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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何舞 那艷姨娘討了個沒趣,臉色不由一僵,下一秒又訕訕地笑道:「瞧這孩子,不僅長得像侯爺,連這脾氣倒也是差不多呢!」 眾人心裡一陣好笑,老侯爺生得五大三粗,小侯爺卻是相貌俊秀,明明是隨了自己的娘親;再說,老侯爺是個直腸子,小侯爺心眼兒卻比世人都多,這艷姨娘可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艷姨娘請坐吧,這麼早早地就過來了,還沒用早膳吧?荷香,你怎麼還愣著?還快給艷姨娘和舅老爺倒兩杯茶來。」 荷香應了聲,趕緊去倒茶。 櫻寧見那王嬤嬤一反昨日見自己時的傲慢刻薄,對這位艷姨娘十分的慇勤,又是佈置座椅、又是親自奉茶,不禁暗想,這艷姨娘大概是雲萬里的姬妾,雲萬里的孫子厭她,倒也平常。 這時,老管家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小侯爺,是不是新來的這丫頭不合您心意、得罪了您?」 少年不說話,只睨了對方一眼,冰冷的眸光又很快落到櫻寧臉上。 那眼神有恨、有惱、有怒,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看得膽子本來就不大的郝管事心驚膽顫,也趕緊站到老管家身邊,對少年打了個揖,小聲問:「主子若是不喜歡這丫頭,小的就把她領走了,等再找著合適的送過來。」 少年還是不吭聲,郝管事進退兩難,不知道這小主子心裡究竟打著什麼算盤。 「哎哎,既然小侯爺不喜歡,剛巧我那裡缺人手,不如就讓這丫頭到我屋裡頭去吧!」舅老爺適時地冒出來,「雖然醜了點,不過另一邊臉還算能看,大不了讓她天天戴個面紗啦……」 艷姨娘嘴裡的一口香茶沒含住,「噗」地噴了出來,接著笑得花枝亂顫,王嬤嬤也陪著笑,唯有郝管事心下暗道不妙。 滿府裡誰不知道這舅老爺一向好色呀!仗著是去世老夫人的遠房外甥,好吃懶做、游手好閒,一把年紀了不好好成家立業,每天盡朝青樓鑽,府裡的丫頭們也不怕他,膽子大點的當著面就連諷帶刺,他竟也不覺害臊,只當打情罵俏了。 可這櫻姑娘不是府裡的家生奴才,沒個人撐腰,看樣子人又樸實溫順,小侯爺孩子心性,還不解事,頂多就是搞些惡作劇出來,若是真去了舅老爺那邊,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可是誤了這姑娘一生啊! 「怎麼會呢?」 幸好,郝管家耳裡傳來少年冷冷的聲音,不禁鬆了口氣。 第4章(2) 臉色不大好的小侯爺總算開口了,眾人見他扯唇笑了笑,才慢慢道:「這丫頭我很喜歡,就讓她留在這裡吧!」 他的語氣和笑容,莫名地令櫻寧的背脊竄過一陣寒意,像是被蛇盯住的感覺。 不過寥寥半月,櫻寧就開始身體力行地懂得,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了。 前幾天還好,小侯爺照常進宮去上學了,後來聽說自己視為兄長的聶家公子從邊關回京了,歡天喜地地蹦躂著就不見了人,之後幾天不是住在聶府,就是在宮裡晃悠、參加各種宴會。 剩她與荷香、繡菊,三人每天收拾完屋子,就在長廊下坐著,做做針線、聊聊府裡的事兒,很是輕鬆自在。 「那艷姨娘是簡國公送給老侯爺的,進府裡才一年,就作威作福起來,打罵起丫頭來絕不手軟,心可狠呢!」 「還有那舅老爺,也是著三不著兩,看到丫頭裡略有個平頭整臉的,就挪不開腳了,要不是老侯爺看在死去老夫人的份上,早把他掃地出門了。」 「唉,其實少爺只是脾性古怪了些,櫻姑娘,你往後只要順著他就好了……」 「老侯爺平時也管得少,以前聶家少爺還在府裡時,小侯爺還能聽他的話,後來連聶少爺也去了邊關,沒人管了,難免性子就刁鑽了一點……」 「說起來,少爺也怪可憐的,一出生就沒了爹娘,兩年前無意間聽見,自己的親娘是生自己時因難產去世的,想想多受打擊呀!從此就再也不肯過生日了。」 櫻寧一面聽著,一面手中不停,幫著荷香、繡菊給絲線打絡子,又隨意地問了些府內的事情,三人說說笑笑,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這一日,到了黃昏時分,卻聽到「望塵軒」外傳來平安的聲音。 「少爺回來啦!」 荷香和繡菊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過去迎接小主子。 雲墨大步走進庭院,修長的身上穿著一襲白色的錦袍,以金冠束髮,明明比櫻寧小兩歲,個頭卻已經比她高出了好些。 他狹長的眼角冷漠地掃向站在廊下柱子後的鵝黃色纖細身影,不動聲色地在心底輕哼一聲,目不斜視地進了屋子。 晚膳時,櫻寧再次見到數日不曾照面的雲小侯爺。 他獨自一人坐在長長的條型餐桌上,桌上照例擺了滿滿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僅聞著香味兒就令人飢腸轆轆。 燒花鴨、汁鯽魚、芙蓉燕菜、什錦蘇盤、三絲湯、蟹肉羹……櫻寧僅看了其中幾道,就知道這軒轅侯府裡的廚子不是西貝貨,甚至排場堪比宮廷啊! 荷香和繡菊兩個一左一右站著,正在慇勤地幫小侯爺布菜,他卻神情冷懨,似沒胃口,面前一大碗熱騰騰、碧瑩瑩,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動也沒動,一掀眼簾,盯著正前方的一隻盤子。 盤子裡盛著幾隻餅,晶瑩透亮如同水晶石一般,金面銀幫、起皮掉酥,一看就令人垂涎不已。 「那是什麼?」雲墨眨眨眼,印象中似乎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 「少爺,那個是『水晶餅』。」 「端過來。」 「是。」繡菊趕緊端過來,放到雲墨面前。 他夾起一隻,先是打量了一番,才送到唇邊,張嘴咬了一口。 嘩!不得了,這東西不僅看著漂亮,入口便涼舌滲齒、甜潤適口,好吃! 「少爺,這餅怎麼樣?味道還合口?」荷香和繡菊相互對視一眼,笑咪咪地問。 「府裡的廚房什麼時候會作這種東西了?」他很快吃完一個,又拿起第二個。 「不是廚房作的。」 「那是哪裡來的?」他又解決掉一個,吃得很歡。 「是櫻姑娘作的,說是家鄉的小吃,桌上的菜都是府裡的廚房送過來的,唯有這餅是今天咱們院裡自己開的伙。」 荷月和繡菊見主子吃得開心,心裡也高興,嘰嘰喳喳地介紹:「院裡的人下午都吃過了,櫻姑娘手藝真好,對了,上次您吃的西瓜盅也是櫻姑娘作的,味道挺特別的,您說是不是?」 聞言,雲墨差點噎住,立刻將咬了一半的餅連著筷子一齊丟到盤子裡,碰都不想碰了,還將惱怒的眸光直直地掃向在門外候著的少女。 只見她穿著一身極樸素的杏黃繡衣、月白羅裙,外罩一件花色同樣樸實的裌衣,烏黑的秀髮長及纖腰,被簡單地挽成了髻,只有幾綹垂落在肩頭,這樣普通的裝扮,都能讓他常常盯著看好一會。 看什麼? 看她,看她的一顰一笑、看她的-言一行,她的每一種神情、每一個動作,甚至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漠然置之,都教他看得怒火中燒。 沒錯,他很生氣! 所有的人都在關心他、注意他,唯有她不是! 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淡然處之的態度,根本就沒將他放在眼底、根本就是在藐視他! 想到這裡,少年生氣地一推盤子,低吼出聲:「拿走!一點也不好吃。」 忠心耿耿的丫頭們聞言,又著起急來,不知道這小祖宗又是哪裡不對勁。 「少爺,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蔣大夫過來瞧瞧?」 「是這些菜都不合您的胃口嗎?要不先撤了再換些別的?」 一時間,這個問、那個勸,忙得不可開交。 可惜,雲墨根本不買帳,橫豎就是不吃,冒火的眼睛一直瞪著門外的沉靜少女。 縱然荷香和繡菊兩人再沒眼力,也察覺到小主子的不對勁,是打從那早上看到新來的櫻姑娘後開始的。 平日裡胡作非為、不亦樂乎的小侯爺,臉上總是掛著促狹的壞笑,這些天卻一直生著悶氣,連笑都懶得笑了。 這就教人弄不懂了,若是不喜歡櫻姑娘,幹嘛留下她?若是喜歡人家,又怎麼總是一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模樣?再說,這餅明明就很好吃,他一開始不也吃得挺歡嘛!現在怎麼又不高興了呢? 丫頭們弄不明白,只好繼續苦口婆心地勸:「您多少再用一點吧!要不您的身體怎麼受得了呢?」 「是呀,少爺,萬一教出京了的老侯爺知道了,可怎麼得了啊!」 「說不吃就不吃!煩死人了!」小侯爺語氣很冷,顯然很不耐煩。 櫻寧安然地站在門邊,聽著少年使性子、發脾氣,還有忠心的丫環們輕言細語、無比耐心的勸慰聲,心兒卻早已飛到了千里之外的家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