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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琳達·霍華    


  或許是那聲「請」打動了她,因為她驚訝地看他一眼,坐下了。羅絲從廚房出來,手插著腰審視瑞斯,彷彿在納悶為什麼他仍在這。他對她眨眨眼,她頓時滿臉怒容地掉頭走進廚房。

  看到那一幕,黛琳輕笑出來。「現在你上了她的黑名單,就在『花心惡老公』那一欄。」

  他粗聲悶哼。「在那之前我是列在哪一欄,『呆笨惡老公』?」

  「沒錯。」她補充。「羅絲對男人的評價不高。」

  「我注意到了。」他仔細打量她。「你今天覺得怎麼樣?」

  「很好。每個人見到我第一件事就問這個。懷孕是很普通的事,但是我都開始懷疑這一鄉的女人從來沒有生過孩子。」

  「從來沒有人生過我的孩子,因此我有權感興趣。」他握起她放在桌上的手。她仍戴著婚成,他扭動它,提醒她它的存在。「黛琳,和我回家。」

  同樣的曲調,同樣的歌詞。她悲哀地微笑,重複她的說詞。「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因為你愛我。」他輕說道,握緊她的手指。那是他能想到最有力的說詞。

  「我一直愛你,那不是新鮮事。在我收拾衣服踏出那扇門時都還在愛你。如果當時那個理由不足以叫我留下,為什麼它現在又足以叫我回去?」

  她好灰好灰的眸子冷靜地看著他。他的胸中一緊,領悟他的說詞仍不能生效。不論他怎麼說她都不會回去。自從那天看到旅行車停在外面,他的情緒就一直在坐雲霄飛車,但是突然間他像是一頭栽進了無底洞。親愛的上帝!難道他已經毀掉了此生最好的一件事?

  他的喉嚨打結,他必須吞口氣才說得出話來。「你……你介意我每天來看你嗎?只是要確定你沒事。還有我想要陪你做產前檢查,如果你不反對。」

  現在黛琳必須吞下她突然想哭的衝動。她從沒看過瑞斯怯懦,她不喜歡他那樣。他一向粗率傲慢,而她就喜歡他那樣,只要他能瞭解他們婚姻中的幾個重要事實。「這也是你的孩子,瑞斯。我不會把你摒除在外面。」

  他歎口氣,仍舊把玩她的手。「過去我錯了,甜心。對於牧場我有種恐懼症。我知道,你不是愛波,而我不該把她八年前做的事出氣在你身上。你告訴過我,但是我沒聽。現在你告訴我,我怎麼做才能彌補。」

  「瑞斯,這不是彌補的事。」她柔聲說道。「是關於我們,我們的關係,還有我們在一起可有未來。」

  「那就告訴我你還在擔心什麼。寶貝,如果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就不能改正。」

  「如果你不知道,什麼都不能改正。」

  「我們是在說謎語嗎?我不擅讀心術。我可以應付實際,猜謎卻不是我的專長。」

  「我不是鬼扯。我也不滿意現在的情況,但是除非我確定我們有未來前,我不會回去。事情就是這樣,我不會改變主意。」

  他站起來從口袋中掏出幾張鈔票。「不用,今天我請客。小費收入很好。」她調皮地笑笑,揮手阻止。

  他低頭看她,突然湧上來的飢渴幾乎將他撕裂,而他沒有試圖抗拒。他俯下身,用嘴覆住她,手扶著她的頭,更穩穩地蓋住她的唇。他的舌滑進她自動分開的唇。她發出嚶嚀,舌頭和他的相舞。如果四下無人,他們這一吻會以做愛結束;就是這麼簡單。他這一輩子沒有任何女人能像黛琳這樣迷住他。

  咖啡館完全安靜下來,仍在的幾名客人屏著氣注視。唐瑞斯和他老婆之間的狀況是幾年來全郡的最佳娛樂。

  「嘿!」

  瑞斯抬起頭,嘴唇仍因那一吻而濕亮。燥音是羅絲發出來的,她離開了廚房來保護她的女侍。至少瑞斯是這麼想,因為現在她已捨棄了尖鏟改拿一把屠夫刀。

  「我的地方不准有那種傷風化的事。」她對他尖呼。

  他站直身體,輕柔但清楚地說:「羅絲,你就是需要一個男人好好疼愛一下,就能治好你的酸溜病。」

  *****

  四月底。春天來得很快,但是瑞斯不能像往常一樣由土地的重生中獲得愉悅。他在家中坐立不安,比什麼時候更感覺得空虛。他很忙碌,但並不滿足。黛琳仍沒回家。

  她用她外婆給她的遺產提供了他財務保障。沒有了貸款的重擔,他可以用去年的售牛所得來擴張。正如他原先的計劃。因為黛琳,現在他能讓牧場恢復往日的繁榮。

  有些事他需要做決定,而且是盡快。如果他要擴張,他必須現在就進行。

  但是他的心卻不在上面。雖然對牧場的愛一如往昔,現在他卻沒有一向都有的熱心。沒有了黛琳,他也失去了重心。

  但是她說得對。牧場也是他們孩子的祖產。為了那個原因,他必須盡全力照顧它。

  如果他靠自己的力量擴張,那會花掉他所有的資本,若是再來一次酷寒會令他無力翻本。如果再用牧場做抵押向銀行貸款,他會陷入黛琳解救他之前的同一狀況,而他受夠了銀行貸款。

  如此一來只剩下找人合夥一途。甘羅勃聰明過人,他會是個精明的股東。而瑞斯的確有清楚的生意頭腦,因此他看得出合夥的好處。它不只能擴大他的財務基礎,他也能轉投資,因而牧場的存續不會再為嚴寒的冬季左右。這塊土地是他自己留給他孩子的遺產。

  他拿起話筒按下羅勃的號碼。半小時後他放下電話時,一切都已談妥只差正式文件。他和羅勃很能交談,兩個精明的人用最精簡的文字,就敲定了雙方都滿意的條件。他覺得奇怪,有點頭暈,過了一陣子才明瞭發生了什麼事。他才自願地信任某人,交出他對牧場唯一的控制權;更甚的是,他的新夥伴是他太太娘家的人,那是一年以前他萬萬不能想像的。彷彿他終於擺脫了多年來纏繞著他的苦澀及怨恨。愛波終於成為過去。他在第一次擇偶時犯了錯,聰明人由錯誤中記取教訓並且繼續他的生活。他雖然記取了教訓卻沒有繼續生活直到黛琳教他。甚至在那時他還緊守著苦澀不放直到他毀掉了他的婚姻。

  天!如果跪地求她能說服她回家他會照做。

  就在他絕望得就要那麼做時,他接到一通電話令他震驚莫名。那是愛波的姊姊愛嘉打來的。愛波死了,酒後駕車身亡,他是她遺囑中的主要受益人。他肯過去嗎?

  愛嘉在機場迎接他。她是個高瘦、保守的女人,只比愛波大兩歲看起來卻像她的阿姨。搭出租車進城時他問:「她為什麼提名我做她的主要受益人?」

  「我想是內咎,或者是愛。一開始她瘋狂地迷上你,離婚後又覺得好不甘心。她嫉妒那牧場,你知道嗎?離婚後她告訴我,她寧願你有情婦而不是擁有那片牧場,因為她可以和另一個女人爭,但是那片土地對你的魅力沒有任何女人比得上。那就是她在離婚時要牧場的原因,為了懲罰你。」她朝他疲憊地笑笑。「天!人的報復心有多強。她看不出她只是不是你需要的那種妻子。你們沒有共同的嗜好,不喜歡同樣的事物。看到你愛她不如愛牧場,她認為那是她的污點。」

  瑞斯從未由那種方向想過愛波,從來不曾用她的觀點看他們的婚姻及後來的離婚。他曾有過的苦澀及怨恨都是莫須有的怨屈,彷彿他一直戴著有色眼鏡看事情因而扭曲了一切。

  第二天喧讀遺囑並沒有花太多時間。愛波已經周到地分配她所有的財產,彷彿她預測到她的死亡。她將她的珠寶及收藏平均分給家族中的人,個人擁有的股票及公債亦然。令他吃驚的是她留給他的部分。

  「對於唐瑞斯,我的前夫,我把他給我的離婚贍養費留給他。如果他先我而亡,同樣的金額將留給他的子嗣以彌補長久以來對他的虧欠。」

  律師繼續宣讀,但是瑞斯什麼都聽不進去。他向前彎,手肘撐著膝蓋,瞪視腳下的東方地毯。她把那些錢全還給了他,同時也宣示了他這些年來的怨恨全都無意義。

  最諷剌的是他已經不計較了。只要他有黛琳,就算他不能將牧場重建至往日的規模他也會快樂。在他們一同歡笑一同親愛的日子裡,他對她的迷戀變成了愛,強烈得令他沒有她不能獨活。

  他的心突然痛苦地擰緊。該死!他怎麼可能如此愚笨?

  和我回家。

  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那就是她要求的,一個好理由,但是他一直沒給她。沒錯,他說出了各種理由,但都不是她要的。她就差沒告訴他那個理由是什麼了,但是他一直注意自己的需要而沒有注意她需要什麼。其實它多麼簡單,而現在他知道該說什麼了。

  給我一個好埋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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