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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沈韋    


  「……」駱織雨難過的透過大雨,望著那益發傲然的身形,假如十二年前沒有發生那件慘事,所有事都會截然不同。

  那是一樁可怕的醜聞。

  駱、解兩家因為那樁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醜聞而丟盡臉面,從此兩家失和,互不往來。

  駱織雨抬起手,讓大雨擊打在攤開的掌心,曾經,她是那麼喜歡下雨天……

  因為取名為織雨,喜歡下雨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在十二年前的那個深夜,同樣像今天下著傾盆大雨,她娘趁著她爹入睡,偷偷拎著包袱與解子焰的叔叔私奔。

  娘與解家叔叔何時暗通款曲,沒人知道,當時兩家人來往頻繁,到對方家如同回到自己家般自然熟悉,總之兩人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暗生情愫,愛得難分難捨。

  娘決定拋下爹跟才十歲的她;解家尚未成親的叔叔,決定拋下兄長與家業,兩人不顧世人眼光,計劃私奔遠離京城,另到他方雙宿雙飛。

  可雨實在是下得太大了,他們急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大雨中趕路,結果馬車不小心摔落山谷,娘與解家叔叔雙雙慘死。

  諷刺的是隔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爹與她遍尋不著娘的蹤影,直到路人發現山谷下翻覆的馬車及屍體,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娘與解家叔叔關係曖昧,其實只要他們兩人肯多等一天,就一天,他們便不會枉死,可以稱心如意過著如膠似漆的生活,可惜他們不肯。

  醜事迅速在京城傳開,眾人加油添醋議論紛紛,駱、解兩家皆失去重要且心愛的人,傷痕熱辣烙印在胸口,相互責怪的兩家人再也無法回到往昔交情。

  小紫為時已晚地發現小姐難過的臉色,急忙住嘴,拉下她的手。「小姐,雨下得這麼大,你把手伸出去,會弄濕袖子的。」

  「這雨下得我心煩。」如果可以,她真想命令老天爺別再下雨了。

  「可不是。」小紫乾笑接話,內心則氣惱的想用頭去撞柱子,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夫人的事對小姐造成多大的傷害,偏偏又大嘴巴地提起,害小姐傷心了。

  「小紫。」

  「什麼事,小姐?」

  「……眼睛長在前面,就是要我們凡事往前看,咱們別再執著過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小姐說得極是。」小紫拚命點頭贊同,只要小姐開心,就算小姐說出再稀奇古怪的話,她也會拍手叫好。

  「雨下得這麼大,小森不能到院裡玩,肯定正無聊得發慌。」駱織雨故意將話題帶到目前才八歲的弟弟身上,弟弟小森為爹再娶的後娘所生,性情與後娘一樣善良溫和、不耍心眼,教人打從心裡疼愛。

  為了小森的將來,再苦再難她都會竭盡所能做到最好,直到小森能夠獨當一面時,將金織坊好好交到他手中。

  「是啊,少爺現下大概正磨著夫人,想冒雨跑到院裡玩。」

  駱織雨溫柔微笑,可以想像小森磨著姨娘撒嬌的情景,只是絲毫未曾緩減的雨勢,仍使她不由自主攢緊眉心。

  「雨下成這樣,看來一時半刻不會停,後頭的棉花與絲綢不曉得會不會有問題。」駱織雨喃喃低語,擔心雨水滲進屋內造成損失。

  反正她沒有要和解子焰鬥意志比耐力,轉身入內並不代表示弱或認輸,她僅僅是很平常的去查探後頭的情況罷了。

  就是這樣!她不必在意解子焰對她的離開會有何看法,總之他們就是這樣了,不可能會再恢復以往的親密。

  駱織雨雙手緊握成拳。「人生就是如此,合久必分。」

  耳尖的小紫快樂地接著說:「小姐,下一句是分久必合嗎?」

  駱織雨緩緩轉頭看著笑得很天真無辜的小紫,再透過龐大的雨勢看向對街那高的身影,分久必合?她和解子焰?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地否決,毅然決然轉身入內,挺直背脊,保持驕傲且漠然的姿態,光榮退場。

  小紫不懂,跟在她身後追問:「咦?為什麼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別再問了。」不論時光如何流逝,不論她是否對往事已經釋懷,有一個要點千萬不可遺忘,即是京裡的人記性可是非常好,尤其是對於醜聞,只消他們兩家有個風吹草動,肯定會立刻傳開,鬧得沸沸揚揚。

  她不想難堪的回憶再次成為京城人士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所以繼續無視解子焰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小紫疑惑的搔搔頭。「奇怪了,合久必分再接分久必合明明很順啊!」

  駱織雨聽見小紫的叨念,腳跟一定,迅速旋身,堅定重申立場。「不順,一點都不順。」

  「啊?」小紫被她嚇了一跳。

  重申過立場後,駱織雨再次旋身,踩著堅定的步伐繼續向前,逝去的再也無法追回,就像她再也無法追在他後面跑,開心的叫他子焰哥哥,或是坐在繡房裡,拿著針與五彩繡線對他發下豪語,要他往後的衣衫都交由她裁製,她絕對會以精湛的繡技,讓他成為全京城穿得最合宜好看的男人……

  小紫偏著頭,偷覷駱織雨的表情,覺得小姐似乎在跟誰賭氣,偏偏她又不曉得是什麼事惹得小姐如此不開心,莫非是雨下得太大的關係?身為貼身丫頭,首要之務就是替小姐分憂解勞,可是要她讓老天爺停止下雨實在是太難了,嗚……

  駱織雨沒理會小紫,腦子裡既想著解子焰,偏又想將他拋諸腦後,反反覆覆,糾結難解。

  第2章(1)

  織雨入內,對街一直注意著她的解子焰陰鬱無聲地逸出口氣,整整十二年了,他們不交談,不直視對方,讓過去的陰霾籠罩心頭,他已經厭倦了,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

  事實上,他非常懷念身旁有她的日子,更懷念她以嬌軟似糖的嗓音甜甜喚他子焰哥哥。

  他是她的子焰哥哥,是那個與她朝夕相處,承諾所有衣衫都將由她裁製的子焰哥哥,他想要取回自指縫間消失的美好,迫切渴望。

  「解當家,你等著看。」趙頭兒神秘兮兮的在他耳邊說道。

  「等著看什麼?」解子焰不是很感興趣,慵懶搭腔,腦中思索著如何回到過去,得到真正想要的。

  「『金織坊』由駱織雨這麼個小姑娘掌管,京城多得是吃人不吐骨頭、等著見縫插針的人,解當家等著看好戲便是。」

  解子焰轉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趙頭兒問:「趙頭兒是聽見了什麼消息?」

  趙頭兒的朋友龍蛇混雜,必有許多內幕消息,定是聽到了什麼,有所根據才會這麼說。

  發現他的關心,趙頭兒愣了下,隨即想到駱、解兩家是仇家,解子焰想知道駱織雨會如何被欺負也是應該的,而他也樂於分享所得到的消息,於是將聲音壓得極低。「今兒個駱家那批自杭州運來的絲綢,肯定會出問題。」

  解子焰眉心一擰,關心追問:「怎麼說?」

  「因為幫『金織坊』運貨的史頭兒想敲駱織雨一筆。」同行中許多消息傳得特別快,尤其史頭兒擺明了瞧不起駱織雨,大剌剌到處說嘴,完全不怕被人知道他所打的主意。

  「據我所知,史頭兒與『金織坊』合作十幾年,從來不曾這樣玩過。」解子焰的眉心鎖得更緊,這類的事時有所聞,是以許多商家為了防止被坑殺,通常會選擇有信譽的對象合作,一直與駱家關係良好的史頭兒居然會倒打她一耙,實在教人始料未及。

  織雨肯定不曉得史頭兒會這樣對她,他不能袖手旁觀……

  「那是過去駱老闆在的時候,人在,情義在,人亡,就什麼都沒有了,況且史頭兒想再討偏房,正需要錢,理所當然的就想到從駱織雨身上挖。」現實是殘酷的,駱織雨想在京城立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解子焰面色凝重,右手緊緊抓著著瓷杯,恨不得手中正掐著史頭的脖子。惡意欺負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語帶譏嘲。「如果我沒記錯,史頭兒都六十好幾了,已經是五個孫子的爺爺,竟然還有體力娶偏房,實在教人佩服。」

  「史頭兒性好漁色人盡皆知嘛,總之解當家你就睜大眼看,史頭兒絕對會狠敲駱織雨一筆,她若不想失去這批絲綢,只能認栽。」趙前沿預期會看到解子焰欣喜若狂的表情,可是並沒有,若他的眼睛沒出問題,那解子焰看起來似乎很不高興,一副被踩著腳的模樣,怎麼會這樣?解子焰不是恨駱織雨入骨嗎?現下是什麼情形?

  氣悶的解子焰以食指輕敲掌中的杯子,立時就想衝進「金織坊」告訴織雨這件事,但事情尚末發生,他又無憑無無據,令他煩躁不已。

  狂瀉的大雨打在青石板上,隆隆雷聲震耳,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解子焰怒沉的臉龐。一名頭戴蓑帽、身穿蓑衣的男子自大街的一頭狂奔而來,引起解子焰注意,他挺直背脊,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直盯著那名男子瞧,直覺告訴他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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