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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默嬋(沐辰)    


  才這樣想著,她身後傳來一聲奇異的輕響,覺得不太對勁的她一回過頭,忽然間,砰的一道聲響劃破了寂靜,以及詭異的深紫與暗橘色的天空。

  ☆ ☆ ☆ ☆ ☆ ☆ ☆ ☆ ☆ ☆ ☆ ☆ ☆ ☆

  「我要回來了。」

  潔白的信紙上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只有簡短的五個字,若是加上標點符號才六個字。

  廚房裡只有電視新聞主播的聲音,「……現在為您報導一則國際新聞,日前瑞典一名富豪家中遭竊,據傳這名不願具名的富豪家中的幾十幅巴洛可時期的畫盡數被偷兒偷走……」

  主播的聲音在葉熾暘耳中漸漸遠去,這時候,世界彷彿變得無聲,僅剩他與信紙的存在。

  信紙攤平擱在桌面上,他面無表情的盯著上頭的字跡,指間夾著的煙一口也沒抽,之後,煙燃至盡頭,煙灰就這樣落在那張潔白的信紙上。

  當煙灰掉落的瞬間,葉熾暘也已然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跳了起來,對著信紙大吼:「他媽的,你這樣沒有前言後語,我就知道你是誰嗎?你就那麼篤定我會知道你是誰嗎?你就不怕我已經搬家或是發生意外、生病死了嗎?你那麼肯定這封信會到我手裡嗎?」

  當然,信紙不是什麼影音3G手機,也不是科幻電影小說裡描寫的高科技物品,它自然不會也跳起來響應他失控的問話,仍靜靜地躺在桌面上,超然得像冰冷的神祇。

  葉熾暘抬手爬過微亂的發,胸膛因情緒激動而不斷起伏,直到煙燙著了手才轉移了注意力。他低咒了聲,煙被他甩落在桌上,之後他才將之拾起,放進煙灰缸捻熄。

  這封信,是他今天早上出門時從信箱取出的,只有寫他家的地址,連收信人也沒有寫,當然也沒有寄件人的地址跟姓名。

  但他一看見那字跡就知道是誰寄來的。

  他第一個念頭是把信撕了,但是他很清楚,一時衝動撕了信,過不了多久,他又會傻傻的把那些碎紙撿回來黏好。

  做人何必這麼賤,發洩了情緒再來後悔呢?

  所以他不想撕了信。

  那就是要拆信囉?

  他又不想拆,生怕信裡會蹦出什麼怪物將他一口吞下。

  如果八年前有人跟他說,葉熾暘,有一天你會被膽小鬼附身,膽子小到連一封信也不敢拆,他的反應肯定是捧腹大笑。

  但現在他可一點也笑不出來。

  就這樣,葉熾暘強壓著想拆閱又想撕碎的矛盾情緒,出門辦完事情,去了一趟教會,跟神父要聖水跟新的十字架和念珠,又向神父告解說自己又沒有心懷寬恕地收服那些惡鬼、惡靈,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跟神父要打火機把信給燒了,但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也沒有提及信件之事。

  回來後,他把自己關在廚房裡——其實廚房是開放式的,但是現在原本與他同住的弟弟除了白天會在家中的工作室工作外,已經與女友楊惟妮在外頭共築愛巢,葉家等於只剩他一個人住,只有他自己的內心為這樣精神上的封閉作區隔。

  「你以為過了那麼久,寄封信通知我你要回來,我就該感動得謝天謝地,請神還願嗎?」葉熾暘又點了根煙,這回,他毫不浪費地狠狠吸了口煙,讓肺充滿尼古丁,想藉由尼古丁的幫助來穩定他此時因這封信的內容而爆沖的殺人衝動。

  廚房裡除了他的呼吸聲、冰箱馬達運轉的聲音、水龍頭裡殘留的水滴落水槽的聲音,還有他心碎的聲音。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承受不了事過八年還會為此情緒激動的自己,葉熾暘忽然大吼,將信紙揉成一團,往牆上丟去,並大叫一聲:「啊——」

  二樓正工作的葉閣月聽見樓下的吼聲,與楊惟妮對看一眼後,起身衝下樓。

  「老大,怎麼了?」他來到廚房外頭,左右張望了下,既沒看見老鼠,也沒看見蟑螂,更沒看見什麼不該有的無形、有形的「東西」,也沒看見小偷或強盜,只看見老哥死瞪著牆壁。「牆上有什麼東西嗎?」

  葉熾暘恢復冷靜的看向弟弟,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沒事,我……我看見蟑螂。」

  「啊?」葉閣月揚高眉,一點也不相信兄長是個看見蟑螂只會大叫而不是立即打死的娘娘腔。

  「你怎麼可能看到蟑螂會大叫?」

  說時遲那時快,葉閣月身後傳來一聲尖叫。

  「啊,小強!」楊惟妮大叫一聲後跳上葉閣月的背。

  「只是小強,你叫什麼?」他微彎膝蓋背住女友,翻翻白眼沒好氣的這麼說,一邊眼捷手快的拿起腳上的拖鞋,一把將那只蟑螂拍死。

  楊惟妮嘟起嘴,不依的看著他。

  「看,真的有小強。」葉熾暘拿來抹布與紙巾,要弟弟讓開,準備清理「命案現場」。「好啦,你們快上樓工作,我也要忙了。」

  葉閣月拍拍女友緊扼在他脖子上的手,將她放下,「你先上去。」

  楊惟妮點點頭,感激地看了眼葉熾暘後便上樓去。

  葉熾暘見狀,微揚起眉,「惟妮還是習慣用眼神溝通?」

  她眼神的活潑度比她說話還流暢。

  「如果你曾經當假啞巴當了大半年,之後可能也會像她一樣。」葉閣月聳聳肩,並不是很在意女友這個用眼神說話的後遺症。「我說老哥。」

  「嗯?」葉熾暘用紙巾把蟑螂的屍體捏起,再用抹布擦過地板,把牠丟進垃圾桶後便轉身清洗抹布,動作利落。

  「你剛剛受了什麼刺激?股市下跌?」葉閣月可沒有女友那麼單純好騙,他那八風吹不動的大哥會大吼大叫,除非天塌下來,不然就是發生了什麼讓他失控的事。

  「嗯。」葉熾暘順著弟弟的話尾應了聲,並不打算讓他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事而情緒激動。

  「最近股市很慘。」葉閣月的眉頭皺了起來,「你自己小心,需要幫忙說一聲。」

  「嗯。」葉熾暘隨口輕應一聲。「我已經煮好了東西放在冰箱裡,你們中午想吃的時候用微波爐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你呢?」

  「我飽了。」氣飽了。

  「喔,好。」葉閣月盯著兄長的背好一會兒,才上樓工作去。

  葉熾暘洗完抹布,走到牆邊拾起紙團,將它攤平,折好收進信封裡,然後走回自己的房間,把信放進大剌剌地擱在矮櫃上的保險箱。

  合上保險箱的門,掌心貼著保險箱,他輕歎口氣,回想起那年的過往。

  第2章(1)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

  但是再冷,也比不上曾戀暖的無情還傷人。葉熾暘心裡想著,同時絕望的看著坐在對面正在喝茶的女人。

  這個女人留著及耳的鬈發以及覆眉的劉海,微圓的臉蛋配上那雙微帶慵懶的黑眸,整個人可說是甜美的化身。

  這樣的女人是他的女友,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跟她攜手一生,但現實總是殘酷的,就在他還作著美夢的時候,也面臨著許多大學愛侶畢業即分手的命運。

  可是,即使是女友人正坐在他對面,冰冷的說著要分手的話語,他還是有種恍若身在夢裡的朦朧感。

  「所以,」葉熾暘清清喉嚨,再一次確認,「你要分手?」

  曾戀暖一愣,抬眼望著他,微皺眉頭,之後順手撩起劉海,「不然,你要等我?」

  「不然咧?你有問過我嗎?」他的手在桌下握著拳,遏止著想要大吼的衝動。

  這個女人,明天要出國了現在才告知他,她心裡到底有沒有他!

  「唔。」她微斂雙眸,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茶杯邊緣,執起杯子喝著。一想到出國以後恐怕喝不到這麼好喝的水果茶,她心裡不由得一陣酸澀,離情依依的說:「國外的水果茶不知道有沒有台灣的這麼好喝……」

  「曾戀暖,你是找我出來談分手還是喝茶的?」葉熾暘瞪著對座的她,冷冷的問。

  曾戀暖迎上他燃著怒火的眼眸,慢條斯理的說:「都有。」在他發火前,她又說:「現在不是在跟你談了嗎?這麼生氣。」

  「是人都會生氣吧!」

  她鼓起腮幫子,微嗔地望著他。

  葉熾暘深吸口氣,讓胸腔裡灼燒的火氣稍稍降溫,強迫自己冷靜的面對她。「所以你本來是想教我等你嗎?」

  「不,我沒想過要你等我,我想的是直接分手。」曾戀暖的直言不諱在見著他明顯受創的眼神時和緩了下來,她一頓,輕歎口氣,「因為,雖然我很任性,可是我不能在這上頭任性,我知道的,這一出去,變數太大了,要你等,我過意不去。」

  「所以,我們交往這麼久,換來的就是你要出國,而我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下場?」葉熾暘歎口氣,望著她將兩人份的水果聖代吃光。

  就是因為她一直是平常的樣子,他才會不知道她偷偷地考了出國考試、偷偷地辦好了護照、偷偷地申請了學校、偷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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