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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谷萱 家傭們面面相覷。「您現在……現在要畫畫嗎?」 「是啊!」貝貝點著頭。「你們不用管我了,去忙吧!」 「可是,您才剛到這兒,連行李都還沒整理,要不要先進屋,我們幫您……」 貝貝壓根沒注意到家傭們臉上為難的表情,更不在乎行李要不要整理,只見她已經拿起畫筆,隨口答道:「我的行李啊!你們幫我放到我要住的房間就行了,裡頭的東西幫我拿出來,隨便擺就好,我不介意。」 「可是、可是……」家傭們可沒那麼隨性。 「可是什麼啦!現在光線正好,最適合畫這些花了,別吵。」貝貝一股腦兒栽進她的畫畫世界中,家傭們卻在一旁囁嚅著。「可是……先生會介意。」 「誰?」貝貝滿不在乎的回應著。 「嚴明先生。」家傭們小心翼翼地說著。 貝貝可疑惑了。「介意什麼?我畫畫礙著他了嗎?」 「不是。」 「那怎麼啦?」大好光景正適合畫畫,這些人怎麼囉囉嗦嗦的一點也不乾脆,她索性轉過了頭,要他們說個清楚。 「先生會介意這些亂擺的東西。」傭人指著散在一旁的各式顏料和畫筆。 「這些亂擺的東西?」貝貝眨了眨眼。「我畫畫都這樣啊!有什麼不對嗎?」 學藝術的畫家們,有誰會把畫筆顏料排列得整整齊齊再作畫?又不是賣珠寶,還要一字排開打燈光是吧? 向來隨性的貝貝,哪會為了這點「無聊小事」停下手上的畫筆,只見她專心地將散落一地的顏料拿起來調色,畫紙上開始五彩繽紛,不過傭人們的臉上卻泛起了一陣白。 「貝小姐……這個……真的不太妥。」 「什麼妥不妥?」貝貝雙眼沒離開過前方的花圃。說真的,嚴家給她的第一眼印象還不算差。至少嚴明沒浪費前院這一大片綠地,知道要種點花、栽點樹,配上木椅涼亭、碎石小徑,還有今天露臉的太陽,哈!真是作畫的好地方。 貝貝興致一來,畫筆飛舞,她神采飛揚,畫得盡興,但立在身後的一排家傭,已經不斷地冒著冷汗。 「啪!」一滴鮮艷的顏料從貝貝的畫筆上滴落,此刻傭人們額上的汗也同時落地。 「快、快擦起來,」管家見狀,馬上命人動作。「幹掉就不好處理了。」 只見一班家傭拿著抹布、清潔劑,以跑百米的速度,馬上將地上的顏料清理乾淨。 「怎麼了嗎?」渾然不知發生什麼狀況的貝貝,疑惑地轉過頭問。 她終於停下畫筆,家傭們也稍稍喘了口氣。 管家盯著地面說道:「嚴先生喜歡環境整潔,平時我們都會將地面保持乾淨,這樣顏色明顯的顏料要是附著在地上,他會不高興的。」 「不過就是一點顏料,要這麼緊張嗎?」 「這是先生的習慣。」管家答得謹慎。 不過貝貝可不以為然。「我看他平常一定是個嚴苛又機車的老闆,你們在他底下做事情很辛苦喔!沒關係,我有空一定跟他說說。」 「這……貝小姐,嚴先生也不是您說的那種人,他只是……」聽到貝貝對嚴明的形容詞,管家連忙要解釋,卻被貝貝搶了話。 「看你連說話的語氣都這麼緊張,他一定很不好相處啦!」 「沒有,您誤會了,他……」 貝貝沒讓管家說完話,一味的打斷。「喂、喂!等等,你不要一直『您』來『您』去的好不好?我叫湘蕾,你可以跟我爹地一樣,叫我貝貝。」 「這……貝小姐,這是對您的尊稱。貝董也有交代我們要好好照顧您……」 「唉呦!受不了啦!大叔,輕鬆一點好不好?你這樣我連畫都畫不下去耶!」 「大叔?」家管不知道該不該笑。「這……您可以叫我……」 「就大叔啦!不要再叫什麼管家管家的。管你那麼多,嚴肅死了。」 「是、是,貝小姐您習慣就好,那我幫您整理行李……」 「厚!又您?不是說叫我貝貝嗎?」貝貝實在聽不下去管家對她的「尊稱」。 「這個……恐怕不妥,畢竟還是要有點規矩。」管家幾乎要拿出手帕擦一擦額上的汗,這貝湘蕾小姐,也太隨性了吧! 「又不妥了?嚴明規矩那麼多嗎?你們這樣不悶啊?」 「貝小姐,其實嚴先生就是喜歡將居家環境弄得乾淨整齊一點,還有比較要求做事效率而已,其實他人還不錯……」 「不錯?我看是龜毛。」貝貝頻頻打斷管家的話,還幫嚴明下了註解,好死不死,就在「龜毛」兩字說出口時,嚴明正好出現在嚴家前庭。 完了!紀律嚴明的嚴總,遇上這口無遮攔的貝大小姐,看來要世界末日了。 大家都悄悄退了一步,一位是發薪水的主子,一位是貝家的小公主,兩邊都得罪不起,聽誰的都不對。 「我不是那種在人家背後說壞話的人喔!是看他們為了這麼小的事情緊張,才覺得一定是你太龜毛了。」貝貝理直氣壯,對自己方才說出口的話沒有絲毫悔意。 「龜毛?」這種口語化的用詞,很少會出現在他耳邊,嚴明微微挑了挑眉,看著她的畫。「你要畫畫我不反對,不過保持乾淨整潔是基本的禮儀,尤其你又是個女孩子。」 「我是哪裡不乾淨了?你說話很沒禮貌耶!」貝貝有些火了,他說的話也太難聽了吧! 面對豎著眉的貝貝,嚴明並沒有立刻回腔,他將目光移開了她的畫,然後輕輕掃過散落滿地的顏料、畫筆,最後再轉回頭髮也沾上顏料的她,很顯然地,她並不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什麼不對。 嚴明沒說話的這短短幾秒鐘,已經嚇壞了後頭的一班家傭。 嚴明無論在公司還是住家,都會先將規矩說清楚、講明白,做得好必有獎賞,犯了規就該責罰。 現在這些七零八落的顏料畫筆,以及眼前這滿身花花綠綠的女孩,顯然和嚴家的一切格格不入,明顯「違反家規」。嚴明不說話時的神情,和眼角微微透出的餘光,總會讓人下意識地吞吞口水,神經緊繃地噤了聲。 「這是你畫的?」正當家傭們個個不知所措時,嚴明開了口,不過卻是問著貝貝的畫。 「是啊!有意見嗎?」你是沒長眼睛嗎?不是我畫的誰畫的啊?真是廢話。貝貝心裡這麼想著,只差沒說出口。 嚴明目光在畫布上停留了一會,然後開口。「你學畫多久了?」 「生下來就會畫了啦!」 「生下來?」嚴明疑惑。 「對啊!我家牆壁全是我的塗鴉,不行嗎?」貝貝存心和嚴明作對,彷彿孩子般同他鬥嘴。 嚴明不疾不徐,也沒動怒,只是緩緩的說道:「看來貝董常請油漆工吧!」話落,他便轉身走進屋內。 「可惡!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貝貝在他背後大聲嚷著。 「沒別的意思。」 「哼!塗鴉也是一種藝術好不好?你再跩沒關係,我等等就把你這間房子塗得滿滿!」 聽到這話,嚴明停下了腳步,一旁的家傭則是面面相覷。 別鬧了,平時嚴家的牆壁若有些龜裂掉漆,管家都會在第一時間叫人補好,該打的燈光要打亮、該掛的擺飾要放正,平時一塵不染的嚴家,現在有個揚言要大肆塗鴉的小女孩出現,這還得了? 嚴明微微轉頭,大伙覺得這眼角餘光有如將要出鞘的利刃,然而站在後頭的貝大小姐,卻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雙手插著腰,瞠著渾圓大眼回瞪著。兩人四目交會的幾秒鐘,眾人以為嚴家就要成為戰場。 「騰出一間房當做貝小姐的畫室,安排傭人以後替她將房間收拾乾淨。」 嚴明沒有盛怒,低沉著嗓音命令著,家傭們聽到後,手忙腳亂地搬起貝貝的行李,嚴明則逕自轉頭進屋。 貝貝立在原地,遠遠地看著嚴明離去的背影。 他沒有發飆,也沒有跟自己槓上,甚至……貝貝發現,嚴明看著她的畫時,眼中似乎有某種異樣神采微微流轉。 他的眼睛裡有她的畫,貝貝看得懂,就像當她看著畫廊裡展示的那些名畫時,眼眸中會散發出不一樣的神采。 怎麼?本小姐的大作嚇到你了喔!貝貝一回神,馬上在心中嗆上一句,然後拾起畫筆,再次凝神在陽光下的那些花朵上。 ☆ 貝貝一直作畫到夕陽消失在天際的那一刻,嚴明則在飯廳等著她。 今天他特意提早回來,為的就是貝董這掌上明珠。今天貝貝要搬進來,他不放心,特意回來盯著家傭打理一切,怕這小女孩缺了什麼、想多添購些什麼,可是他沒想到,貝貝什麼都不在意,滿心只想著作畫。 「畫、完、啦!哈哈!」遠遠地,貝貝的聲音穿過玄關,傳進大廳。 接著是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沒等到家傭替她開門,她便雙手一推,大剌剌地走進屋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