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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佚名    


  所以,解伏風的想法很簡單,當年,百家爭鳴,各顯神威的武林,尚且會被弄出事,更別說他們『捨予鏢局』根本就是一群被雷舒眉給召集起來的烏合之眾,看起來硬如石頭,其實比雞蛋還脆弱。

  確實,跟小張三心思一樣的,在鏢局裡還有不少人,對他們這位總鏢頭多少都有怨言,誰也沒想到這個妮子為了寫武俠小說,為了搜集武功秘笈,對眾多武林高手簡直是到了蒙拐搶騙,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許多兄弟們都說她是仗著有一位身為「京盛堂」東家的爹親,才由得她作威作福,但是解伏風可不以為,一個沒有幾分真本事的斗花子,不可能把他們這些仗著一身武功,都頗有幾分傲性的江湖高手,給制得服服貼貼。

  雷舒眉論年紀,或許是個斗花子,但她可不是空子門外漢,要說起來,她是一個不是武林中人,卻熟悉武林各色規矩的玲瓏碼子。

  他與幾位長老都認為,整個武林受創太深,還需要再多養生休息幾年,雷舒眉在這個時候出現,是老天爺再巧妙不過的安排。

  所以,他們不介意被雷舒眉利用,就比如這次被她調派來監視回報問驚鴻的一舉一動,以及隨她前來「金陵」,在必要時為她解決麻煩,他們與她之間,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要是這層互取利益的關係消失了,他們才要覺得困擾呢!

  這時,解伏風看見人群中有手勢做出熟悉的暗號,泛起微笑,揚起手,又給了小張三後腦一個響頭。

  「還看還看!就不過一些蛇和青蛙,哪天這老兒能使得動耗子魚蝦,才真有幾分趣味,走了啦!老頭兒有交代了。」

  說完,他率先轉頭就走,輕快得幾近詭譎的腳步,不一會兒功夫,把搗著腦袋苦追的小張三遠遠地拋在腦後。

  雙生子。

  當問驚鴻派人調查,最後得到這個結果時,他並不感到詫異,只是對於令他們困惑的謎底,竟是如此簡單,感到有些啼笑皆非罷了。

  原來,打從一開始,「浣絲閣」的東家何世宗先與「京盛堂」借款抵押,之後不久,又與「雲揚號」之間做了轉手交易,最後卻消失無蹤,引起了兩家商號之間的糾紛,實際上,並非全是何家少爺一人所為。

  另一樁買賣,在契上畫押者另有其人,不過是頂著一張天生與何世宗一模一樣的臉孔,教人不察罷了!

  知道前後兩件交易,分別是雙生子所為,先前讓「雲揚號」與「京盛堂」覺得困惑的謎底,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不過,若不是深入追查,這世上只怕除了知情的何家人之外,沒有人知道當年何夫人誕下的是一對雙生子,這才是整件事情的精采與荒謬之處。

  更沒有人知道,雙生子之一被家人送到南方,給了一對蟹戶夫妻為子,在戶籍上成了賤民,就只是為了避免雙生子同樣的面孔,以後,兄弟之中,哪一個繼承家業,另一個人不服,殺兄戮弟,取而代之,人們也細認不出究竟有何不同。

  從小生長在商賈世家,問驚鴻對於家大業大,尤其忌諱雙生兒子的事情並不陌生,但是,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會覺得這種將親生兒子送人或下毒手的事情,離自己很遙遠。

  因為,無論他是否擁有孿生兄弟,問驚鴻很肯定將其中一子送養他人或致死的辦法,光是他娘那一關,就絕對過不了。

  從小的流離失怙,讓他娘親對於擁有一個家的渴望,遠遠勝過於平常人,對於從她己身娩出的骨肉,誰想從她身邊奪走,怕是必須先取她性命才可以,他妹妹問孟蝶在二歲就因肺炎夭折,至今,十多年過去了,仍舊是他娘難以訴諸的哀痛,即便是他與他爹,都不忍也不敢輕易開口,去觸碰他娘心裡的傷痕。

  不過,「浣絲閣」之事,因為雙生子的事情水落石出,也算有個頭緒,以問驚鴻的角度來看,再略施小計,將隱匿行蹤的何世宗給引誘出來,依照「浣絲閣」上下老幼皆異口同聲稱讚這位少爺的溫和善良,只要「雲揚號」與「京盛堂」之間能夠取得共識,餘下的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反而,是他接下來要辦的事,若是有個差錯,才是對「雲揚號」會有莫大影響,甚至於惹上不必要的官非,才是真正的棘手。

  鹽引——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背後代表著巨大的利益。

  這才是他此趟前來「金陵」的真正目的,只要他能夠順利查辦此事,日後他在爹娘面前,就可以獨當一面,所以,他格外重視最後完成的結果。

  秦淮河畔,三教九流,販夫走卒,熙來攘往。

  臨街的酒樓,一幅大大的「酒」旗迎風招搖,旗桿兒之上,半敞的菱格窗戶之內,是二樓的單間雅座,問驚鴻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店主設位的心思十分巧妙,所以人們從街道往上仰看,看不見單間裡的人,但是,單間裡的客人卻可以將街道上的一景一物都看得很清楚。

  「沒想到,那些混混們做的帳,倒是意外的仔細。」問驚鴻翻著手裡的一本流水帳冊,嘴角噙起淺笑。

  第3章(2)

  坐在他面前的男人,約莫四十開外,一身藏青色的衣袍,襯得稜角分明的臉龐膚色黝黑,與問驚鴻的白晰俊美形成了極強烈的對比,他的名字叫做沉玉川,在「金陵」做南北貨生意,規模不大,但是年輕時從「死人溝」出身,做過混混,待過幫派,在各道上都有人脈消息,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

  沉玉川聽了問驚鴻的評論之後,笑道:「問少爺別小覷了這些混混們,他們也做『漁鍋伙』的生意,收漁商或漁民的貨賒給小商販,收了貨款之後,再與前兩者結款,再不然就是趁漁民無力負擔生計的時候,給他們放冬帳,之後漁民收成的貨就全交給他們發落,說起來,除了中途劫船,強硬從貨主把貨交給他們,他們再轉手賣給商販,兩邊都收取佣金的抄手拿傭的勒索行為之外,這些人做無本生意的手段與頭腦,不輸給一些正經做生意的商號。」

  問驚鴻頷首表示同意,又翻過一頁帳目,淡然道:「確實,這些人做無本生意的腦筋倒是真的不差,雖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但敢把腦筋動到販鹽的方面,他們為了錢財,真是連腦袋也不要了。」

  鹽,是民生必需之物,所以販鹽的利益驚人。

  但是,販鹽需要鹽引,若是私自販鹽者,杖七十,徒二年,財產一半充官,另一半付予告訴人充賞,提點官禁不嚴,也是有罪,初犯笞四十,再犯杖八十,而偽造鹽引憑據者,立斬,家產全數予告訴人充賞。

  但是,饒是如此嚴刑峻罰,還是抵擋不了人們前仆後繼,為了能夠投入販鹽鋌而走險。

  原本,這些混混兒們將自個兒的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日子,與「雲揚號」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如果他們所販的私鹽,是由「雲揚號」給偷運出去無引私販,要是一旦有心人知情,提告官府,「雲揚號」也逃脫不了罪責。

  「販鹽原本就是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虧得芽夫人十幾年前先知灼見,敢大量買下被人轉手倒賣的鹽引,當年,誰都說朝廷不會兌現這些空鹽引了,好多人都是觀望的態度,卻沒想到幾年之後,朝中有大臣提出鹽政綱法,將這些已經納銀卻尚未支鹽的兩百萬空引分成十綱,每年應對其中一綱支鹽,每年二十萬引,共分十年疏清,當年觀望不敢下手的那些人,個個都是飲恨,現在想買也買不到了。」沉玉川一邊說著,一邊佩服地笑歎。

  聞言,問驚鴻笑而不語,這也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在他面前稱讚他家娘親,畢竟他手裡所掌握的大批人脈,許多都是從他爹娘那兒交代過來的,對於他爹,人們自然是敬重,但是對於他娘,凡是與她交過手的人,無不是真心誠意的誇獎與讚美,對於身為她兒子的他,也都是連帶的照顧有加。

  「問少爺,對於這件事情,你心裡可有打算了?」

  沉玉川幾次與問驚鴻會面,對於這位年僅二十的後輩,饒是老江湖如他,仍舊對這個年輕人的性格與手段,感到捉摸不定。

  只不過,相較於以往的沉靜,沉玉川總覺得今天的問驚鴻顯得有些浮躁,總是不時地往窗外瞥去,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侄謝謝沈叔的相助,結果辦得如何,必定讓沈叔知悉。」問驚鴻半點口風不漏,面上溫和,態度卻十分堅定。

  沉玉川苦笑,知道他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就在這時,難得地見到總是神情淡逸的問驚鴻眉心微蹙,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地往窗外望去。

  又是她?!

  一時之間,問驚鴻心裡除了想到「陰魂不散」這句話之外,再也想不到更好的說法,來形容雷舒眉在他所到之處,幾乎是如影隨形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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