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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千尋    


  她是個責任感很重的女人。

  父母親看著他們的進展很高興,偷偷把他拉到一旁說:「阿昊,不是媽誇口,這個媳婦是我親自挑的,不管是你或阿譽,娶了她,我掛保證,一定會幸福啦。」

  幸福?

  他很少對女人存心,瑩青是唯一一個。他喜歡她的落落大方,喜歡她的聰明慧黠,他暗戀了瑩青四年,結局卻讓人失望。

  曾經,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因為瑩青和禹升吵架時,陪在她身邊照顧安慰的人是他,誰知禹升幾句道歉,就讓他的努力付諸流水;瑩青失意哀傷時,是他帶她去喝得酩酊大醉,是他載她到海邊,讓她扯開喉嚨大聲哭叫,哭掉滿肚子不順,誰知道,禹升一接手,她就忘記蔣昊是誰。

  沒有愛情,終究不行——這句話是瑩青說的。

  瑩青說,他們之間的是親情不是愛情,他不知道她從哪裡看出這點,但他很固執,固執自己對她有心。

  他想過,如果當年沒有瑩青,或許他真的會愛上杜絹,她可愛單純、她是白雪公主、她很愛他……更重要的是,被她愛著的那段時光,他感到幸福。

  在瑩青身上找不到的感覺,杜絹毫不吝嗇地,為他雙手捧上。

  昨晚他去應酬,回到家裡,只剩一盞昏黃的燈光守候。

  他以為她睡著了,進自己房裡沖澡,等他出浴室時,發現一碗熱騰騰的餛飩湯放在桌上。

  他不餓,卻還是把整碗餛飩湯吃光,熱熱的湯暖了他的胃、他的心,在疲憊的夜裡,他第一次覺得辛勤工作是值得的。

  他問過杜絹,假如她認定他們之間只是一出短暫的單元劇,為什麼要做這些?

  她的回答妙了,她說:「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

  蔣昊回過神,按了按桌上的內線電話,她沒接。

  他離開辦公桌,打開門,發現她不在座位上。

  他記得她去幫他沖咖啡,只是怎麼去了那麼久?他走到茶水間,未進門,就看見杜絹靠在門邊,尷尬地端著咖啡杯,進退兩難。

  他走近,女人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

  「杜絹真有本事,一口氣迷倒我們公司兩個黃金單身漢,真不知道她怎麼辦到的?」口氣裡是百分之百的輕蔑,毋需靠表情輔助,光是偷聽,就聽個瞭然。

  「人家床上功夫肯定厲害,不然,二公子怎麼肯資源回收?!」

  「所以嘍,這年頭惡女當道,矜持做什麼?敢的人就拿去吃啦!」

  「我聽說杜絹表面看起來這樣,骨子裡啊……哼哼,全不是這麼回事。」

  「可憐我們家三公子,為一個淫蕩女人兄弟閱牆,搞到連班都不上。」

  「怎麼上得下去?看見女友變嫂嫂……杜絹啊,手腕太高超……」

  蔣昊皺眉勾起杜絹的下巴,她眼底沒有苦惱,只有無奈。

  這些話她聽多了,更狠、更惡毒的,都聽過,很多時候,她甚至相信,她們是故意說給她聽,只不過隔著一扇門,更具戲劇效果罷了。

  她一直熱愛工作,從不把旁人的話放在心上,但幾個月下來,她累了,離職的念頭在腦海裡翻滾。

  「反擊!」

  蔣昊二話不說,拉起她走進茶水間,她來不及反應,就讓他帶進門,他冰凍的眼光掃過多話的女人,嚇得她們縮成一團。

  他不說話,效果卻比說話還大,她們被他盯得心臟衰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這樣,兩方人馬韁在那裡,你不動、我不動,害怕破壞這個恐怖平衡。

  這個人,真不懂得給人台階下,看來,只能靠她來打圓場。

  「不好意思,可以借我過去嗎?我要泡咖啡。」杜絹好心的指指她們身後的咖啡機。

  「哦,你請用。」她們恍然大悟般,慌慌張張的離開。

  她轉開頭,去泡咖啡。

  「這就是你反擊的方式?」蔣昊的口氣壓抑,好像肚皮裡面存滿岩漿,必須極力控制,才不會爆發。

  「為什麼要反擊?」她淡淡回問。

  「被人家這樣說,你都無所謂?」岩漿在冒泡泡。

  「她們說的又不離譜。」她笑笑。

  「這樣還不離譜?」床上功夫?淫蕩?她沒有這等條件。

  杜絹把咖啡端到他面前,認真道:「這是我的選擇,我決定演出這場戲,不管結果如何,都是我該承受的。」

  「我越來越不懂你了。」

  他靠近她,高大的身材、精實的胸膛,很有壓迫人的威力。她退開兩步,把咖啡杯放在櫃子上。

  想躲開,但他不讓。

  蔣昊雙手支在她後方的牆壁上,將她鎖在胸前,認真審視她的五官表情,企圖從裡面讀出線索。

  是迂迴戰術嗎?這種戰術無法替她贏得勝利。

  「你不需要懂我。」她企圖推開他。

  「為什麼?」他再追問一次。

  硬要找出說法才可以嗎?好……「我很負責,該做的事,我會卯足全力去完成。」

  她性格謹慎、做事盡心盡責,她家教太好、品格優良行了吧。

  蔣昊一動不動,專注的眼神讓她臉紅心跳。

  她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他每次靠近,她就會呼吸急促、心跳亂序?

  喜歡他嗎?稱不上,反而許多時候,她就是認定不能靠他太近,不明所以地,她始終相信,他會傷害自己。

  這種認定無緣由,只能解釋為……第六感。

  手機響起,蔣昊還是不肯放手,杜絹只好縮小動作,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喂,阿凱……嗯,我下午請假了……對,十二點……你不必來接我,我知道那間餐廳在哪裡……好,待會兒見。」

  她掛上電話,看看腕表,再看他。

  蔣昊記得那個「阿凱」。要研發新品種,應該留在鄉下,幹麼到台北?他的濃眉湊在一塊,明明白白地寫著不爽。

  「有約會?」他的手仍然待在她身後的牆上,絲毫沒有鬆開的意願。

  「我遞過假條。」她敲敲表面暗示他,十二點快到了。

  「我有准假?」他的聲音下采零度。

  她認真回答。「准了。」

  「什麼時候?」

  「昨天。」假條是他簽的,都送出去了。

  「我現在改變主意,不准。」

  「當上司的,不能出爾反爾。」

  「這是哪一條法律規定的?」他耍賴。

  「所以上司可以隨自己的心情,改變主意?」她不耐。

  「對。」他回答得篤定。

  「那麼……對不起,我辭職了。」

  杜絹蹲下身,從他手臂間溜出去,走到門邊,她回眸,嫣然一笑,「很感激你替我下定決心。」

  她想辭職,已經想很久了,是他推了最後一把。

  蔣昊錯愕地看著她的背影,而讓他最難消化的是,她的笑……是那樣美麗。

  第五章

  「為什麼不回家?」阿凱端著酒杯,輕問:「因為我?」

  「不是,我現在一團混亂,得等徹底解決才能脫身。」

  「你說,你和蔣昊不是真的?」

  「本來就不是,我只是幫忙蔣家。」她舉三根指頭發誓。

  「你知不知道幫這個忙會讓自己的名聲有損?」將來,一個失婚女子再覓幸福,難度更高。

  「在當時的狀況下,我無法不答應。」

  有人說婚姻是兩個家族的事,董事長卻說,她的婚禮影響的是一個企業、很多家庭的生計,全球金融風暴已經讓人們很難過了,她實在不想再湊一腳。

  「你該多替自己著想的。」阿凱搖頭,她的性格變了,但骨子裡的善良沒動搖過。

  她口氣輕鬆說:「我沒有不替自己著想,董事長說會好好『補償』我的,說不定,這份豐厚補償可以讓我下半輩子不必再為薪水汲汲營營。」

  他笑著伸出手,橫過桌面,揉亂她的長髮。

  杜絹和蔣昊……怎麼會繞過地球一圈,兩個人又碰到一起?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有緣分這種東西?

  在鄉下,暑假有個重頭戲,叫做中元普渡,這天家家戶戶會準備大量祭品到廟裡面拜拜,幾百個圓桌子擺下去,滿滿的祭品上插著小花旗,上面寫了善男信女的姓名住址,要「好兄弟」保佑今年順利平安。

  廟前還有很多流動攤販,烤魷魚、棉花糖、炒螺肉、小鳥蛋……杜絹對這種市集很興奮,每次都要吃到肚子脹得說不出話才肯回家。

  阿凱拉拉她的馬尾。「說吧,為什麼挑今天放風?」

  「你這樣拉很像在拉抽水馬桶ㄟ!」她從阿凱手裡搶回自己的馬尾。

  他笑兩聲,照拉不誤,誰叫他對抽水馬桶有特殊偏愛。「不要轉移話題,你約人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凱也。」她勾起他的手臂,用力點頭。「我約了阿昊,我介紹他給你認識好不好?」

  「不要。」他對蔣昊印象惡劣。為什麼?不為什麼,純粹偏見可不可以?

  「好啦,你們一個是對我最重要的男生、一個是我最愛的男生,我要你們互相認識。」

  阿凱的五官頓時硬掉。

  醜醜丑,連三丑,想要個人特色也不必把自己搞得這麼醜,才想著他的醜,杜絹立刻動手動腳,把他的五官像搓湯圓一樣,搓軟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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