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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莫顏 平常人或許聞不到,但他例外,因為在那生不如死的三個月裡,天天與妖女處在一室,也天天聞著妖女身上的藥草味,加上當時他看不見,致使嗅覺更加敏銳,此外,他內力深厚,聽覺和嗅覺,自在任何人之上。 峻凜的面孔,殺氣盡現── 「那妖女在此!」 話落,龍嘯天已像狂風一般疾奔,循著那味道而去,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給找著了。 那特殊的藥草味,就算混在其他味道裡,他也能嗅得出來。仇人在即,他暗暗凝聚丹田,運力暗湧,原本墨黑不見底的眸子,忽地轉為詭異的紅色,彷彿鑲嵌了兩顆紅色琉璃,雙眸殷紅如血,這是他即將開殺戒的徵兆。 他足立於尖頂,狂風颯颯,吹得衣帶飛揚,他卻能絲毫不動,穩如泰山,挺拔的身形居高臨下,將這大宅子的六院十二庭,以及上百位僕人,盡收於眼底。 鋒銳如刀的血眸,穿越眾多人群,緊緊鎖住一抹嬌細的身影,他即刻朝那身影奔去。 越是接近,那藥草香越是濃烈,也因此他更加確定。 他終於找到她了! ☆ ☆ ☆ ☆ ☆ ☆ ☆ ☆ ☆ ☆ ☆ ☆ ☆ ☆ 施藥兒踏著繡鞋,緩緩走在九曲十八彎的小橋上,碧綠的池水躺著荷香睡蓮,花朵艷艷,清香飄渺,她雙手捧著玉碗,小心地走著。 這碗裡,盛著她親自調配的湯藥,是她花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親自監督才熬成的,因為火候的大小甚為重要,過與不及,都會影響到藥石的功效。 「妖女!」 曼妙的身影頓了下,納悶回頭,猛地一股氣勁襲來,挾著刺骨的寒氣,彷彿有許多針紮在她嫩白的肌膚上,令她呼吸不由得一窒。 匡啷! 玉碗落地而碎,灑了一地的湯藥,剎那間,藥香四溢,她的人也被隨之而來的強大力量所籠罩,彷彿要將她撕碎一般,腑臟俱痛。 一個男人,一個渾身散發濃烈殺氣的男人,如猛獸一般朝她撲殺而來,那灼日般的氣勢令她倒抽一口氣。 她以為自己就要被這人活生生給撕裂掉,因為,那嚇人的表情是這麼說的。然而,對方來到她面前後,卻是一動也不動地瞪著她。 她也呆掉了,被那殷紅如血的眸子所震懾。 紅色的眼珠子?她頭一回看到,既懾人,卻又美得撼動心魂,令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時光彷彿就此膠著住,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僵著,讓她得以有機會打量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 美眸悄悄瞄向那凝聚殺氣的五指鐵爪,就這麼定在半空中,似是凍住了一般,遲遲沒有動靜,目光再悄悄溜回那雙殷紅的眼,卻發現它們有些改變了…… 鮮血般的璀璨殷紅,逐漸趨於暗紅,再由暗紅轉成了褐色,最後恢復成深不見底的闇黑色。 她迷惑了,為這改變感到訝異,同時深受吸引,以至於她忘了前一刻的害怕,眨著無辜水汪的美眸靜靜注視著,不解那顏色的變化因何而來? 龍嘯天萬萬想不到,會瞧見一張美得清雅高潔,恍若仙女下凡的絕俗麗顏,那份清靈不染纖塵的氣質,讓週遭的荷花盡皆失色。 這樣的女子,哪裡可能是妖女?再看看那掉在地上的湯藥,他終於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他差點誤殺了人,幸虧收手快,否則就要鑄下大錯了。 龍嘯天暗斥自己的莽撞,人家好好一個姑娘家,怎會是妖女,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對不起,姑娘,在下認錯人了,沒嚇到妳吧?」 施藥兒收回心神,剛才她確實嚇了一跳,經對方誠心道歉後,這才寬了心,輕輕搖頭。 「在下驚擾了姑娘,望姑娘別見怪。」 那太過專注的眼神,令施藥兒薄薄的臉皮,沒來由的熨了一層燙,低首避開那炙人的目光。 「沒關係。」她悄悄拉開兩人的距離,只因意識到那強烈的男性氣息,莫名地帶給她一絲困擾,而她,下意識想要抗拒這股沒來由的……微悸。 龍嘯天眼睛像是蜜蜂黏上了花蜜,緊盯著佳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施藥兒來到打翻湯藥的地方,正打算蹲下身,將地上的碎碗拾起,但更快的,一隻大掌握住即將碰上碎片的手。 她怔住,一雙疑惑的清眸,看向那大掌的主人。 「我來。」他堅持,一想到那尖銳的碗片有可能刺傷她的小手,便無法忍受,這會讓他有罪惡感。 這麼美麗無瑕的玉手,不適合做粗活,只適合被好好的呵疼保護。 「多謝公子。」 「不客氣。」他一邊收拾,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他是個豪邁不羈的漢子,動作粗魯慣了,曾幾何時,變得如此儒雅有禮,在她面前,他不自覺的收起霸氣,連動作語氣都變斯文了。 她是誰?這身打扮不是僕人,所以可以確定不是丫鬟。 「姑娘是王員外的親戚?」 她搖頭。 「婉清妹妹的朋友?」 她再搖頭。 他心中一凜,難道她是大伯新納的妾?思及此,不知怎地,這個想法讓他胸口緊窒。 「我是來幫王千金治病的。」 龍嘯天恍然大悟,想起先前大伯提過的事,大大鬆了口氣,原來大伯口中的女大夫,就是眼前這位姑娘。 很好!很好!不管是什麼大夫抑或其他,只要不是大伯新納的小妾就好。 「原來姑娘是大夫。」難怪她身上有藥草味。他真該死,居然把人家姑娘當成了妖女,他慶幸自己收手快,沒將這如花似玉的身子給打壞。「真抱歉,龍某莽撞,讓姑娘受驚了,這湯藥,我會賠給姑娘。」 「不必了,湯藥再熬就是了。」施藥兒轉身欲離去,但才走了一步,便又轉過身來,一雙明月似的晶眸迎視他。「公子。」 「是,姑娘有何指救?」他儒雅有禮地問。 「請放手好嗎?」 她的手腕,還陷在那粗獷的大掌中,被牢牢握住了許久。 龍嘯天一愣,這才發現自己還失禮地抓著人家的皓腕哩!忙尷尬的道歉,才放開手,他便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懷念那柔軟的觸感了。 「堡主!」 楊忠和趙傑,此時也匆匆趕來覆命。 「啟稟堡主,咱們找遍了,都沒發現那妖女的影子。」 「不用找了,她不在這裡。」既然知道自己搞錯了,也沒什麼好找的,瞧見他們兩人還各自拿著兵器在手,皺眉命令:「把劍收起來。」 楊忠和趙傑跟在堡主身邊久了,也比較懂得察言觀色,注意到平日粗獷豪邁又不拘小節的堡主,突然變得斯文起來,似乎是受了身邊的姑娘影響,立刻明白堡主是不希望手上的刀劍把人家姑娘嚇到了。 「是,堡主。」兩人趕忙還劍入鞘,心想是哪家的姑娘,讓堡主這般體貼?他們好奇的瞄了一眼,不期然與堡主身後那張容貌打了個照面。 兩人猛地跳開,唰的一聲拔劍出鞘。 「你們幹什麼?像撞邪似的?」 「大堡主!她她她──她就是那個妖女!」 施藥兒蹙起眉頭,真是太失禮了,自己哪兒看起來像妖女了? 她正想抗議,但是一個冰涼的東西迅雷不及掩耳地頂住她的脖子,令她不由得怔住!因為頂住她脖子的是一把劍,而握住劍柄的那一頭,正是眼前高大的男子。 「你們確定是她?」龍嘯天沈聲問。 「是的堡主,那日從咱們地牢逃走的就是這個妖女,化成灰我都認得!」 那殺無赦的目光鋒利地掃來,狠狠瞪著施藥兒。 「妖女,差點被妳騙了,我終於找到妳了!」頃刻間,龍嘯天彷彿變了個人,全身散發危險的氣息,森冷無情的眼底染了懾人的殷紅。 施藥兒也認出他了,不可思議地盯著龍嘯天。 那昂然七尺之軀,頂天立地的站在她眼前,這人,竟是她幾個月前從鬼門關救回的那個男人。 「是你。」 「看妳還能逃到哪裡去!」 她之所以一時間沒認出來,是因為她初次見到他時,他全身是傷,狼狽不堪,加上當時他眼睛受傷,血流滿面,她一心為他治療,所以沒太注意他的長相。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看清他的真面目。 「你想幹什麼?」她退後一步。 「妳說呢?」劍尖上前一步。 「你真是陰魂不散。」她又退了一步。 「毒蜘蛛黑寡婦,人人得而誅之。」劍尖再度跟上一步,那淬毒的目光,不知將她生吞活剝多少次了。 「毒蜘蛛?」她面露疑惑。 「怎麼,這不是妳的稱號嗎?」 這人不只一次叫她蜘蛛什麼的,她一直以為他在罵人,如今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這中間一定弄錯了什麼。 「我不是毒蜘蛛,也不是黑寡婦。」 他冷哼一聲。「難道妳喜歡別人叫妳妖女,或者──」薄唇勾起鄙夷的嘲諷,冷冷吐出兩個字。「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