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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何舞 女孩緊緊地抿著嘴,大大的眼睛盈滿了憤然和恨意,她沉默地盯著朱太太,久久不再開口說一句話。 朱太太又說了幾句話後,打開手裡的晚宴包,從裡面取出一張紙張模樣的東西欲遞給女孩,女孩背著手始終不肯接,也低下頭再不肯看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朱太太歎了口氣後無奈地轉身離開了。 女孩獨自一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她的目光投向地面,單薄的肩微微聳動著,雙手死死地握成拳。 駱繹擰起眉,她似乎在……哭? 有那麼一殺那,駱繹很想走過去,可是,走過去,然後呢? 他不是個會安慰哭泣中女人的男人,更不曾想過在這種地方結識任何異性,他的字典裡從沒有「冒冒失失」這個詞。 就這樣靜默地佇立在落地窗前,駱繹怔怔地看著數十米遠的女孩子,看她難過的哭泣,看她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看她轉身飛快跑掉沒有回頭。 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詫異於這莫名其妙的情感,他不記得自己曾對哪個陌生女性產生過這種憐惜之情。 外人都知道,在「雷霆」裡,掌握生殺大權的是看上去脾氣很壞的暴龍總裁,可是操縱殺戮的卻是他這個殺人不見血的「血滴子」。 他是雷馭風一手栽培的,包括學業都是雷馭風資助的,他們的關係亦師亦友,亦兄亦長。在外界眼中,雷馭風是發號施令者,他是執行者,但很多時候,雷馭風是幕前的君王,他又是幕後的幕僚。 他們合力將「雷霆集團」做成最強大的帝國,短短八年,不僅在建築業龍頭老大的位置上屹立不搖,更涉足於金融、保險、科技、電子等產業,成為島內龍頭。 「駱,「雷霆」我們一人一半。」雷馭風從來不是個虛情假意的人,說一不二的將自己的一半股份分到他名下。 他拒絕了,他的拒絕不是討價還價或別有用心,他從來都只是領薪水的人,當不成富豪。 「駱,天下掉下的餡餅你不要,送上門的女人也不要,你是修行的衛道士嗎?」官夜騏在得知他將某位倒貼的女富豪拒之門外的事跡後,對他的潔身自好和略有潔癖之嫌大感匪夷所思。 他笑而不答,如果沒有喜歡的,還不如把床的另一半位置空著,一ye情或者炮友這碼事,他從來都無法理解且敬而遠之,哪怕被說在是捍衛規則、標準的衛道士也無妨。 「執行長有把女人當女人看嗎?完全不懂憐香惜玉嘛!」操著洋腔十足國語,他的專職秘書、來自東歐的羅女士亦在忿忿不平地替公司裡的女同事們打抱不平:「公司裡那麼大把花樣年華的美眉傾心於執行長,執行長不會不知道吧?」 如果不可能,就不要給人希望,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和處事原則,不會輕易為進更改。 但,朱家花園裡素昧平生的女孩子,僅是遠遠地看著她,他不知道她的全名、年紀,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竟會使他的心底泛起一股陌生情愫。 他想,這一切也許都歸咎於寂寞太久的緣故。 *** 這座歐洲哥德式建築風格的教堂,頂上有著暗色的十字架,這樣無情無義的黑夜裡,此處卻猶如一顆星辰,熠熠發著微弱卻又溫暖的光芒。 蘇合歡站在教堂門口,風吹過,臉頰上的淚痕未乾,想起奄奄一息的父親,新的淚水又不斷地湧出來。 父親是個平凡的警察,一輩子穿著制服背著槍在街上巡邏,三天前遇到一夥搶匪,不幸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醫院的急診室裡昏迷不醒,而母親,卻在豪宅裡替別人的女兒過生日不肯去見他最後一面。 十歲前,蘇合歡也曾有個幸福的家庭,母親在一家小咖啡店當女招待,跟吃公家飯的小警察結婚後生下了她,三口之家雖談不上有多富裕,但也算衣食無憂。那時候,每當假日父母都會帶她去遊樂園玩,開開心心地度過一整天。 可是十歲那年,年幼的她敏感地察覺到家裡的氣氛變了,母親常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一群不知在哪裡相識的朋友到夜店混,還會因為在精品店看中一個好幾萬的名牌包包,又苦於買不起而向父親發牢騷,覺得自己的丈夫不如某某朋友的老公有本事會掙錢。父親是個老實憨厚的人,對於妻子的抱怨只能保持沉默,努力地工作渴望升職,以掙到豐厚的薪水貼補家用。 父親的升職夢還未實現,母親就投入一個能大手筆給她買名牌包包、衣服、珠寶的商人懷中,甚至寧願給已婚的對方當情婦,也要離婚,離開這個家! 母親走後,父女兩相依為命,其實小合歡知道父親有多難過,深愛母親的父親不僅要默默忍受這種難以言論的恥辱,更要忍受街坊鄰居的揶揄嘲諷。 「蘇警官,我上個禮拜在陽明山看到合歡的媽了,穿得那一身我都不敢認了,手指上的鑽石戒指哦,有鴿子蛋那麼大!」 「哎,像那種愛慕虛榮、拋夫棄女的壞女人,蘇警官你當初怎麼會看走眼了。」 每每聽到這樣的言論,小小的合歡都能感覺到父親的無奈和傷心,她只能低著頭,緊緊拽著父親的手,不聽不問,卻依然猶如芒刺在背。 母親是愛慕虛榮、拋夫棄女的壞女人嗎? 她不知道什麼叫「愛慕虛榮」,但她卻懂得什麼叫「拋夫棄女」,那就是,母親不要他們了。 隨著年紀的漸長,她的內心愈加自尊敏感得要命,總覺得其它人看不起她,每當聽到閒言閒語,她就會如小刺蝟一樣渾身都豎起尖銳的刺。 「看,那是蘇警官的女兒,水哦!」 「可不是嘛,她媽就是生得漂亮,要不怎麼能被有錢人看上?」 「那倒是,紅顏都是禍水,哈哈,蘇警官也真夠窩囊的,一頂綠帽子比頭還大!」 剛上國中的小女生,白衣黑裙,背著書包,驟然停下腳步,兩眼冒火地瞪著那兩個說東說西的鄰居,嘴裡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幹你們屁事!」 大概沒料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小丫頭會突然反擊,說閒話的人一時間倒鬧了個臉紅耳赤,旁邊有位路過的大嬸看不過去,說道:「你們留點口德吧!這事說都說了好幾年了,有完沒完呀?蘇警官是好人,也不能這樣說人家。」 略帶感激地看了大嬸一眼,小女生對那兩個人冷聲道:「如果你們再敢說我爸爸壞話,我就用我爸爸的槍打死你們。」 這樣的言論將兩人嚇了一跳,其中一個乾咳一聲,嘻嘻笑道:「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哦!」 小女生卻毫不畏懼地反駁:「你們這種人,將來死了也會下地獄割舌頭!」 「呸呸!童言無忌!」 從那天起,不知是不是都知道蘇警官那個老好人有個恰北北的厲害女兒,街坊四鄰的閒言閒語一天比一天少了,可父親卻依然不快樂。 「是爸爸沒用,給不了你媽想要的生活,合歡,你千萬別怪你媽……」 「爸……」她聞言,淚流不止。 怎麼可能不怪?怎麼可能不恨? 她恨,她好恨!此時此刻,因為追捕歹徒而重傷的父親在醫院裡躺著昏迷不醒。 「家屬要有心理準備,病人傷勢太重,隨時有可能……」醫生搖著頭束手無策。 「合歡,快過去叫爸爸,把他叫醒。」父親的同事們流著淚把他推到病床前。 她趴跪在病床邊,不停地呼喚著「爸爸、爸爸」,忽然驚覺父親的嘴動了動,喃喃地囈出兩個字,那是……母親的名字。 父親想見母親,這也許是他最後的心願了。 這些年來,她很少跟幾年前就嫁進豪門成了貴婦的母親見面,偶爾見到了又覺得無話可說,更加不願去登門求她什麼,可為了父親,她還是跑到了朱家。 「我不能去。」一身珠光寶氣的母親極其果斷地對她說:「如果給那些記者們看到了,不知道又會寫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出來,合歡,你知道這會讓媽很為難的。」 「這裡有張支票,上面有一百萬,你先拿去救急。」 「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裡面還有客人要招呼,合歡,你也不小了,應該知道媽的難處,不會怪媽的,對吧?」 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不會怪她?蘇合歡聽了這些話,又想哭,又想笑。 風冷冷地吹著,髮絲甩在臉上生疼,她只要想到自己無法讓母親去見父親最後一面,就覺得沒有臉去見父親。 她該怎麼辦?她應該去哪裡? 直到站在這座教堂前,蘇合歡總算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麼了。 慢慢走進宏偉建築的內部,她看見在那高高的穹頂下面,整齊的一排座椅,幾名修女、神父和教徒門正在做晚間彌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