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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陽光晴子    


  果真,祖紹威走向她,一臉尷尬的指指後方的友人,「大甫兄想好好跟我賠罪,也想要跟我說明他這幾日怎麼安排父親接受更好的醫治,還有……我回來後,都還沒有時間跟他們聚會。」

  「你想去?」她平靜的問。

  他從她沉靜的表情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氣,只能誠實回答,「他們畢竟是我的好朋友,是該花點時間聊點現況,才不會讓彼此生疏了。」

  「好,去吧。」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聞言,沈雷跟抱著一堆瓶瓶罐罐的小雁倏地瞪大了眼。

  甭提他們,就連祖紹威自己都怔忡,他以為她會斷然否決。

  「對了,這給你。」她突然從袖口內拿出幾張銀票。

  沈雷跟小雁幾乎連下巴都要掉了,少夫人得了失心瘋嗎?還給少爺銀票祖紹威手足無措的看著她交到自己手上的銀票,他身上的錢的確寥寥無幾,尤其是在買了潤膚膏後,只剩些零頭。

  「這不是公帳的錢,是爹允賬房每月給我的薪俸,這是這個月先預支給我的,」她神情仍然平靜,「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說我這媳婦兒替大院做事也該領錢,再加上少夫人的月例,只是我有錢也沒時間花,都給你。」

  聞言,他突然有些不想去了,用妻子的錢像話嗎?何況她是因家中事務太多,才沒時間花用……他深吸口氣,回身去拒絕,但他向來不善於拒絕,再加上好友七嘴八舌的勸說,最後,他還是被強拉上馬車離開。

  黎亮亮凝睇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心裡的失望愈來愈濃,還添了更多的不甘。

  第5章(2)

  這一晚,他並沒有回來。

  第二晚,他仍然沒有回來。

  第三晚、第四晚、第五晚……第九晚,亦然。

  夏日午後,滂沱大雨落下,急敲在屋瓦上的嘩啦啦聲驚醒了沉睡中的祖紹威。

  他一臉困惑的坐起身來,揉揉額頭,覺得腦袋脹脹的,他蹙著眉頭,環視著這精緻的樓閣,突然,他注意到大床上除了自己外,還有兩個女人!

  祖紹威瞪大了眼,看著一雙白嫩如青蔥的小手就貼靠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還有另一雙白嫩修長的雙腿從被褥裡露了出來。

  他倒抽了口氣,強撐著宿醉引起的微微暈眩,伸出手拉開被褥,一見那兩個濃妝艷抹、身上僅著薄紗、衣不蔽體的花娘時,他想起來了,瞬間臉色丕變。

  天啊,他到底喝了幾天酒他一直想要離開的,只是好友們一直勸酒,女人不分晝夜的黏靠在他身上,頻頻灌酒,他一次又一次的醉了,醉死的時間遠比清醒來得多……

  糟了!黎亮亮!

  他急急的跳下床,這才發現自己全身光溜溜的,「該死!」他低咒一聲,四處看了看,這才見到自己的衣服被塞在床底下。他彎身拉出,胡亂的穿上後,快步下樓,一見春水樓的紅色匾額就高掛在大廳正中央,他更想呻吟了,不知道他究竟在這裡待了幾天,此時是大白天,周圍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也沒有。

  就在這時,右方一門珠簾晃動了,一身紅衣的老鴇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出來,「咦?祖少爺你醒了,你那一群朋友——」

  「我在這裡幾天了?」他心急如焚的打斷她的話。

  「十天了。」

  老天!他臉色倏地一變,急著就想往外走。

  「等等,祖少爺!」老鴇急急的追上他,拉住他的衣袖,再將懷裡的一迭銀票交到他手上,笑咪咪的道:「祖少爺你呀,真是討到一個好媳婦兒。」

  他蹙眉,「那是什麼意思?妳又為何給我銀票?」

  老鴇有些不好意思的揉著手中的紅絲帕,「祖少爺一大群人在我這裡吃喝好幾天,您給的銀票早就不夠用了,大甫爺就說了,派人去找少夫人拿錢,反正祖家大院的錢本來就是祖少爺的嘛。」

  祖紹威一聽,伸手猛地揪住老鴇的衣襟,咬牙怒問:「妳找人去要了」

  瘦小的老鴇被扯高,連地都踩不著,嚇得她大叫,眼眶都泛淚了,「祖……祖少爺,你那群朋友一天吃喝就要一萬兩啊,我這是花樓,又不是在做什麼救濟院,不找少夫人要怎麼行?」

  他眼前一黑,頓覺一陣暈眩,「一天一萬兩?」

  老鴇喘著氣兒,努力的想扯掉他的手,但他的手像鐵鉗似的揪得死緊,「是……是啊,少夫人知道後,一次給了十萬兩,說不夠再去要,若多了就讓……就讓祖少爺帶回去。」她說到後來全身都發抖了,瞧他一張俊顏黑似鍋底,好嚇人啊!

  該死!該死!祖紹威大力的甩開她,她「砰」的一聲跌坐地上,眼淚早就滾滾落下。

  他將銀票胡亂塞回衣襟內,大步推開門走了出去。

  傾盆大雨不知在何時放晴了,天空又是一片動人的蔚藍,濕漉漉的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車也不少,他一出現,立即引來人們的側目。

  祖紹威墮落了十天,頭髮尚未梳理,身上又是酒味又是濃濃的胭脂味,又站在春水樓的台階上,樣子說有多糜爛就有多糜爛。

  他看到那些不以為然的目光,急急的快步就跑,看到巷子就轉、街道就彎,能離春水樓多遠就有多遠,沒想到,這樣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左彎右轉,竟然讓他繞到了木雕老鋪子前。

  「咦?祖少爺,你怎麼在這裡?少夫人呢?」一個驚喜的童稚聲響起。

  祖紹威側身一看,原來是上回那個雕木馬的十一歲男孩,他先是興奮的奔向他,但又立即止步,皺眉捏鼻子,「祖少爺身上好臭喔。」

  「呃……我忙了些事,所以……」看著這麼小就要掙錢養家的男童,再想到自己的紙醉金迷,他就羞愧得說不下去。

  偏偏這會兒梁梅秀跟丫鬟從茶坊走了出來,一眼就瞧見他。

  他倒抽了口涼氣,連忙背過身,希望她會像過去一樣,巴不得閃他遠遠的,但出乎意外的,他從眼角餘光發現,她竟主動的朝自己走來。

  可他現在渾身酒味、衣服也皺巴巴的,頭髮也沒有梳理,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看到他此刻的狼狽不堪。

  梁梅秀看著他的頭愈垂愈低、愈垂愈低,忍不住冷哼一聲,以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幫我帶句話給你那可悲的妻子,公然說謊是沒用的,你祖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賀蘭城的每一個人都比她還要清楚。」

  他怔怔的抬頭看向她,多麼刻薄的一張臉啊,他之前怎麼會以為她很美?

  「『真的很謝謝老天爺,給了我這麼棒的良人!』哼,在春水樓待上十天的男人很棒?」梁梅秀冷笑的模仿完當日黎亮亮說的話後,示意身後的丫鬟跟上前,主僕隨即離開。

  祖紹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獨自佇立街頭,回想當日的情景,愈想愈覺得自己好差勁。

  他環視四周,發現看他的人不少,拋白眼的、搖頭的、嘲弄的,沒有一個臉色是好看的,這麼說不只梁梅秀,每個人都知道他在春水樓待上十天?

  才想著,一陣急遽的馬蹄聲竄入耳中,他蹙眉轉向聲音來源處,就見幾輛馬車急奔而來,因為車速極快,路上人車都急急退讓、閃避。

  「這幾天都這樣,也太囂張了!」

  「我們能怎麼樣?那些人說了,他們是祖少爺的朋友,祖家的靠山可不少,皇親國戚、富商豪紳都跟他們有生意往來,誰敢得罪啊……」

  祖紹威的身後傳來不悅的談話聲。

  他正想回頭時,原本急駛而過的幾輛馬車突然停一下,由於馬伕急拉韁繩,一匹匹馬兒止蹄仰頭嘶鳴,險象環生,他才剛想著這些人真是不要命,拿馬匹的生命開玩笑,多名他熟識的友人竟已紛紛下車跑向他,關心的問:「紹威,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啊,我們是看你睡得正酣,才特別跑出春水樓,再去找些樂子要與你同樂啊。」許大甫笑嘻嘻的輕搥他肩膀,再指指前後的馬車。

  他看了看,就見下來的竟還有一些不知從何處找來的花娘,她們環肥燕瘦、嬌媚動人,但他很開心嗎?沒有!他眼內冒著怒火,事實上活到現在,就他的記憶裡,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火大過!

  難怪每個人都知道他在哪裡混、做了什麼荒唐事,用鄙夷不屑的目光看著他!祖紹威瞇起黑眸,胸臆間湧起洶湧的怒氣。

  「怎麼了?」每個人都察覺到他不對勁。

  他冷眼看著這些笑容滿面卻過著荒淫放縱生活的「好朋友」,再想著黎亮亮這段日子帶他經歷的一切,那些辛勤工作的老老小小……

  他錯了,大錯特錯!眼前這些人好吃懶做,全都是為了錢來迎合他、討好他,甚至還利用他的身份,在外頭作威作福。

  「紹威,你到底怎麼了?」許大甫吶吶的問,表情不太自在。

  他冷峻的黑眸緩緩的掃過這些所謂的朋友,每個人被這眼光一掃,頭皮發毛、有的還起了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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