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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余宛宛    


  「留下身上銀兩,我自然會放了她。」王煥臉色蒼白地說道,還不時擔心地看著小姑娘的傷勢。

  赫連長風並未馬上開口,因為知道石影正繞向賊人身後,於是便想乘機牽絆住這名賊人,不使他起疑。

  「銀子。」王煥說道,舉起短劍抵著朱寶寶頸子。

  「大哥,別給他!」朱寶寶大叫了一聲,因為動得厲害,頸子於是又不小心被刮出了一道血痕。

  鮮血染上了她繫於臉上的絲巾,怵目驚心地辣紅著。

  赫連長風自腰間取出一張一千兩銀票往地上一扔。

  「你快幫我拾起銀兩……」王煥一想到義母的病情有銀兩可醫了,激動地催促著她,完全沒發現此時已有人偷偷逼近他身後。

  「石影,小心別傷了寶姑娘啊!」紀舒眉突然對著賊人身後大喊出聲。

  赫連長風臉色一變。

  「誰在後頭,全給我退下……」王煥一緊張,手裡短刀更加刺入朱寶寶頸裡。

  驀地,王煥被一記蘭花拂穴手,點住手上穴道,手裡刀刃一鬆。

  赫連長風一個躍步上前,攬回朱寶寶,一旁幾名護衛亦趁此時將賊人團團押住。

  赫連長風急忙將人摟回車廂裡,扯下她臉上絲巾——見寶兒已經痛到小臉發白,他心如刀割,臉色著實沒比她好看多少。

  「我去找大夫。」他抖著聲說道。

  「我便是大夫。」

  朱寶寶從腰間錦袋裡取出一丸止血丹藥含在嘴裡,再掏出一盒白色膏藥遞給赫連長風。「抹在我傷口上。」

  赫連長風讓她趴在自己胸前,以指尖替她搽藥。一見到那撕裂傷口,他一顆心便揪痛了。為她傷口搽藥時,指尖不停地發抖著。

  朱寶寶臉頰輕輕摩擦大哥肩膀,覺得這般受傷倒也不惡,至少她和大哥之間的僵局打破了。

  其實,她老早就不氣大哥了。大哥待她如何,她心裡怎會沒數?大哥的重信義、大哥對赫連本家之仇怨,她又怎麼會不清楚。

  只是他要她為妾一事,仍教她感到心痛,所以她便要惱他、不理他,便想讓他心裡也不好受,她才會孩子氣地覺得釋懷一些。

  此刻刀下血裡走了一回,看大哥如此擔憂她,她也不想再耍什麼任性了。畢竟明日便要到達青龍鎮了,他們能相聚之時日也不長了。

  朱寶寶仰頭看他,眼裡淚光一閃。

  「很疼嗎?要不要再搽一次藥?」赫連長風緊張地追問道。

  「大哥,我沒事了。」朱寶寶撫著他臉頰,啞聲說道。

  「總算,你願意再喊我一聲大哥了。」他猝地將臉頰埋入她的發間,渾身竟微微顫抖著。

  朱寶寶身子一顫,落下淚來,滴在他的手臂上。

  赫連長風驚跳了下,捧起她的臉龐吻去了那顆淚珠。「怎麼了?怎麼了?」

  「大哥勿大驚小怪,寶兒沒事。」她揚眸對他燦然一笑。

  赫連長風睨著她,只見她眼角含淚姿態如雨中幽蘭,嬌美卻也讓人心疼不已。

  他歎了口氣,再度將她攬回懷裡。

  此時,紀舒眉正站在馬車三步之外,清楚地聽見赫連長風為那女人心疼之字字句句。她氣到雙唇顫抖,只恨方纔那個賊人沒能一刀刺死朱寶寶。她板著臉,倏地轉身回到馬車內。

  「主子,那賊人該如何處置?」石影一見紀舒眉已離開,這才上前問道。

  「大哥,我要過去同他說話。」朱寶寶說。

  「你……」赫連長風原要阻止,一看到她固執的神情,也就雙手扶護著她的脅下,將她整個人扶了起來,一同下了馬車。

  朱寶寶走到賊人面前,重重賞了他一巴掌,肩背上的那道傷口卻痛得她瑟縮了下身子。

  「教訓他這事,輪不到你出手。」赫連長風穩住了她身子。

  「你可惡至極!」朱寶寶氣急了,顧不得傷便破口大罵道:「你以這種卑鄙手段劫人錢財,若是大伙受騙之後,日後都對他人病痛視若無睹,視之如騙,那將會有多少人受害?」

  王煥低著頭,面色灰白,一個勁兒地發抖著。

  「送至官府,說此人意在劫財傷人,要他們重重地判刑。」赫連長風嚴峻地看著賊人,恨不得直接賞給他一個痛快。

  「是。」石影點頭。

  王煥跪倒在地,嚇到說不出話來。他若被送進官府,那躺在病床上的義母,又該如何是好?

  「等一下。」朱寶寶扯扯大哥的衣袖,低聲說道:「大哥,我剛才把過他的脈,他氣虛體弱,應該只是幾日不曾好好吃頓飯,所以才心生歹念的。放他一馬吧!」

  「你是大夫?你方才說我沒病……不是正巧猜對?」王煥啞聲問道。

  「我把了你的脈。」朱寶寶說道。

  「你不過輕觸了我手腕一下……」王煥一怔,突然起身拚命似地往朱寶寶方向衝去。「姑娘,你是大夫吧!請你救救我娘親吧……我搶銀兩便是為了給我娘救命啊!她已經咳到兩天沒吃東西了。」

  幾名護衛制住了他,可王煥仍然拚命放聲大喊著。

  「你既心繫著你娘,便不該以身試法,做出這般讓她擔心害怕之事。」赫連長風沉聲說道。

  「我急了……我和我娘相依為命,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病死啊……」王煥嚎啕大哭了起來。

  「誰知道你是不是又騙人。」紀舒眉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因為被忽略了許久而不悅地插了句話。

  「沒錯,紀姑娘說得極對。」朱寶寶點頭附和了。「這便是我剛才說過的後果,你以此種方式騙人,他日若真有急症重病之人,便沒法子得到幫忙。」

  「姑娘……大夫……小人王煥求您了。只要您願意替我娘看診,就算日後宰了我,叫我當豬狗羊我都願意啊,我娘就在前方木屋裡。」王煥也不管姑娘答不答應,便咚咚咚咚地猛磕起頭來。

  幾聲重重叩頭聲之後,王煥額上已見了血。

  朱寶寶心裡一陣不忍,咬住了唇。

  赫連長風低頭望著寶兒,憐愛地將她頰邊髮絲拂至耳後。她這些年來習醫行醫,嘴裡老說自己沒有菩薩心,卻總還是一副見不得病患受苦的好心腸哪。

  「大哥……」朱寶寶抬頭看了大哥一眼。

  赫連長風懂了她心意,命人先縛住王煥,再遣石影到前方看看是否真和他所言,有個病弱老母。

  此時,赫連長風見王煥滿臉焦急,腦裡想到的卻是自己親娘的模樣。

  十年未見,娘身子不知是否還硬朗?每當夜闌人靜時,他回想起娘,總是難受。因為他從沒見過娘的笑意,倒是常見她在為他傷心流淚哪。

  他初創「寶茶莊」之時,亦曾派人去接過娘,可娘不願離開赫連本家,他的恨怨於是積得更深了。

  赫連長風一憶及此,身子不自覺地僵硬了。

  朱寶寶從大哥看著王煥之神態,知道他必然是又想起了他娘,便輕撫著他胸口,柔聲說道:「大哥,石影不也派人去打探過消息,說你娘現在一心向佛嗎?你此行回去,她一定會很歡喜的。」

  赫連長風點頭,忍不住攬緊了這個解語人兒,與她一同等待著石影的回覆。

  一刻鐘時間後,石影回到他們身邊答覆道:「前方確有一老婦臥床,重咳不已。」

  「娘啊……」王煥哭喊著,雙膝往前跪爬了兩步。

  「石影快帶路啊。」朱寶寶揮手讓石影先行。

  「我同你一道去。」赫連長風攬住她的腰,命人拿來他的披風,密密裹住了她,免得森林裡樹枝草芽刮傷了她。

  「赫連公子,您別拋下奴家在這荒山野地……」紀舒眉急忙下轎,跑了幾步。

  「紀姑娘請放心,再過一個時辰便到客棧了。」赫連長風視線轉至黑衣護衛們,嚴聲說道:「你們保護紀姑娘到前方客棧,若出了一丁點差錯,全都不許回來見我。」

  「是。」黑衣護衛們恭敬地說道。

  「大哥,你陪紀姑娘上路,石影同我一起去就成了。」朱寶寶低聲說道,不想大哥未來姻緣路走得風波不斷。看那紀姑娘是真心喜歡大哥的吧,否則哪會這麼在意自己的存在呢?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赫連長風直截了當地說道,為她繫緊披風。

  那你就放心我一個人嗎?馬車上紀舒眉氣得雙拳緊握,可臉龐卻是梨花帶雨地可憐得緊,淚珠兒一顆一顆地掉著。

  「小姐,你別哭啊。」丫鬟連忙拿出繡帕讓小姐拭淚。

  「大哥,這樣不好。」朱寶寶回頭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紀姑娘會難受的……」

  「你若不快點動身,萬一老婦人有什麼差池,誰來幫她呢?」赫連長風很快轉開話題。除了寶兒之外,他從未想過要在別的女人身上放心思。

  朱寶寶聞言,立刻快步往前走,把救人當成了第一要務。「石影,快點走哪!」

  「謝謝姑娘大夫、謝謝姑娘大夫……」王煥再磕了兩下頭,便抹淚站了起來,被石影押著快步往前走。

  一行四人於是很快地消失在森林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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