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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單飛雪 「還沒,睡不著。你咧?要睡了嗎?」 「還有事要忙。」 「噢,早點睡,不要熬夜,熬夜對身體不好。」嘿,口氣像女朋友了。有過親吻,等於間接確認彼此戀人的關係了。 「今天晚上……我很高興。」他說。 「我也是啊。」 「大概喝了酒,所以對你做出很失禮的事,請你別放在心上。」 曦西怔住,沒聽明白。 「我太衝動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大家還是好朋友?」 好朋友?!這到底是……頓時,她覺得像被誰揍一拳,震驚莫名,驀地眼紅。「你吻了我,我沒有不高興啊……」她原本熱呼呼的心凍住了。 白御飛苦惱道:「我感覺很混亂……所以,唉,坦白跟你說,我受過感情的傷,我是沒有心的男人,我不敢跟任何女人建立感情,這也就是為什麼一直沒有女朋友。我怕你跟我在一起會受到傷害,因為你是這麼好的女孩,可是偏偏又被你吸引……唉,你知道我多矛盾嗎?」 視覺藝術大師,談起感情時,變身成憂鬱的文學家,讓曦西聽得好迷糊,被他的話牽著走,走入迷宮,是非黑白全迷糊了。 「你想說什麼?我不懂啊……」她哽咽了,很著急,沒那心眼臆測他的意思。只想知道他愛不愛她,要不要跟她交往,是好單純好簡單的事啊,可他說得模稜兩可,瞹昧不清,太渾沌,把她的心提住,卻沒有要握住,她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懂的……你不懂我的掙扎。」他重歎。「都怪我,你難過了嗎?我真該死。」 曦西聽得掉淚,可憐的白御飛,他哀愁的口吻,教曦西好心疼。她想,他一定曾經被哪個女人重重傷害過,才會面對愛情就矛盾害怕,頓時間,她忘了自己的傷心,反過來安慰他—— 「不要有壓力,真的,這樣好了,那個吻我們當沒發生過,還是好朋友。等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說,我會陪著你走過去的。」 解決了!白御飛真是詩興大發,有如志摩附身,極盡所能地風花雪月,講得情真意切。「給我一點時間,讓我釐清自己的感覺,好嗎?我不想再糊里糊塗掉進愛的漩渦裡,我曾經被感情撕裂,再來一次我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了……」 午夜,新聞女主播呆板嚴肅的播報聲,從老公寓傳出。 「最近香蕉過剩,一公斤跌破十元,蕉農欲哭無淚,呼籲政府出面幫忙……以下是記者翁欣在南投的採訪報導……」 電視裡,出現面容愁苦的焦農,他們乾瘦黝黑,站在堆滿香蕉的卡車前講話,一個個紅了眼睛,操著鄉音急道—— 「啊賣不出去啊,有目屎哭到沒目屎,十塊也責不出去。」 「吃香蕉就不會便秘,這麼好的水果大家不愛吃……」 「現今價錢不到這麼低,是怎麼辦才好……」 張摩爾看著蕉農哭訴,旁邊散置主管送來的報告,是明天的開會資料。他無心檢視,他看蕉農哭得傷心,心裡也很酸。 唉,他也不開心,今晚,卓曦西和白御飛約會,他心神不寧,什麼事也不想做,腦子全想像著她跟白御飛約會的畫面,想得快瘋了。 翌日中午,張摩爾頂著一頭亂髮,和徹夜未眠的紅眼睛進公司。 「老闆,午安。」總機小姐對他笑。 「嗯。」點點頭,張摩爾問:「會便秘嗎?」 「嗄?」 「如果會,多吃香蕉有幫助。」 老……老闆說什麼啊?總機小姐驀地面紅耳赤,又羞又慌之際,門口闖入一名矮瘦黝黑的老人,手臂戴工作用塑膠手套,雙腳踏長統塑膠鞋。 「呃?」哪來的鄉民?總機小姐傻住。 「大家好∼∼」老人熱情揮手,向大家致意,操鄉音問候:「謝謝你們,我代表濃美鄉跟大家多謝,感溫感溫∼∼」 總機看向張摩爾。「老闆?他是……」 「濃美鄉的蕉農。」張摩爾說。 「各位各位大家好∼∼」又四名鄉民闖進來,扛進四大箱黃橙橙的香蕉。 「多謝啦,感溫!一百斤香蕉馬上來。」鄉民們呵呵笑。 來什麼?總機小姐一臉茫然,她身後同事們也很茫茫然。 張摩爾說:「多吃香蕉對身體好。」摘一根香蕉,剝皮,邊走邊吃,進辦公室,經過怔在座位的會計小姐時,不忘吩咐:「一公斤五十塊,錢算一算,結給他們。」 「這麼貴?!」會計驚呼,這是天山的特級大香蕉嗎? 「多謝多謝∼∼」蕉農們分髮香蕉,笑得合不攏嘴。這玩具公司的老闆真好心,主動以高價買他們的香蕉哪! 會議室內,大家很配合地吃香蕉,聽報告。張摩爾修正研發部兩項產品,刪除採購部四項決議。 「十月十二到十五號,我會在朵美藝術館展覽,這幾天各部門有事盡量自行決定,必要時,可以請秘書跟我聯繫……」 下個禮拜,展覽就要開始了,他卻面無喜色,心情憂鬱。 自從惹曦西生氣後,每次開會,曦西對他總是很冷淡,除了公事,對他是避而不見,視若無睹。本來已經被其它參展人排擠,現在又讓策展人看不起,張摩爾就是再強裝無所謂,也免不了內心抑鬱著,悶悶不樂。 張摩爾僵慷地開會,右手托著臉,左手拿香蕉,一口一口百無聊賴的啃著。 唉,沮喪,原本想藉著展覽可以更接近卓曦西,可是,感覺他們是更遙遠了。 衝著能賣掉五百萬畫作的新人張摩爾,連平日不看藝術展的人也被吸引來看展覽。 展覽第一天,曦西盛裝打扮,迎接媒體記者們入館。 一樓是視覺藝術大師,白御飛的展區,曦西笑盈盈地跟媒體人介紹;「白御飛在雕像心臟處,投射男女面孔,隱射三角戀的——」 「曦西,我們三點還要趕去故宮那邊有採訪。」乙記者打斷她的話。 「張摩爾在哪一區?先過去看他的吧!」甲記者催促。 白御飛聽了面色一沉,表情陰鬱。 曦西尷尬地繼續介紹:「你們注意一下天花板的噴畫,白御飛藉著畫彩的噴灑方式解構建築物的——」 「好了,我們往下一區吧?」丙記者主動帶大家離開。 曦西趕緊追上去,回頭對白御飛抱歉地笑了笑,慘了,他面色鐵青,大概生氣了。 一夥人來到二樓墨霓的展區,墨霓站在展區入口,歡迎記者朋友。裡面漆黑,不開燈,點五百根蠟燭,排出圖案。墨霓還特地訂製三個三百公分高的巨型蠟燭象徵三個燃燒的芯,詭異糾纏不清的戀情。 卓曦西介紹:「裝置藝術家墨霓小姐這次為了配合展覽,她想表達三角戀中盲目的三個關係及愛情的……所以——」 「好了,這上面都有寫。」乙記者揮揮手上的DM。「我們都知道啦,快去張摩爾的展區。」 曦西笑得勉強。「關於這些蠟燭……墨霓還有個非常特別的裝置,她做了一張釘床,想表現出刺刺的愛情!」 記者不賞臉,全數離開。 曦西僵在原地,對著墨霓的臭臉微笑。「不好意思,我……我先去陪記者逛逛……」 這群記者很叛逆噢,竟不賣面子給策展人,整田往外移,其中一個還拽住曦西的手,拖著她往外走。 「再拖下去我們會被故宮那邊罵死啊,快快快!」 「好好好,我們現在去前衛藝術家巴熙的展區。」 眾媒體跺腳的跺腳,嗟歎的嗟歎,不爽的不爽。 「直接去張摩爾的啦!」 「主編要我們採訪他。」 「巴熙的作品我們很熟了,不用介紹。張摩爾的在三樓是不是?走!」 曦西力挽狂瀾,截住大家。「巴熙的已經到了,大家進去看一下就好了,各位媒體大哥大姐∼∼」 結果是巴熙站在展區門口,看見大批媒體過而不入,曦西則滑稽地小跑步追他們,那一夥人登登登,性急地往三樓奔去。 「他們不進來看看我的作品嗎?」巴熙瞠目結舌。 女助理說:「每個人一來都往張摩爾那裡跑了,唉,沒道理,一個新人有什麼好看?」 另一助理埋怨;「還不是新聞炒作出來的?剛剛我去墨霓那邊,冷冷清清,連白御飛那裡也沒什麼人。這個展覽又不是為張摩爾做的?莫名其妙!」 媒體們挾著曦西一窩蜂地湧入張摩爾的展區,加上之前在展場的參觀者,這個只掛了畫作的小展區,人滿為患,空氣稀薄。 曦西頭昏,拿著小麥克風介紹道:「張摩爾是——」 「張先生,張先生,請來這邊。」不等曦西介紹,媒體朋友主動出擊。他們熱情地喊張摩爾過來,又拿相機對著他猛拍。 曦西被擠到最旁邊去,她看張摩爾很沒禮貌地坐階梯上,戴著大墨鏡,不想理人的機車樣。他不乖乖過來討好媒體,這些媒體們竟乖乖迎上去採訪他,真是見鬼了。 「請問你對『貓夢』買了五百萬有什麼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