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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單飛雪 事故現場,一片狼藉。 「沒想到發生這種事。」女職員們蹲在地上清理,衣服被染紅了,個個面色驚恐心有餘悸。 李助理說;「以前只有在電影中看過,嚇死人了。」 江總機說;「你覺得老闆會沒事嗎?」 沈某某說;「唉,惹到這種瘋子還活得下去嗎?」 白御飛面色鐵青,鼻翼歙張,只差沒噴出氣。他雙手抱胸,坐在辦公室,身上的白西裝,處處紅漬,沭目驚心。曦西也雙手抱胸,嚴肅地跟張摩爾坐一起。 她往旁邊的張摩爾一瞪,他就很制式化地,跟白御飛說:「西裝多少錢,我賠你。」 「我可以告你,你知道嗎?」白御飛繃著臉道,雖然是紅色漆彈,但挨打的時候也是很疼的。 「快道歉。」怕張摩爾惹麻煩,曦西故意罵他給白御飛聽。 張摩爾不怕麻煩,他傲慢地抬高下巴,睥睨地看著白御飛。「好啊,告啊,鬧大最好,我想跟記者聊一聊,告訴他們我為什麼對你很不爽——我還看見你跟墨霓……」嘿嘿嘿,說到這,果然白御飛心虛得臉色驟變了。 結果,白御飛只能壓抑怒火說:「馬上離開。」 曦西拉了張摩爾就閃。「走啦,你怎麼回事?太過分了,還好人家不計較,你怎麼可以——」曦西邊罵邊拖張摩爾出去,看都不看白御飛。 他們離開後,白御飛進廁所整理儀容,看見自己有多狼狽,因為倉皇逃跑而跌倒,臉龐髒污,衣服全是紅漬。 想到剛才看見張摩爾那機關鎗瞄準時,他太恐懼,抱頭鼠竄,唉唉求饒,那醜態全被員工看見了,她們一定覺得很好笑吧。 可惡!他槌打流理台出氣。是曦西指使張摩爾來的嗎?是曦西故意要張摩爾讓他出醜的嗎?沒錯,一定是卓曦西,雖然她明著罵張摩爾,可是剛才白御飛都看見了,當他被漆彈打倒在地,怕得呻吟發抖時,他聽見職員在笑,他瞥見曦西強忍笑意的表情,這女人不愛他了,還讓他難看。 這口氣,白御飛嚥不下啊。一定是因為陳淑美跟曦西說了什麼中傷他,卓曦西態度才會變那麼多。那個不要臉的陳淑美,仗著生了他的小孩,就像個背後靈想糾纏他一輩子。卓曦西也是,發現他不是什麼好人,就這樣嗎?白御飛陰鬱地瞪著鏡中的自己,憤恨地罵—— 「卓曦西,你也沒多清高!」 卓曦西強忍笑意,一出工作室,掩嘴彎腰,雙肩顫動,嗤嗤笑不停。媽啊,竟然是漆彈! 張摩爾站在一旁,斜著臉,看她笑。 「剛剛怎麼不笑?還罵我——」很委屈呃。 「笨噢,沒看見白御飛氣炸了,那種情形我怎麼可以笑?他那麼狼狽,我笑的話,對他太殘忍了吧?」 「還怕對他殘忍噢,如果我打死他,你會哭死吧?」 曦西收住笑意,瞅著他。這是?他在吃醋嗎?快轉移話題。「我餓了……」 張摩爾說;「我也很餓,我們去吃東西,這附近有間——」 「別又是快餐店。」對他喜歡的食物沒信心。 「這次很好吃,真的。」 「什麼餐廳?」說來聽聽。 「巧味冰室。」 「冰室?肚子餓怎麼是去吃冰?現在是冬天!」幸好有先問,不然又被騙。 他不爽。「誰說要去吃冰的?」 「是你說什麼巧味冰室……」 他揚眉。「誰說冰室就一定要賣冰?」 呦,擁槍在懷,跩起來了喔!曦西笑了。「好,走啊,不好吃你就死定了。」 好好吃!沒大期待,反而得到意外大滿足。 中午,巧味冰室鬧烘烘的,擠滿了人,他們窩在最後一排座位,六號桌。高出的木頭椅背,像私人包廂,讓他們可以隱密說話。 在曦西被港式菜單弄得眼花繚亂時,張摩爾做主點了滿滿一桌食物,有檀島咖啡、絲襪奶茶、西洋菜蜜、法蘭西多、菠蘿油、奶油多上、雞尾飽、芝麻豬仔飽、椰絲奶油……全部高熱量,賞心又悅目。 「啊,每個都好好吃,不行,我會肥死。啊這個好好吃飲,下次要帶秀蘭來,天啊這奶油夠正。」曦西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 「就說好吃啊。」張摩爾慢條斯理地在給咖啡倒糖。 「嘿,你偶有佳作啊。」這怪咖,越來越順眼喔。 滿足了口腹之慾,兩人麻吉起來了,聊個沒完沒了。張摩爾跟她解釋槍的來歷,那是他假日跟隊友的娛樂好物。他玩生存遊戲,還組團,定期去山林打野戰。 曦西聽得目瞪口呆。「我聽過生存遊戲,可是沒想到槍枝做得那麼逼真。」 這就是他強項了,張摩爾拿一張餐紙,畫給曦西看。「一般來說,我這個MK43 MOD0。是要填這種BB彈,可是我改造過了,我們這團用的子彈和別人不一樣,BB彈危險性高,而且不好計算中彈數。我做玩具的,有認識很厲害的人,他幫我把漆彈製成一般子彈大小,供我使用,而且我的漆彈威力不大,和市面上買的不一樣,不過打起來還是很嚇人。」 「你的休閒活動也太暴力了吧?」 「但是很好玩。」 「你媽那麼保護你,知道你在玩這麼可怕的遊戲嗎?」 「小時候她連運動會都不讓我參加,做什麼都怕我受傷。」 「這麼誇張?」噢,了。「這八成是補償心態,所以你沉迷暴力遊戲。」 「你不知道野戰遊戲多過癮,大家分紅藍兩軍,對戰廝殺。像遭遇戰跟攻防戰最好玩,規則有中一槍就算陣亡,有不管手腳中幾發,只算胸膛這部位的。但我跟我隊友,最愛的是打不死規則。」 「打不死規則?」 「打不死規則就是完全要打到對方叫媽投降為止。」 曦西笑得趴到桌上。 他也笑,笑著強調:「我說真的,真的要打到看誰受不了叫媽,每次我都是打到別人叫媽,不管別人怎麼打我,我絕不叫媽。」 不行了,曦西笑到桌底下去,眼淚飆出來,肚子痛死了,好開心,怎麼回事,怎麼一直笑?和他一起好快樂嗎? 「你們在談戀愛嗎?」殷秀蘭問。 「誰說誰說?沒有沒有!」曦西否認,關手機,張摩爾剛打來約晚上吃飯。 「沒有?」秀蘭啜著棒棒糖。「但是呢,他每天打電話,而且呢,一天起碼三次,這是在工作室的時候,其它時候是不是也這樣狂打?」 其它時候確實也打不停,但……但不是戀愛,是朋友間的關心。曦西有些慌地拿雜誌端詳,唰唰唰翻著扉頁,莫名浮躁起來。 「沒有就是沒有,他是打來問我事情。」為何心虛? 「喔。」秀蘭點頭,情況詭異喔,從上禮拜起,那個因感情挫敗染上睡覺癖的頹廢女老闆跟沙發分手了,忽又每天神采飛揚。更扯的是,每兩天就有一天,張摩爾來接她吃晚餐。嗯,要好好拷問。 「晚上吃火鍋好不好?很久沒一起吃飯。」 「嗯,晚上喔……」曦西面有難色,支支吾吾。 「哦,了,晚上不行,跟張摩爾有節目嘛。」 「因為前天幫他看新產品的設計,他想謝我,所以——」 「所以請你吃飯表達謝意。」 「對啊……」 「嘖嘖嘖,荒廢自己的工作,不接案子,倒跑去幫玩具商看產品,哇,真多才多藝,平均一星期要幫玩具商看三次產品。」 「呃?」 「不是嗎?他一個禮拜至少請你吃三次飯,常謝你嘛。」 「不是這樣的,他請我,我不好意思,所以偶爾回請。」 「喔,所以互相請來請去嘛,感情就是這樣開始的。」秀蘭自己演起來。「嗄,讓你送我回家,真不好意思,明天請你吃飯。嗄,又讓你破費,不好意思,明天換我請客,還是請你看電影?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欠揍。」曦西過去打她的大頭。「隨你怎麼想啦,沒有就沒有。」 真沒有,只是大家聊得來,偶爾吃飯,沒什麼啊。只是有時候,中午天氣好心情不錯,開始中午也一起吃,沒什麼啊。只是有時候,曦西一進工作室,就看到一大條Subway三明治,然後秀蘭揶揄她—— 「沒什麼啦,又是你的『好朋友』訂的三明治,沒什麼啦!」 呃,尷尬,情況好像有失控喔。 曦西想著,是不是該跟他講一下,讓他這樣一頭熱好嗎?可是,他自己說喜歡的喔,而且,她難道不喜歡嗎? 以前來往的都是自視甚高的藝術家,出入的多是藝文人士去的地方,紫籐廬啊、光點啊,大家常討論藝術話題,不然就評論政事,批評政府對藝術的輔導政策……現在跟白御飛撇清關係後,一時懶得辦展覽,然後,張摩爾約她到處玩,甚至帶她去動物園看動物,聊無聊的事,聊長頸鹿跟斑馬有沒有血緣關係,聊大猩猩搶蘋果的姿勢,一起在陽光下喂松鼠吃三明治……當然,他要負責為她打傘,他堅持的嘛,不是虐待他喔!她發現喜歡跟他到處玩,但喜歡到處玩就是戀愛嗎?應該不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