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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井上青 馬伕丁二有些年紀了,個性沉穩,掌紗月請他往前直走,未告知目的地,他大概也猜出她有苦衷,是以不該多問的他也沒問。 茵茵下車後在路旁吐了一回,整個人發軟坐在地上不肯動,到底是小孩子,身體不舒服,難免也任性了起來。「姑姑,我不坐馬車了。」 「呃……」見茵茵一臉難受樣,別說責罵,她連消遣的話都說不出口。 「姑娘,我看歇一會吧,再走下去,小丫頭的身子定會受不了。」丁二勸著。 黨紗月蹙眉看著後方,確定沒人,她才稍鬆了口氣。「好吧,那就歇一會。」 丁二牽著馬兒到樹下休息。 黨紗月看著茵茵,伸手欲拉她起來,「茵茵,我們也到樹下坐一會。」 茵茵搖頭,「不,在馬車內已經坐很久,坐得我屁股都發疼了。姑姑,我想走一走。」 「走一走?你有力氣走嗎?」她懷疑的問。 「有,慢慢走就行。」 「好吧,起來。」黨紗月拉茵茵起來後,轉頭對在樹下休息的馬伕說:「丁大叔,你休息一下,我帶侄女在附近走一走透透氣。」 「好。」丁二突地想起什麼似的,叮嚀道:「對了,姑娘,前面有個泥沼,你們可得小心走別掉進去,要是一腳踩入,馬上深陷進去,倘若沒人幫忙,自個兒可是爬不出來的。」 「好,我知道了。」 姑侄倆緩步走著,黨紗月兩手高舉著伸展身子,這才感覺到全身酸痛無比。 「噢,真的好累,全身骨頭彷彿要散了。」 「姑姑,等會我們還要坐馬車嗎?」茵茵嘟著嘴問。 「要不你想用走的嗎?這走到天黑,恐怕還進不了城。」黨紗月蹲下身,輕拍她的小臉,「再忍一忍,等進了城,我們找間客棧歇下,今晚就不趕路了。」 「真的?」想到晚上可以平躺在床上,不用睡在顛來顛去的馬車內,茵茵高興的跳了一下,整個人精神多了。 「救命……」 突地,一陣微弱的聲音響起,姑侄倆怔愣了下,互看一眼。 「姑姑,方纔你有說話嗎?」茵茵小小聲的問。 黨紗月搖搖頭,兩人頓時一驚,目光不約而同看向馬伕口中的泥沼地,只見烏漆抹黑的泥沼中,似乎有一物體動了下。 茵茵嚇得大叫,「有鬼呀!」隨即躲到黨紗月身後。 黨紗月也被嚇了一跳。但現在天色未黑,哪來的鬼? 她鎮定的往泥沼那裡瞧去,察覺似乎有一人形在黑泥中蠕動著…… 「誰在那裡裝神弄鬼的」她兩手叉腰,大喝著。 聞聲跑過來的馬伕,納悶的問:「怎麼回事?」 「那裡頭有鬼!」窩在姑姑身後的茵茵,恐懼的指著泥沼。 「鬼?」丁二定睛一瞧,泥沼中果然躺了個人,「他不是鬼,我猜他可能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救命……」微弱的求救聲又響起。黨紗月驚覺對方不是裝神弄鬼,而是真的在求救,「那我們趕緊拉他起來!」 她心急救人,一腳便要踏入,丁二見狀快手拉住她。「你若貿然踩入,我一個人恐怕救不起你們兩個。」 一聽,黨紗月忙不迭縮回腳,往後一退,蹙眉問:「丁大叔,可是我們若不走進去,要怎麼拉他?難道不救他了?」 那人摔倒之處,離他們站的地方有一點點距離,伸手是構不著的。 丁二四下張望,最後目光落在自家馬兒身上,泰然一笑,「我有辦法。」 「來來來,請進,寒舍簡陋,你們可別嫌棄。」 「王爺爺,你家怎都沒人,你一個人住嗎?」 「呃,是、是啊。你們坐,我去看廚房有什麼吃的,我家雖簡陋,要弄頓吃的還不成問題。」 「王大叔,弄吃的我在行,晚飯我來張囉,你一身污泥還是先去沖洗一下。」說到煮飯,有一身好廚藝的黨紗月可是當仁不讓。 眼前裹著一身污泥的王大叔,就是方纔他們在泥沼裡救起的人。 丁大叔可聰明了,他把馬繩拋給陷在泥沼裡的王大叔,要他想活命就得死抓緊繩子,等王大叔抓穩後,他再讓馬兒往前跑,三兩下就把王大叔給拉了出來。 丁大叔取了一些水讓王大叔把臉上污泥洗掉,這一問才知,原來王大叔昨晚在隔壁城鎮一位朋友家喝了點酒,離開時見天色未晚,便徒步回家,誰知走到泥沼處,一個不小心跌了下去,越掙扎卻陷得越深,原想等到天亮會有人發現救起他,可今兒個路過的都是馬車和馬匹,大夥兒匆匆行過,壓根沒人發現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還好遇到貴人。 知道黨紗月要帶著侄女進城投宿,王安祿當然力邀他們這幾個救命恩人先到他家小住一晚,稍事休息。 黨紗月在廚房找到幾樣食材,茵茵當起她的小幫手,三兩下就炒出幾樣菜,還煮好了四碗麵。 「這是……我家廚房裡那些東西炒出來的?」沖洗乾淨的王安祿一走到廚房就聞到菜香味,到桌前一看,上頭擺著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口水都快流下來。 「老大哥,快坐下來,就等你呢。」丁二朝他招手,「我光是看口水都流滿地了。」 「沒想到黨姑娘年紀輕輕,廚藝竟如此了得!」王安祿一坐定,請大家舉箸,自己迫不及待夾了塊醃肉,放入嘴中咀嚼,「黨姑娘的切工可厲害了,醃肉能切得如此薄細,炒得脆而不硬,即使是有名客棧的大廚,也未必有這一手。」 「那可不!我姑姑可是黨--」 見茵茵險些把她們的來歷托出,黨紗月忙不迭打斷她的話,接腔道:「我曾拜過一位老廚子為師,磨了好一陣,後來吃不了苦,就不學了。」 她笑看向茵茵,暗使個眼色,茵茵便知曉其意不再多嘴。 「難怪廚藝這麼好,你不繼續學真可惜,不過,光你這手功夫,開個小麵攤什麼的,絕不成問題。」王安祿讚揚不已。 丁二也附和,「那是!要早知道黨姑娘廚藝這麼好,這一路趕來哪需要去買飯包,我就買些食材請黨姑娘做給我吃,能吃到這些美味,再趕個幾天幾夜的路,我都樂意。」 「一點小廚藝罷了,讓兩位大叔見笑了。」 「這麼美味的菜餚,沒配酒,那就可惜了!」王安祿去廚櫃裡取來一壺酒,欲倒給丁二。 丁二吞了一口口水,「這酒,我挺愛喝,可是明兒個還得趕路,再者身體也不太好了。」 「就一杯,好不?」王安祿問著,酒已倒下,「這酒,真害人不淺!它早些年害我妻離子散,昨兒個我不也才被酒害得跌到泥沼裡,差點送命,今兒個,我又想它了,你說它是不是害人精?」他指著酒壺,輕喟了聲。 「王爺爺,你既然知道酒會害人,那你就別喝不就得了?」茵茵仰著小臉說。 王安祿無奈一笑,「上癮了,不喝它,它還會呼喚你咧。」 「酒會呼喚你?可我方才怎沒聽見這壺酒有發出聲音?」 茵茵一臉不明所以,惹得在場的人哈哈笑。 第2章(2) 「對了,黨姑娘,你們姑侄倆要去哪裡?」王安祿隨口問。 黨紗月微微一笑,避重就輕道:「我兄嫂都不在了,我要帶著侄女去投靠一位遠親。」她想過,也許可以在這個城鎮落腳,可想想又不妥,這裡離浦城縣雖有一大段路,但還不夠遠,難保牛富雄的家僕不會來此買些什麼奇貨,還是再過兩個城鎮看看再說。 「這樣啊,你一個小姑娘家帶著一個小女娃,挺辛苦的。」王安祿說著,想起往事似的,兀自倒了杯酒喝,重喟了聲,「欸,以前我到處去工作,常不在家,我娘子一個人帶著三個小娃兒,也是辛苦,可惜那時候我沒這麼想,只想著自己工作很辛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沒珍惜和家人相聚時光,一心只想去找狐朋狗友吃喝玩樂、花天酒地……」 這王大叔酒一下肚,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往事,黨紗月這才知原來他是個懂得尋玉礦脈之人,常受業主委託四處尋找礦脈,是以經年不在家,難得回家一趟,他也沒用心陪兒子,三個兒子和他也不親。他妻子更辛苦,每回他給的錢用完,就得四處向人低頭賒帳,受了不少欺負,他回家後還責怪她亂花錢,對她又打又罵,有時甚至連銀子也沒給,就又出去工作了。 看不慣父親作為的兒子,一有謀生能力後,憤而和他斷絕父子關係,帶著母親離開。 妻離子散後,他更是嗜酒如命,借酒澆愁,最後甚至連工作也不做了。 想到自己以前回來一趟花天酒地的錢,其實就足以讓他們母子四人當半年的家用……難怪兒子會怨他極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