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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裘夢 韓瑾瑞循聲看去,就見一個青衫布裙的少女邊微嘟著嘴衝著一個藍衣男子撒嬌,邊下樓。 那少女年約十七、八歲,膚若凝脂,眉若刀裁,高鼻樑,薄嘴唇,並不是傾國傾城之貌,卻遠勝小家碧玉,此時唇微嘟,面帶懊惱失落,側臉對她身邊的那位藍衣俊朗青年男子說話。 藍衣男子寵溺地笑著彈了那少女額頭一下,聲音悅耳如流泉般,「你這是沒吃到想吃的東西,肚子饞蟲鬧騰吧?」 徐琇瑩伸手捂著額哼了一聲,道:「才不是呢。」 「那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楊清逸好整以暇地笑問。 她皺皺鼻子,伸手在鬢邊撓了撓,洩氣地道:「丟了件東西。」 楊清逸失笑道:「喲,小師妹丟東西了啊,丟了什麼寶貝?又是什麼人能從小師妹的手裡偷走東西呢?」她不依地跺腳,惱道:「師兄討厭死了,人有失手,馬有亂蹄,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嘛,人家就是被人偷了東西,師兄想笑就笑吧。」 楊清逸真的很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韓瑾瑞嘴角也微微勾了勾,恍惚間似又見到了那個紮著雙髻、振振有辭跟自己祖父爭辯的小小女童。時光荏苒,女童已然褪去青澀,成長為青蔥少女,芳華正茂,顏色正妍。 隨著那藍衣男子伸手又去彈少女額頭的動作,韓瑾瑞的眉頭不由得一蹙,他很不喜歡男子對少女的親暱。 「姑娘,小的錯了,小的錯了,求姑娘救命。」 第1章(2) 突如其來的呼救聲讓仍在樓梯上言笑晏晏的一對師兄妹聞聲側目,然後就看到了客棧樓下淒慘狼狽的劉二。 「是你!」徐琇瑩目露訝然,然後甩下一旁的師兄,「咚咚咚」地從樓梯上跑了下去,衝到劉二面前,「我的荷包呢?」 劉二尚不及答話,旁邊已有人先開口—— 「在這裡。」 徐琇瑩一抬頭就撞進了一雙黑沉若海、幽靜如淵的眼眸中,令她有片刻的怔忡,最後忍不住眨了眨眼。那人唇角上揚,勾起一抹柔和的笑,衝她揚了揚拿在手中的那只起了毛邊的舊荷包。「這是姑娘的吧。」那人,那笑,似舊夢重來,十年前的美少年變成了如今的美青年,而她卻早已物是人非。 徐琇瑩垂眸,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攥緊,努力保持聲音平穩,道:「嗯,是我的,謝謝公子。」然後她伸手去接自己的東西。 韓瑾瑞將荷包輕輕地放到她手中,「姑娘不看看裡面的東西嗎?」 徐琇瑩笑了一下,低頭從荷包內取出玉璧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脆聲回道:「嗯,東西沒錯。」 楊清逸從樓上緩步而下,衝著韓瑾瑞笑道:「多謝這位公子替我小師妹尋回失物。」心裡暗忖,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他家小師妹單純天真,可別不小心招惹對方不快。 韓瑾瑞嘴角扯平,衝他冷淡地一點頭,「不客氣。」 徐琇瑩扭頭對自家師兄笑道:「師兄,我東西找到了。」 楊清逸笑著搖頭,「我看到了,還不過來。」 「嗯。」徐琇瑩腳步輕快地跑回他身邊,討好地衝著他笑。 韓瑾瑞見狀卻緊皺眉,很是看不慣,覺得這畫面有些刺眼睛。從前那個會對著他橫眉冷目也時嬌憨討乖的女孩突然變成對別人這麼做,這讓他無法控制地從心底升起一股戾氣。 楊清逸抬頭又衝著韓瑾瑞拱手為禮,「相逢即是有緣,公子若不嫌棄,容在下請杯清茶。」 韓瑾瑞簡單回個字,「好。」 徐琇瑩眼睛瞄了瞄地上那狀況淒慘的小偷,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幫無良小偷說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就算不是碰到自己這塊鐵板,總有一天也會踢到別的鐵板,遲早而已。 她的神情卻沒有逃過韓瑾瑞的眼睛,他伸手一揮,就像揮趕一隻蒼蠅一般看著劉二道:「滾吧。」 劉二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客棧。 徐琇瑩不由得朝韓瑾瑞看了一眼。 兩人目光才撞上,她便猶如受驚的小鹿般立時收回了視線,老老實實地站在自家師兄身邊做鵪鶉樣。韓瑾瑞看了,微微揚眉。 楊清逸手往旁邊一擺,道:「這位公子,請。」 韓瑾瑞抬腳便往他所指的桌子走過去。 三個人很快便分主客落了坐,夥計手腳麻利地上了茶。 韓瑾瑞摩挲著手裡的茶碗卻沒有要喝的意思,他看著楊清逸直截了當地道:「這位兄台,在下有話想同令師妹單獨說,不知可否?」 楊清逸看了自家小師妹一眼,然後對他道:「可以。」 徐琇瑩看著師兄逕自起身離開,略有不滿地撇了下嘴。師兄這麼乾脆地扔下小師妹,真的好嗎? 「徐姑娘。」 「嗯?」她回頭看向韓瑾瑞。他嘴角一勾,「徐瑩?」 徐琇瑩點頭,「嗯。」 韓瑾瑞拿起茶蓋撇了撇茶沫,似漫不經心地道:「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我記得你的名字應該是琇瑩才對,是不是,阿歡?」最後兩個字,他喚得極輕,彷彿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徐琇瑩唇抿成一條線,有一會兒沒說話。阿歡是她的乳名,自從家逢巨變,再無人喚她這個名字,而她午夜夢迴聽到這兩個字總是不禁淚濕枕畔。 韓瑾瑞很有耐心地等著。 好半晌徐琇瑩才悶悶地道:「前塵往事,何必再提。」 韓瑾瑞哼了一聲,道:「我以為你會否認。」 徐琇瑩輕輕歎了口氣,「徐家平反了。」她又為什麼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呢! 韓瑾瑞卻不肯放過她,追問:「八年來,定遠侯墳前缺了祭香,你就半點兒不心虛嗎?」 徐琇瑩霍然抬頭,瞪了他一眼,道:「拜祭又不是非得到墳前才能拜祭,我還沒有那麼不孝。」 韓瑾瑞仍不滿意,語氣咄咄逼人地道:「八年前徐家便已平反,你為何一直不回來?」 徐琇瑩眉宇間漫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戚,舌間泛著苦澀,反問似地道:「回來獨自面對那座空宅嗎?」那太悲哀了,她相信父母在天之靈也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無論生活在什麼地方。 更何況起先是背負罪名在身,後來即使得知徐家已經平反,可她年紀幼小,師父不肯放她獨自外出,今年還是搭著師兄來京訪友的順風車,才得以跟了出來。 十年了,她也想掃祭一下父母的墳塋,替他們做一場法事,告訴他們,如今她活得很好,讓他們放心。 韓瑾瑞聲音緩和了些,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徐琇瑩的聲音帶了幾分輕鬆,道:「嗯,還好。」人要想活下去,總會讓自己活得容易些。 韓瑾瑞垂眸想了一下,再次開口,「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徐琇瑩輕輕咬了咬下唇,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韓瑾瑞,心尖不禁一顫。 「拜祭過父母後,我就跟師兄回去了。」京城是她的傷心地,她下意識想要躲開。 「要走?」韓瑾瑞的眉宇蹙緊,聲音也有些發緊,週身不由自主的散發出迫人的寒氣。 徐琇瑩對他外放的寒氣毫不在意。這個人從小便是這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樣子,向來不得人緣。 「是呀,這麼多年了,我再也沒辦法做回那世家小姐了。」她言語之間頗帶了些自我調侃的意味。 「徐家的家財在平反之時俱已賜回,你不回去查收一下?」 徐琇瑩笑了,「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接收了那些東西便要承擔那些東西所附帶的責任,她如今孑然一身,早已習慣了簡單生活,並不想太為難自己。 韓瑾瑞挑眉,開口直擊重心,「你母親留給你的妝奩也不要了?」 徐琇瑩聞言一愣。 韓瑾瑞打鐵趁熱,繼續道:「便是不要其他的東西,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總是要的吧?」 徐琇瑩思量了一會兒,終是緩緩點了下頭,自語般地道:「說的也是。」 韓瑾瑞眉頭終於舒展,悠然地搖起了手中的折扇。 而另一邊,楊清逸適時地走了過來,溫聲道:「想必公子已經跟我小師妹說完了吧?」 韓瑾瑞不禁微微蹙眉,「多謝了。」 楊清逸笑得很是和煦,一撩衣袍在自家小師妹身邊坐下,完全無視對面男子瞬間的寒氣外放,淡定地道:「我家小師妹慣是有口無心,若是對公子有什麼得罪的話,還請見諒。」 韓瑾瑞語氣冷硬地回道:「你多慮了。」 他看著阿歡長大的,還不知道阿歡是什麼脾性嗎? 有口無心?那小丫頭從小就七竅玲瓏心,小小的人兒端坐在廳堂之上訓斥侯府刁奴的時候,威風八面……想著想著,韓瑾瑞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下來。 再看看如今出落得如花朵一般的少女,他的目光越發柔和。 她長大了,也終於回到了他身邊,他不會再讓她離開的!失去一次已經足夠。 當年得知她自滅門之禍中脫逃他是如何的慶幸,可是之後多年的杳無音訊又叫他擔心受怕,生恐她脫逃之後又碰到了什麼無法度過的致命難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