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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沈韋 古色古香的謝家宅邸種植松樹、柏樹、榕樹、楓樹以及其他各類高大樹木,各種深淺不一的綠遍佈其中,茂密的枝葉向上縱情伸展,姿態各異,讓人宛如置身與野外密林間。 由氣派的松雲廳望出去,即可看見種植的兩行松樹,松根盤結,蒼古幽然。 一身華貴、妝點得十分得宜的謝夫人端坐在廳內由紫檀木打造的雕花座椅,端起茶盅,優雅地啜飲一口獅峰龍井,再輕巧放下,望向坐在一旁同樣安靜品茗的獨子。 謝夫人輕啟朱唇,率先打破沉默。「子焰,近來商行一切都還好嗎?」 解子焰放下手上的茶盅,含笑恭敬地回答娘親。「很好,請娘親放心。」 謝夫人挑了挑眉,「這麼說來,都沒有遇上任何麻煩事嘍?」 「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已經處理妥當。娘親無須擔心。」 「既然已經處理妥當,那就好。」謝夫人贊許地頷首。 解子焰微微一笑,從母親說話的語氣,得知剛才那一番話僅是開頭,接下來才會步入正題,他也不說話,由著母親去繞。 「雖然我平時深居簡出,不太理會外頭所發生的事,不過倒是聽說咱們家有大事發生,怎地你從沒開口跟我提過?」 「不知道娘親指的是哪一樁?」他虛心請教。 「除了你當著全京城的人的面宣佈要和駱家重修舊好外,還會是哪樁?」謝夫人沒好氣地指點迷津。 「原來是這一樁,孩兒認為這不過是件小事,不宜驚動娘親。」他笑得很雲淡風輕,再喝了口獅峰龍井。 「是不宜驚動,還是不想讓我知道?」謝夫人利眼一瞪,要他別再裝了,他可是她生的,心裡在打什麼注意,她豈會不曉得。 解子焰聳了聳肩,不答話,以免實話傷了母子感情。 謝夫人不許他糊弄過去。「別跟我裝蒜,你明明曉得咱們和駱家的糾葛,怎地偏要說重修舊好,難道你嫌京城還不夠鬧騰嗎?」 「怎會鬧騰?為了準備娶心上人進門,宮熙禎那個小霸王可忙了,娘親這麼說,未免太冤枉他了。」他故意撇得一乾二淨。 「我說的不是他,是你!全京城都在傳說你被人家姑娘打得連我這個當娘的都認不出了,害我外出禮佛受到一堆夫人、小姐的懇切關懷,弄得我一頭霧水,你說這還不夠鬧騰?」謝夫人惱得拍了他的手臂一記。 解子焰想到娘親一臉茫然地被眾人包圍,覺得既好笑又滿是歉疚。「娘,大夥兒就是太無聊,才會以訛傳訛,把它當笑話聽聽,別去理會就是了。」 「你都跑到駱家去了,你說,我能睜隻眼閉只眼不理會嗎?子焰,當年你叔叔和駱家夫人私奔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爹為此有多痛心你也不是不瞭解,這十二年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都過得好好的,你為何偏偏要去弄皺一池春水?」謝夫人頭痛的撫著額際,實在不瞭解他的心思。 「娘,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快點成家嗎?」 「我的確是希望你能快點成家,媒人都快踏壞咱們家門檻,偏偏你對媒人婆帶來的各家千金畫像皆不感興趣,你說我能不急嗎?不對,現下咱們談的是駱家的事,怎麼會扯到你成親的事上?」 「因為這兩件事相關。」 「哪裡相關?」謝夫人不解地問著,腦子轉了轉,猛地倒抽了口氣,無法置信地瞪著他,「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想跟織雨成親吧?」 解子焰非常認真地對著母親說:「我的確是這麼打算。」 「你瘋了不成?不行!絕對不行!馬上給我打消念頭,不許再和她接近。」謝夫人氣得從椅子上跳起,用力搖頭否決。 「如果娘反對是因為叔叔和小雨她娘私奔,我不接受。」 「我會反對,當然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你真想成為京城的大笑話不成?你叔叔和她娘私奔未果,現下你竟然想娶她為妻,京城裡的人會如何議論這整件事?你隨便挑哪個女人都好,總之就是不能跟她成親,想都不要再想了。」謝夫人光是想像後半輩子又要陷入流言蜚語中,便頭皮發麻。 「娘,過去的事就該讓它過去,更何況小雨也同樣深受其害。」 「我知道,但是不行就是不行。」謝夫人堅持立場,不肯輕易妥協。 「娘,我是真心喜歡小雨。」他懇切希望娘親能夠明白並且接受。 「過去那十二年你不都過得好好的,為何突然跳出來說喜歡她?你叔叔他是因為駱家那女人而死的,你怎能不在乎?」想起總是將笑容掛在臉上,卻年輕早逝的小叔,謝夫人不禁傷心地眼泛淚光。 「我沒有不在乎,正因為在乎,我才會漠視所有感覺,欺騙了自己十二年,現下,我不想再活在自己的謊言當中。」解子焰定定地看著母親,將他的真心赤裸裸地擺在母親面前,他也曾掙扎退縮逃避過,並非一直都勇往直前。 謝夫人沉默的看著上方雕飾著花鳥的樑柱,這一番談話令她感到精疲力竭,對於兒子的固執,她真的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倘若是十二年前,她絕對熱切歡迎織雨成為她的媳婦兒,可現下情況截然不同,要她如何無視外界的眼光,放任兒子為所欲為? 解子焰起身,走到母親面前,眼底滿是期望得到理解的苦楚,「娘,你我都清楚,叔叔之所以會死,正是因為他太愛小雨的娘,咱們責怪小雨的娘害死叔叔時,他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不想再聽,你別再說了。」眼見兒子是那麼想和織雨在一塊兒,謝夫人幾乎要心軟同意,可一想到排山倒海而來的非議,就讓她不由得冷硬起心腸。 「我明白了。」解子焰歎了口氣,是很失望,但並不表示他會就此放棄,來日方長,他相信母親終究會心軟接受,況且除了要說服母親外,還有個固執的小女人等著他去敲開心扉。看來,他是有得忙了。 謝夫人認為兩人已達成共識,今後將不再討論此事,於是轉移了話題。「下個月月初,周老闆的兒子要娶媳婦兒,該備的賀禮有派人張羅了嗎?」 「已經派人向殷家珠寶鋪定制了一對如意合歡金釧兒。」解子焰順著母親的意轉了話題。 「周老闆與咱們家交情匪淺,他們家討媳婦兒,該有的禮物可少不得,下個月月初,你務必要親自帶著賀禮上周家賀喜才行。」謝夫人叮嚀著。 「孩兒知道,絕不會失了禮數。」周老闆所販售的麥、黍,物美價廉,自他爹那一代開始,雙方往來數十載,擁有很厚情意。 謝夫人贊許地頷首,與他閒話家常,自此不再提及任何一句有關駱家的事。 織雨從來都不曉得兩隻看似平凡無奇的手牽在一塊兒,會帶來那麼多意想不到的感覺。 她與子焰哥哥並非沒有牽過手,但那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長大後再牽手和幼年時的牽手感觸天差地別。 厚實帶有薄繭的大掌,熱燙得教她羞怯,幾度要掙脫他的掌控,但他不許,強硬中又不失溫柔的緊緊握住她的小手,在與他牽手同行的一路上,她不禁產生他們倆是一對的錯覺。 曾經多次在京城看見宮熙禎手裡緊緊攢握著苑舞秋小手的模樣,他們之間的愛意濃得化不開,若說苑舞秋是全京城未出閣的姑娘最欣羨的對象,一點也不為過。 因為她也偷偷在心裡羨慕苑舞秋,也曾不僅一次偷偷猜想,是否能有那麼一天,她也和苑舞秋一樣,會有個愛她愛到心坎裡的男人極為寶貝憐惜的牽著她的手,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漂亮的姑娘。 所以,當她與子焰哥哥雙手交握之時,腦海中不期然浮現了願望已達成的念頭,可偏偏她和子焰哥哥又不是那麼回事,她一下子歡天喜地,一下子又悵惶若失,反覆煎熬,著實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份悄然暗生的情愫。 最後,她選擇當縮頭烏龜,只消避著他、不見他,就什麼事都沒了吧? 她拖著香腮,望著在閨房外沿牆間種植的紫竹、斑竹與小巧載立其中的石筍,出神想著那幾度被她排拒在心房外,卻又乘隙溜了進來的高大身影,在手邊的仍是那似乎永遠也繡不完的大紅嫁衣與紅蟒袍。 至於小紫早在見她又恍惚出神時,跑到廚房做點心去了。 拿著紙鳶的駱耀森蹦蹦跳跳地跑進織雨所住的幽竹小居,嘴巴喚著:「姊姊,姊姊,有人來找你。」 憑窗而坐的織雨回神望向弟弟,心頭的疑問尚未出口,旋即見到訪客已出現在眼前,她愕然的瞪大眼,站起身。「你怎麼會過來?不對!是誰讓你進門的?」 老天爺!子焰哥哥居然來她家,雖然她並沒有特別交代,可守門的家丁應當不會讓他進門才是,更重要的是,就算他真的進了家門,管家也不可能沒有任何請示就讓他來到她的院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