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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七季    


  楔子

  兩隻蔥白的小手伸到少年眼前,手中抱著一個盛滿黑色藥汁的大碗,拿藥的小女孩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靈動的大眼,微微一笑。

  「對不起,本來寨子裡的老大夫是說過,這藥要趁熱喝的,但剛熬好的藥實在太燙了,我試了幾次都失敗,現在藥已經涼了,也許藥效會減弱……可是你還是要把它喝完好不好?這樣對你的身體才有幫助。」

  少年倚樹而坐,靜靜聽完小女孩略帶歉意的話,他轉頭,掃了小女孩一眼,沒有露出太多情緒,不知是感激她的多此一舉,還是為她喋喋不休的話而躁耳。

  小女孩見他在看自己,又淺淺的笑了,順便把藥碗更向他唇邊舉去。於是少年也笑了,和她一樣淺淺的,只讓人想到柔和二字。

  少年名叫佐天涯,今天早上他暈倒在這山寨門前,山寨隱藏在大山中,沒人知道他一個未及弱冠的年輕人,獨自來這幹什麼,只是他臉色蒼白,氣息紊亂,看似像是得了什麼重病。

  寨中看守的人嘲笑著,只嚷著把他扔出去,死也別死在他們的地界,壞了風水,沒人管他的死活,就在那個時候,這名只有九歲的小女娃出現了。

  她是這山寨主人的女兒,哭紅眼說他好可憐,一定要救他才行,後來為找女兒的寨主也來了,只看了少年一眼,寨主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這個少年不能救也不能管,寨主的決意堅定,這少年雖虛弱得像下一刻就會嚥氣,他卻本能的在這少年身上感覺到了危險,留下他,一定會是個大麻煩。

  隱約的,半昏迷中的少年又聽到小女娃的哭聲,他聽到了她是如何央求寨中人留下他,哪怕只有一天也行,不能眼睜睜見死不救。

  寨主終於還是妥協了,而那時少年也清楚的記住了那個小女娃的名字,馮月顏。

  而此時,他靜靜喝完那碗無味的湯藥,佐天涯望見了小女娃眼中的期待,「我感覺好多了,謝謝。」

  果然,聽他這麼說後,小女娃笑開了。她笑起來時,圓圓的眼睛會瞇成一條半月的線,襯著那一口小白牙,只讓人覺得心情莫名大好,彷彿這世間一切苦惱,均隨著那純真的笑容而遠去。

  仔細的瞧著小女娃的歡顏,佐天涯也在心中笑了,多虧了這個小女娃,他的計劃才得以成功,本來不需要記得這裡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可他就是記住了這一張小巧的臉,和她那與相貌極稱的名字。

  這寨中無人能見明晨的日出,少年很自然的將手掌撫上女孩的臉頰,拇指輕輕的揉搓著,小女孩很享受一樣閉上了眼,他為她的反應而滿意。

  是的,這寨中無人能見明晨的日出,而她將是唯一的一個例外,入夜,煙火四起,整個山寨被陷入在一片浩瀚的火海中。

  馮月顏驚起,記憶中只剩下奶娘拼了命的抱著她,在倒塌的門板與樑柱下竄來竄去,她不知道奶娘要把她帶去什麼地方,她的臉被奶娘壓在了懷裡,什麼也看不見。

  只覺得四周好熱,大火呼呼的聲響中是男人女人絕望的慘叫,還有刀劍相接的撞擊聲,一切都很混亂,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在廚房的拐角處,奶娘放下了她,適應了周圍變暗的光線,馮月顏這才發現,奶娘全身已經被血染透,她的背後中了好幾刀。

  「小姐,奶娘怕是保護不了小姐了,平楓堡的人深夜偷襲,有人在寨內放了火,咱們的人怕也是擋不住了。」奶娘淒慘一笑,「小姐,乖乖聽奶娘的話,躲在這裡哪也別去,如果這次小姐逃過一劫,日後記得給寨中上下兩百人……報仇。」

  一口血由奶娘口中噴出,染紅了馮月顏精美的衣裳,奶娘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而馮月顏也不動,她嚇得不知所措。

  爹、娘?馮月顏大大的眼中滿是淚花,卻強忍著不讓它們流下來。那些人來血洗山寨,那她的爹娘會怎樣?還有那個今早救回的少年,他豈不是無辜受累。

  她沒有聽奶娘的話,倔強的把眼淚擦乾,小小的身體奔出去,直奔爹娘的寢室。她是這山寨的女兒,做事要有擔當,有事情絕不能躲起來,別人是朝他家來的,她不能連累那些無辜的人。

  寢室內,娘趴在地上早以氣絕身亡,她身上只有一道鞭痕,一鞭斃命。而爹,當馮月顏踏進內室時,她爹爹的身軀正在緩緩下墜。爹爹看到了她,只用眼睛表達了他的驚訝,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劍落在地上,爹爹也再不起來。

  馮月顏摀住自己的嘴,心好像隨著爹爹身上的那一道深可見骨的鞭痕一同死了,那個以一鞭便要了她爹爹性命的人,就是那個無辜的少年。

  「你……」馮月顏跌坐在地上,用看怪物一樣的神情看著房中唯一站立的人。

  佐天涯哪裡還是那個病殃殃的佐天涯,他是陰暗洞穴裡滋生的魔鬼,強悍無情,他身上也滿是鮮血,可沒有一滴是他的,他的臉不再蒼白無色,卻冰冷的能將臉頰上的血結冰。

  佐天涯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竟然笑了。

  第1章(1)

  佐天涯,平楓堡唯一的繼承人,現年十五歲的少年,也正因為他只有十五歲所以最不引人懷疑,才被他那個當堡主的爹任命潛入山寨,伺機放火燒寨,而平楓堡的人收到他的信號也會一舉入寨,屆時徹底消滅這個地方。

  他們成功了,計劃可謂天衣無縫,這山寨的人做的全是無本的買賣,燒殺搶掠樣樣來,多年長居這山上,專劫過往商旅,為害四方多年。官府一直拿他們沒辦法,因為山地險峻又是對方的地盤,不是想攻就能攻下。

  平楓堡堡主佐決只念在曾和那官老爺有些交情,才答應幫他這個忙,不然剷除區區一山寨這種事,是不可能驚動他們平楓堡的。

  誰知順手幫忙之事,卻惹來了一個麻煩,原因在於那山寨事後,平楓堡的少爺佐天涯執意要一個人,一個發誓要殺了他的人。

  那天佐決騎在馬上,本已打算打道回府,把這裡交給官府處理。佐天涯與他並肩而騎,兩人在平楓堡五十人馬隊的最前面,一名手下帶來了個小女孩,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涯兒,這是為何?」認出那帶人上來的手下是佐天涯的心腹,佐決自然知道這是他兒子的意思,未等他回話,那女娃已經聲嘶力竭的大叫起來。

  「佐天涯,你現在就殺了我,不然就算我多活一天,也會想辦法殺了你!」她的聲音還沒脫離稚音,卻能喊出如此痛徹心扉的話語,只因為恨是真的到了深處。

  就算馮月顏再小,她也明白發生了什麼,她不能原諒佐天涯,更不能原諒把他放入寨中的她自己。自責變為了深刻的恨,這一切都是佐天涯的錯,如果她不能報仇,也就無臉再活在這個世上。

  除了殺了他以報父母之仇,以緩解自己心中的自責,馮月顏再想不出自己現在還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佐天涯望進她噴火的雙眼,似是看到什麼可笑的事,又輕輕的笑了。

  「好啊,既然如此我就將你留在我的身邊,直到你能殺了我的那天為止,如何?」不止馮月顏愣住了,其它所有人都是不明所以。

  「涯兒!」佐決大驚,不知兒子是在打什麼主意,「這個女娃留下來將成禍害,來人,給我殺了這女娃!」

  「我看誰敢動她。」佐天涯挑起眉,竟是沒一個人敢動,他又看去即將暴怒的佐決,低聲道:「爹,她不是什麼女娃,而是我將來的貼身侍衛,我不止要留下她,還要請最好的老師教她武功,讓她成為一名一流的侍衛。」

  然後也好方便讓她殺了自己,這樣的交易不可能有人拒絕,他以眼神詢問馮月顏的意見,而馮月顏的眼中只有恨,不管他打的什麼心思,只要有機會能殺了他,她都不會放過。

  「好!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我會練就最好的身手,然後親手取下你的人頭祭我爹娘!」

  「很好。」佐天涯讚許的笑了下。在佐決又要發表意見前,他已冷眼掃去。「爹,孩兒十五年來從未違逆過爹什麼,爹讓我每日練武五個時辰我練了,爹讓我每日習字三個時辰我習了,如今我只是為自己選一名小小的侍衛,爹也要干涉?」

  是的,每天十二個時辰,一共十五年,沒有一個時辰是屬於他自己的,而今他要求一個屬於他的下人,別人又說得了什麼呢?被自己兒子的氣勢震住,佐決竟無從反駁。

  自那之後又過了十年,江湖局勢已變,平楓堡的主人也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佐決因病去世,死時鬱鬱而終,之後佐天涯正式接管了平楓堡,平楓堡在他的領導下更是成為一方霸主。

  平楓堡獨立於西,做的是武器刀槍的買賣,堡中農耕牧業自給自足,儼然是一個獨立的小型城市,更是擁有一支只效力於堡內的軍隊。因為和朝廷有一些關係,他們持有軍隊是默許的,朝廷上甚至乾脆下令,西方一帶就交由平楓堡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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