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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綠光    


  「你過來……」李傑生沙啞的喊著。

  「不了,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學長,你保重,再見。」再看他一眼,她堅定地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病房。

  來到地下室的停車場,坐進車裡,她沒發動車子,而是打開了包包,取出一包粉末。

  她該去自首,但她也清楚,就算她去自首也不一定會判死刑,如果不判死刑,對她和對被她所殺的人都不公平,所以這是最好的方法。

  唉,學長真是可怕,怎麼總猜得出她的一舉一動,是因為愛她嗎?真傻,她有什麼值得被愛的?她根本無法愛他呀……

  苦笑了下,她毫不猶豫地打開包裝,將白色的粉末全數倒進嘴裡,不過是瞬間,灼燒的感覺就從口腔裡蔓延到喉嚨,燒痛感引發強烈的呼吸困難,她暈眩到幾乎坐不住。

  「學妹!」

  車門被打開,她聽見李傑生的聲音,還未張開眼,就感覺背部貼進了溫熱的胸膛,輕觸她臉頰的手也十分溫暖。

  「學妹,你撐住,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

  她艱澀地張開眼,瞧見他氣色灰敗得可怕,他粗喘著氣息,臉上滿是汗水,想抱她離開車內,卻又痛苦地托著頭,渾身不住地發顫。

  她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吹笛般的聲響,她知道氰化物已經腐蝕了她的聲帶,而她吃下的量足以在三分鐘之內就要了她的命。

  這是她該承受的,她不後悔,可是學長……她親眼看著冤親僨主啃蝕他的腦,眼看著就要咬斷什麼,她微顫著手想阻止,卻怎麼也動不了。

  「學妹、學妹……」李傑生毫不放棄,哪怕頭痛得像是要炸開了,他還是緊抱著她往車外退。

  佟乃頊勉力地張著眼,她從沒想過在她人生的最後,竟會有人如此地牽掛自己,更沒想過別人的體溫可以溫暖自己,他明明已是重疾纏身,卻還是想救她……多想罵他傻,可偏偏她的心又好暖。

  「學長,謝謝你……」她無聲說著,笑瞇了眼,淚水緩緩滑落。

  如果有機會再遇見他,她會愛他,好好地愛他。

  「學妹……乃頊?乃頊!」李傑生不住地拍打她的臉,想抱她去求醫卻力不從心,下一瞬,他彷彿聽見什麼斷裂的聲音,接著黑暗鋪天蓋地落下,他卻怎麼也不肯鬆開她。

  學妹……他一直很想救她,想讓她知道他有多喜歡她,終宄還是來不及。

  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他?為什麼總讓他一再錯過,最終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

  給他一次機會吧,讓他回到一切的原點,讓他可以重拾她往日的笑容……

  ***

  第5章(2)

  李傑生被一股力道狠狠地拋出去,重摔在地,身體一陣劇烈疼痛,教他驀地張開眼。

  天色陰暗得像是隨時會降下大雨,空氣中瀰漫著刺骨的冷意,他不禁皺起了眉,正疑惑時,卻聽到——

  「你們瘋了嗎?!竟將皇上賑濟的銀錢糧物送到靖王府裡,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做會讓黃家和崔家兩族的人都跟著陪葬?愚蠢,荒唐!靖王與寧王爭帝位,你們竟蠢得爭著當人的棋子,害死自家人!」

  他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官服的男人對著臉色蒼白的一男一女咆哮著,手則指著另一個男人,罵道:「趙義!這一切分明就是你策劃唆使,你從崔家得到不少,竟然還反咬崔家一□,崔家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了!」

  「崔大人言重了,我從崔家得到不少,崔家也從我這兒得到不少,咱們不過在商言商罷了,再說這事我也不過是提了個頭,誰知道大人兩個庶弟就興沖沖的表示要參與,我倒想問問大人,這崔府到底是怎麼對待庶子的,才會導致你兩個庶弟寧可玉石俱焚也不放過崔家?」趙義笑得一臉得意,見崔子仁似要動手,懶懶地開口,「得了,大人可要搞清楚我的身份,我是寧王最倚重的左右手,要是大人肯求我,也許不至於抄家滅族,還有條生路。」

  「我胚!我寧可死也不會求你這畜牲!」崔子仁朝他吐了口口水,「趙義,我就算死也不會放過你!」

  「你搞錯對象了吧,大人,真正的主謀是崔子信,他說你娘淹死他親娘,還百般欺凌糟蹋他,他恨不得黃氏一族皆滅,對不?崔子信。」

  李傑生一愣,驚覺趙義的目光竟與自己對上。

  怎麼回事?這不是夢境嗎?他不是一個旁觀者嗎?

  「崔子信!」

  正疑惑著,他已經被人一把揪起,被迫面對那張盛怒的臉,「你有恨有怨,可以衝著我和母親來,但你怎能讓全族人跟著陪葬?那是謀逆大罪,兩族人都逃不過,你可知道你身上將背負上百條的人命,那些人何其無辜!你要怎麼還、你要拿什麼還?崔子信,我不會放過你,我會化作惡鬼生生世世纏著你,要你血僨血償!」

  不知為何,他莫名覺得心驚膽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在心底綻開,竄至四肢百骸,他不認得眼前的人,也不是什麼崔子信,而且他人明明應該在停車場,為什麼會跑到這裡?

  思緒至此,眼前的畫面像是碎裂的玻璃般變得支離破碎,嚇得他猛然驚醒,大口大口的呼吸,卻止不住身上的顫意和弔詭的惡寒感。

  「二爺,你怎麼了?」

  二爺?他看向正撫著他胸口的小手,側眼望去,驚見一名女子竟坦胸露乳,嚇得他趕忙轉開眼,可偏偏另一頭也有兩三個赤裸的女子,正直往他身上貼來,而他身上……該死,他為什麼沒穿衣服?!

  這是夢嗎?那為何這些女子的體溫如此真實……

  「別碰我!」他揮開一雙雙不安分的小手。

  「二爺怎麼了?」

  「誰是二爺?」他粗聲問著。

  「你啊,崔家的二爺,崔子信……二爺還醉著嗎?」

  他呆住。崔子信?他夢境裡那個害死上百條人命的傢伙……這是怎麼回事?這裡到底是哪裡,他……到底是誰?

  ***

  秋初的風掃過濃密林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讓篩落一地的陽光閃動著金黃色的流光。

  園子裡,桂花微吐芬芳,小巧的白色小花藏在枝葉裡,淡紫色的風鈴花倚在牆邊,一串串的隨風搖曳。

  她看著,嗅聞著,腦袋有些恍惚。

  視野裡的花草全覆上一層淡淡的金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熟悉的味道,不是花草泥土味,更不是陽光下或大雨後特有的氣味,而是一種沉澱在記憶裡的懷念,莫名教人內心激動,雙眼發燙。

  環顧四周,『冬乃頊不禁想,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她吃下了短短幾分鐘內就會讓人死去的氰化物,以為當她再次張眼時,迎接她的應該是未知的世界,豈料……眼前古色古香的建築確實挺有味道的,但絕對不是她想像中的死後世界。

  這裡到底是哪裡?垂眼看著身上精緻的粉桃色棉衫裙,彷彿走進了古代,教她怎麼也摸不著頭緒,她就坐在廊階上,看著這似曾相識的圔子。

  過了好一會,有人從身後喚道:「宜冬,你這丫頭又偷跑來這兒打吨了不成?」

  那笑罵嗓音輕脆帶著溫潤,明明是第一次聽見,不知道為什麼教她心頭猛地一顫。

  「欸,我叫你呢,難不成你打直背脊都能睡?」

  腳步聲接近,隨即有人從背後輕拍了她的頭,然後來到她面前。

  她的視線從下緩緩往上移動——女孩穿著一雙藕色的鞋子,同色長裙,淡黃色的短衫,腰間繫著寶藍色的腰帶,還掛了只繡袋,她纖瘦,不高,巴掌大的小臉有著秀麗的五官,笑意揚在唇邊,小臉神采奕奕的。

  她不認識她,可是下一秒她卻哭了。

  「怎、怎麼啦?誰欺負你了,跟姊姊說。」宜春見豆大的淚水從宜冬眼中滑落,登時被嚇得慌了。

  佟乃頊雙眼眨也不眨,淚水像是決堤般狂掉,她甚至朝眼前的人伸出了雙臂,想討一個擁抱。

  宜春見狀趕忙摟住她,細聲安慰著,「怎麼了,快跟姊姊說,咱們才好想對策呀。」

  她無法說話,放任淚水痛快地流。

  有一種人,雖是初次見面,可身上就是有種懷念的氣息,像是熟悉了好幾輩子的家人再相逢,一見了面,封印在靈魂裡的記憶突然變清晰,重逢的狂喜幾乎快將人給逼瘋。她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她哭得像個孩子,彷彿要將累積多時的痛苦自責、憤怒怨恨給一併傾洩出來。

  「啊咧,怎麼哭成這樣,你……」宜春被她的哭聲給嚇得不知所措。

  「哎呀,這是怎麼了?」不遠處傳來另一個女孩的聲音。

  宜春看向廊道那一頭,趕忙朝正走來的宜夏和宜秋招手,「你們兩個可有瞧見人欺負咱們宜冬?」

  「沒呀,方才不是夫人說乏了要歇會,讓宜冬到廚房盯著晚膳嗎?」宜夏趕忙拉著宜秋走過來。

  「通常這時候宜冬都會到這兒發呆呀,咱們就是來找她的,難道說這期間發生什麼事了?」宜秋湊過來,輕撫著宜冬的頭,輕聲問:「妹子呀,說說,誰欺負你了,咱們跟夫人說去,絕對讓那人吃不完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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