本上,有張秀慧小姐給你的留言。」她回答。 沈傑的表情很嚴肅。「你去查社團過去的留言本?」 「對,因為我要知道,這個人真實的姓名。當時我們見面,你不肯告訴我這個名字,我只好自己去查。」 他沉默。 「你認為什麼叫做真相,沈先生?」秀賢問他。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瞪著地面,神色沉重。「秀慧的名字已經被你翻出來,你不會罷手了,是嗎?」 她看他一會兒,然後回答:「對。」 他終於抬頭看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想寫一篇報導,有必要牽扯到周邊的人物嗎?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真相的價值,不是揭露的那一瞬間,而是在揭露之後,社會大眾對於真相的反省,這才是一個事件被報導的價值。」 「當事人不需要這樣的價值!秀慧不是公眾人物,不必被檢討!」 「也許,她本人也想知道真相?」她冷靜地說。 「什麼意思?」沈傑臉色微變。 「張秀慧小姐跟陸先生分手,是突然的嗎?」 沈傑緊抿著唇。 「突然分手,一定是遇到了意外的事情,或者,這是一樁情變?」她再問:「有沒有可能,張秀慧小姐也不瞭解他們分手真正的原因,就像亞玟不瞭解你為什麼要跟她分手一樣──」 「這是兩件事情!」他打斷她的話。 「但是結果一樣。過程,也可能相同。」 「不要提到秀慧,她跟陸拓已經分手,除非她自己願意出面說明,否則不可以提到她!」他警告。 秀賢凝視他。「你想保護她?」 「對。」他回答得很直接。 「如果她跟你的妹妹,兩者選一個,你會保護哪一個?」 沈傑瞪著她。 「沈竹芳小姐,知道張秀慧小姐的存在嗎?」她繼續往下說:「根據時間推斷,沈竹芳小姐,在張秀慧小姐與陸先生分手前半年,就已經認識。」 「你在暗示,我妹妹是介入他們關係的第三者?」他神色陰沉地瞪著她。 「這是暗示嗎?還是事實?」 沈傑握緊拳頭。 「你知道真相,對不對?」秀賢進一步問他:「那麼就告訴我真相,否則,我自己查到的,恐怕會更赤裸直接,更可能,會傷害到令妹。」 沈傑沉默不言,顯然不想主動。 「如果保持沉默,那最好確定自己能夠一直沉默下去。否則就不要選擇性的置身事外,這樣只會讓自己變得矛盾。從剛才你為張秀慧小姐說話開始,我就相信你並不想做一個矛盾的人。我認為沈先生的頭腦很清楚,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應該講什麼,但是你卻不做不說,這是因為害怕嗎?因為害怕傷害別人,所以不做不說,可是不願意說出真相,當事人受的傷害也許更深,就像亞玟。」她再一次提到亞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